第四章 韓菁十八歲-《一日為叔,終身不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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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夏天的陽光很毒,韓冰坐在別墅的泳池旁,陽傘撐出一塊陰涼,她慢悠悠地吃著沙冰,戴著墨鏡冷眼看韓菁和莫北在水中玩得正歡。
在她看來,韓菁的笑聲在偌大泳池中格外刺耳。飛濺的水花在明媚的陽光下閃閃發(fā)亮,兩人玩得忘了時間,兩雙漂亮的眼睛都深深地彎了起來。
莫北舉起伸出雙臂的韓菁,立刻有岸邊的女傭會意,用單反咔嚓嚓幾聲拍下來。水里的兩個人換了個姿勢,咔嚓嚓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這對于一向是鎂光燈下絕對存在的韓冰來說,絕對不是什么愉快的經歷。
而甚至這座游泳池,對她來說也不是什么值得回憶的回憶。
但她嘴角的微笑看起來還是美好得無懈可擊。
去年,韓冰如何也不曾想到,韓菁竟敢這樣堂而皇之地顛覆她和莫北的訂婚禮。
訂婚前一晚韓菁在冰涼的池水中游泳,別墅里的所有人都以為她是只因為生氣訂婚采取的賭氣行動,沒有人懷疑她就是存了心打定了主意蓄謀破壞。
就算訂婚當天清晨韓菁吃下荷包蛋,所有人在看到她吐得天昏地暗的凄慘狀況后,也都沒有想過那或許是她刻意的做法。
再然后莫北在訂婚禮上中途離開,留下她一個人應對尷尬的局面。等到她稍后和憤怒的兄長火速殺到別墅,看到的場面就更加讓她心傷。
韓菁臉色通紅,眼睛緊緊閉著,眉頭蹙起來,卷發(fā)有幾縷粘在臉頰上,被莫北輕輕撥開;以往花瓣一樣的嘴唇干涸得不像話,沒什么力氣地歪在莫北懷里,一只手卻還不忘揪住他的袖子。
女傭管家醫(yī)生甚至廚師都在忙進忙出,甚至沒人理會他們站在門口。莫北坐在床邊的姿勢有些奇怪,但卻能讓韓菁窩得更舒服。兩個人貼近得沒有縫隙,過了一會兒韓菁的眉頭稍稍舒展,鼻尖在莫北懷里蹭了蹭,把他的衣服拽得皺巴巴,神情更加依賴。
那個場景看過去,連韓冰一向急脾氣的兄長都有些愣怔,無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長長嘆息一聲:“就這樣吧。我們回去吧。”
韓冰不肯走,盯著眼前的一幕慢慢說:“哥哥,你不覺得他們兩個人現在這樣有些不正常嗎?”
“有什么不正常的?你小時候不也這樣整天黏著我,依賴得過分,還在我的房間里尿過床?!?
韓冰臉上頓時如火燒:“那是小時候!韓菁現在對莫北是完全的獨占欲,別人根本碰不得他!”
兄長笑起來,還是不以為意的態(tài)度:“我結婚前一天,你不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著我不撒手,還看你嫂子跟情敵一樣。韓菁就莫北這么一個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人可以仰仗,如今還要被你搶走了,不恨得想咬你就不錯了。冰冰,你什么都好,但要學著更寬容一些?;橐鲂枰獙捜莺托湃??!?
韓冰還是有些郁郁不樂,酸溜溜地說:“可我的訂婚禮怎么辦?莫北讓我出那么大的丑。我才是你妹妹誒,你怎么凈幫著外人說話?你也喜歡上韓菁這個小丫頭了?”
兄長沉默了一下,臉色變得肅重,低聲說:“韓冰,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應該自己想清楚。你跟莫北能結婚,九分是聯姻,一分才是感情。所有人都這么認為,包括莫北他自己。所以他才會在訂婚禮上這樣對你。如果只有你自己拎不清這關系,最后摔得慘的人只有你自己。”
“……”
“莫北這樣做了,你準備要怎么做?一哭二鬧三上吊嗎?那太不好看了。韓菁既然裝得這么可憐,你就暫且忍忍。訂婚算什么,你這么聰明,難道不能被你反過來利用么?冰冰,聽哥哥的話,試著更寬容一些,最后什么都會是你的?!?
“……”
韓冰把那句“反過來利用”執(zhí)行得很徹底。她好像把訂婚完全不放在心上,至少在外人看來是這樣,并且和莫北一起對韓菁關懷備至。韓菁生病的那兩天,有莫北的地方不止有韓菁一人,還額外添上了韓冰。無視小公主敵意的眼光和冷冷的言語,面帶微笑紆尊降貴地端茶倒水喂藥粥,還和女傭一起幫她敷冰塊測體溫。這些韓菁統(tǒng)統(tǒng)都拒絕不得。
這樣一來,韓菁退燒后,不但莫北把與韓家預計年底的合作提早推上了日程,韓冰還贏得了大度寬容的美名。
憋到內傷的人只有一個韓菁。
不僅如此,借照顧韓菁的機會,韓冰步步為營,接下來的日子一直都在莫北的這座別墅里住了下去。反正房子夠大,只要她能忍受韓菁的冷言冷語,韓菁就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轟走她。
如此連著被反將兩軍,對韓菁來說,用丟了莫北又折地盤形容都不為過,她的感受已經不是內傷兩個字足以形容得了的了。
當太陽在天上斜掛成四十五度,池中的水變得比體溫要涼時,兩個人終于肯上了岸。韓菁一邊由女傭套上粉色浴袍,一邊笑瞇瞇地看著莫北,搖了搖他的胳膊:“晚上想吃牛排?!?
莫北十分好心情,想了想,嘴角翹起一個弧度,存心逗她:“可是我累了,不想做牛排。怎么辦呢?”
他把毛巾擰干,揀過小桌上的墨鏡戴上,然后在岸邊的躺椅上舒舒服服地躺下來不到兩秒,韓菁就立刻撲了過去,手指揪上他的鼻子,然后是嘴巴,兩只手向外扯,痛得莫北擰了眉才罷手。又把他的墨鏡摘下去扔到一邊,掐住他的脖子,俯下頭惡狠狠:“你剛才說好我晚上吃什么你就做什么的!”
她濕淋淋的長頭發(fā)有水滴一點一點滴在他的脖子上,鎖骨上,臂膀上,胸膛上,無規(guī)律的,涼涼的,她的浴袍也沒有穿好,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露出光裸潔白的肩膀,而她嬌嫩溫熱的皮膚則貼住他的膝蓋,他的大腿,無意識地輕輕磨蹭,細膩柔滑的觸感漸漸帶出一絲絲微妙的味道,猶如爬山虎的觸角在悄無痕跡地慢慢蔓延。
莫北瞇了瞇眼,捏住她的下巴仔細端詳,還左右搖晃了一下,然后意思意思地思考了一下,再然后微微一笑:“最近好像有點兒變重了?!?
韓菁的表情立刻變得兇神惡煞:“你才重!你從頭到腳都重了一圈,像是在外面包了一圈鐵皮!”
莫北樂不可支:“啊,所以了,你小叔叔不能再吃牛排了。要減肥。要和你韓冰姐姐一起吃素?!?
“不行,你也要吃牛排?!表n菁的囂張氣焰頓時滅下去一半,抓住他的胳膊悶悶地說,“你不是說我重了么,那你也要和我一起重下去。”
她把他從躺椅上拽起來,捏住他的手指,折起指關節(jié),又拉直,再折起,再拉直,像是找到了多么好玩的事,玩得不亦樂乎。韓冰心里嫉恨得要滴血,表面上還是露出自己的招牌微笑,對旁若無人兀自玩鬧的兩個人柔聲提醒:“菁菁,今天晚上是和江南一家的小聚,估計牛排要改天了哦?!?
韓菁的動作停下來,看了看她的笑容,另一半囂張氣焰也隨之收斂起,不情不愿地從莫北身上下來:“那好吧?!?
小聚定在附近一家特色會館。一年的婚姻淬煉,如今細細看起來,江南竟比以前沉穩(wěn)不少。
各自入座,兩個女人湊一堆低聲討論馭夫術,韓菁坐在江南和莫北之間,歪著腦袋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很有興趣地聽著兩人的交談。
偶爾韓菁看一看韓冰,也有一絲絲憐憫。她雖然住進別墅,和莫北相處的時間反倒是更少起來。莫北回家后時間便被韓菁全數霸占,兩人玩笑打鬧,提到的話題無關政治無關商業(yè)無關慈善,有時候是韓菁的學業(yè),有時候則是八卦,這些對話韓冰都插不進去,只能在一邊壁花般地微笑。
只要問題不太敏感,莫北與韓菁無話不談。聊得歡暢時,就連江南新婚后相處生硬這種人家的私家八卦也被他告訴了韓菁。
倒霉的人不止韓冰一個。江南如今的妻子易寧,也是一個可憐人。兩對情況大抵相同,利益聯姻,女方深愛男方,男方誰都不愛。
莫北向韓菁說這些時,韓冰也在場。她雖然笑容依舊,卻難掩些微尷尬。推人及己,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不一會兒韓菁的手機短信鈴聲響起來,看到來信人,韓菁面無表情直接刪除。不一會兒又有電話打進來,韓菁這次眉頭終于皺起來,迅速幾個按鍵,直接將此人拖進黑名單。
莫北和她離得近,很清楚她在做什么。韓菁再度抬起頭來的時候,正碰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欲蓋彌彰的動作,反而讓在場余下四人都停下了談話看她。韓菁長長的眼睫閃了閃,咬了咬唇,起身去了洗手間。
這樣縮頭烏龜式的回應立刻就招來了身后莫北的輕笑。
韓菁有些郁悶。一個人出了門走了沒幾步,身后突然被人輕拍了一下。
回頭一看,韓冰微微笑著看她,精致打理的眼影襯托出她深邃的眼窩,呼吸之間都是韓冰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
這個味道有的時候也會從莫北身上聞到。很像是某些動物在圈定自己地盤時本能試圖留下的氣味兒。
這種不愉快的聯想讓韓菁更加不悅。但韓冰已經看慣了她冷冷的眼神,直接無視,依舊保持著微笑,聲音很溫柔:“菁菁,我們小聊一下。”
“可以?!表n菁定定地看著她,慢吞吞地說,“但是請你不要再露出鱷魚一樣的微笑了,笑得再自然也真的沒有人會看。”
韓冰的心火就像是爆竹一樣瞬間點燃,連續(xù)深呼吸幾次終于勉強控制住。
繼續(xù)忍。
她都已經忍了這么久,還沒達到目的就被對方氣蒙了也未免太不劃算了。
韓冰再抬頭看的時候韓菁已經輕盈走遠。她咬了咬牙,高跟鞋響起來,保持著優(yōu)雅的步幅跟了上去。
韓菁也很優(yōu)雅。她的優(yōu)雅由莫北培養(yǎng),她對付敵人的習慣也同樣偷學自莫北——越不悅就笑得越燦爛,越討厭禮貌就越齊全,毒舌的程度與外表的風度務必要成正比。
于是韓菁就面帶自然微笑,收攏裙擺規(guī)規(guī)矩矩地在沙發(fā)上坐下,禮儀絕佳地開了口:“請說吧?!?
周圍很寂靜,這個地方談話很安全。韓冰沒了顧忌,也就開門見山:“韓菁,你是個很討厭的小孩?!?
“你拿自虐當手段,仗著莫北的偏心蓄意破壞訂婚禮。又拿年紀小當借口,霸占住你的小叔叔一天又一天。”
韓菁撐著下巴,一副無辜的模樣,在韓冰眼中實在很討打:“我沒有拿自虐當手段,也沒有拿年紀小當借口,那些只是你的假想敵。不是我可惡,而是你心眼小。而且,就算是,那又怎么樣。如果你可以,你也可以讓莫北偏心你,你也可以像我這樣做。并且我相信以你的心機,你會青出于藍勝于藍的。”
韓冰淡淡地笑:“小孩子撒謊可不是什么好習慣。韓菁,你所能仰仗的只有一個莫北??墒菬o論你怎么阻撓,莫北還是要結婚,對象就算不是我,也不會是你,永遠都不會?!?
她的聲音很輕,卻又一個字一個字足夠清晰:“你對莫北,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孩子對大人的依賴。你那點隱秘的思想,那點兒小心機,以為我會看不出來么?可是你又能怎么樣呢?”
韓菁沒有吭聲。她換了個抱臂的姿勢,擺出戒備的架勢,也順便掩蓋住想要絞衣角的心慌。她只是看著韓冰,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
韓冰將她的小動作明白收到眼底,依舊是標準的外交微笑:“你的全部世界都是繞著莫北轉,可是反之卻不成立。莫北終究都是要離開你的,你不能在他身邊呆一輩子。不管你現在試圖和莫北纏得多緊多密,你最后還是要被從他身上剝離開??赡阌直荒睂檳牧?,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又固執(zhí)己見自以為是,你將來能做什么呢?莫北十八歲的時候早已自立,而你呢?”
“你只會問莫北要這個要那個,又不能回報給他什么。你把其他人對你的照顧享受得心安理得,可是你憑什么呢?你的資格在哪里?你只會吵鬧摔東西撒嬌,除此之外呢,你還能替莫北分擔些什么?沒有了莫北,你就什么都不是,比收垃圾的人還不如。他們最起碼還能夠靠自己活下去。”
“是不是覺得我這個人特討厭特討厭?”韓冰笑笑,“可我講的都是事實。不是每個人都是莫北,能三百六十度全方位寵著你。至今為止我從來沒主動招惹過你,只不過是在見招拆招。是你破壞訂婚在先。”
韓菁回到包廂是在半小時后,在此之前韓冰已經先行回去。
她剛剛坐下,莫北就笑著低聲說:“去趟洗手間要半小時?還拎著寶貝手機?”
江南也在一邊附和,笑瞇瞇的模樣像是臨時披上羊皮的大灰狼:“乖菁菁,你是不是跟哪個男孩子談戀愛了?”
韓菁兀自沉著臉吸果汁,他倆的話一概不理會。
江南愈挫愈勇再接再厲,拍拍自己的胸口:“只要不影響學習,戀愛那是沒關系的。你莫北小叔叔早八百年前就一打女友了。他要是不同意,我來給你做主。”
韓菁的果汁立刻嗆了出來,抽過小毛巾捂住嘴巴一個勁地咳嗽,好不容易好些,眼睛一瞪,十分不滿:“你都是在說什么呀?”
莫北一本正經地代為回答:“你江南哥哥最近腦子都被桃花打暈了,他現在不清醒?!?
江南的目光在他倆身上繞了一圈,慢悠悠地說:“我說的有什么不對么?我那小外甥女今年才十四,身后追著跑的男生已經五六個了。菁菁這么乖巧漂亮,有人追很正常的。只要還保持現在年級前五十的成績不下滑,那就沒問題?!?
莫北插話說:“沒問題你個鬼。別帶壞小孩子?!?
江南嬉皮笑臉:“小孩子?菁菁今年都十八了。成年人。已經連早戀都不算了。馬上就要成一個懂事獨立明事理的大姑娘啦?!?
沒想到這幾句話同時莫名詭異地招惹來面前兩道陰沉目光,江南嘴角抽了抽,不問緣由立刻順溜改口:“當然,菁菁現在也很懂事獨立明事理,我想表達的只不過是菁菁馬上會更懂事獨立明事理罷了。你們不要誤會。”
但他這句話對緩和氣氛沒有絲毫作用,兩個人依舊在很認真地等著他繼續(xù)解釋。江南用目光在莫北和韓菁之間接連暗示了幾回,還是沒得到任何諒解,于是重重地拍了拍額頭,手順著眼睛鼻子嘴巴一路頹廢滑下來,最后躲到一邊唉聲嘆氣去了。
(二)
韓菁一晚上都沒有說幾句話。她心情低落,被韓冰那番話打擊得很沮喪,很猶豫,很難過。以至于在回家的路上,她一反常態(tài),耷拉著眼皮自動自發(fā)地鉆進了副駕駛的位子。
莫北看著好笑,彎下腰去揪她的鼻子:“真罕見。你的意思是想要我開車嗎?”
但韓菁還沒有說話,韓冰的手臂就已經挽上了他的胳膊,笑意盈盈地說:“你晚上喝酒了,怎么可以開車呢?江南他們已經離開了,我們也快上車走吧?!?
莫北回頭看她一眼,又摸了摸韓菁的頭,最后幫她把車門關上,隨韓冰一起坐上后座。
回家的路上韓菁一直一聲不吭,但無法打住后面的人關于她的對話。
莫北說:“過幾天菁菁的生日,今年想做些什么呢?”
然后就是韓菁有氣無力的聲音:“今年不想過生日了。”
她一想到往年格外盛大又格外鋪張浪費的生日,再一想到今晚韓冰說過的話,頓時就沒了再舉辦的興致。
“怎么?”
韓菁撐著下巴,有些無趣地看車窗外,隨便找了個理由,幽幽地回答他:“每年都過,沒新意了。”
莫北停頓片刻,忽然探過身去彈韓菁的額頭,嚇了她一跳,見他一副嘴角含笑的表情,立刻就變得張牙舞爪,像個被惹惱的小小獸,狠狠地摳他的手背。
“嗯,這才比較像你。”莫北抽回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剛剛就跟像變了個人,丟了魂兒似的。什么叫沒新意,去年是誰抱著我的脖子一直說‘呀小叔叔我太愛你了,你給了我好大一個驚喜’,前年又是誰蹦起來連話都說不連貫了,就只顧著捂住嘴巴在那邊‘哇哇哇哇哇’?”
莫北把韓菁嬌氣的聲音學得惟妙惟肖,聽得司機都在偷笑。韓菁臉如火燒,鼓著腮幫扯下他的手,越長越漂亮的眼睛怒視著他:“你才丟魂呢!我才沒那樣!”
莫北去揉她的頭,被韓菁一把摔開。莫北轉而去捏她的鼻尖,韓菁往后一仰,沒有穩(wěn)住,在磕到車窗的前一刻,被莫北的手掌及時捂住了后腦勺。
兩人玩笑打鬧,又把韓冰晾在了一邊。
韓菁晚上難得的沒有睡好,一整夜都在咀嚼韓冰的那段話,把被單蒙在頭上翻來覆去。第二天起床時間比平時晚十分鐘,依舊還是沒精打采,下樓的時候看到莫北正在餐桌邊看報紙,韓冰挨在他身邊一起看,兩人還很有興致地在討論什么。
韓菁沒再像往常那樣嘟起嘴巴,睫毛閃了閃,收起眼底所有情感,很平靜地坐到莫北的另一邊。
莫北收了報紙,摸了摸她的頭,清晨純粹的陽光斜射到韓菁的頭發(fā)上,使其更顯柔順亮澤。莫北瞇了瞇眼,嘴角勾了笑,手背撐住下巴,指尖順著頭發(fā)卷上她的發(fā)梢,捋直,再卷起,再捋直,最后再卷起。興趣突然就像韓菁習慣把玩他的手指一樣濃厚。
在韓菁接連打了兩個呵欠后,莫北轉移了注意力,問:“昨晚沒有睡好嗎?”
韓菁把額頭埋在他的手心里,聲音悶悶地不大清晰:“沒睡著?!?
莫北輕笑一聲:“天塌下來也有你小叔叔和江南哥哥頂著,怎么會睡不著?”
“就是睡不著。”
“為什么?”莫北揪了揪她的耳垂,聲音很輕柔,低低地還帶出幾分誘惑,“告訴我吧?”
“……不想告訴你。”
看著這種越來越讓她不快的相處模式,韓冰輕輕吸了一口氣,順便也把到舌尖的話暫時壓下,在一邊無聲地吃早餐。
小公主顯然也是意興闌珊并且心不在焉,對話短小精悍不說,喝杯牛奶還不小心灑了出來,并且灑得身前都是。莫北反射性取出手帕替她擦拭,又在相隔十厘米的地方忽然頓了頓,轉而揚起手,喚來了女傭。
菁菁在慢慢長大,臉頰上幾分嬰兒肥已經消失,身材愈發(fā)修長苗條,腰肢因為幼時習舞十分柔軟,發(fā)育也很健康,該有的已經漸漸都有。
小公主已經出落得美麗優(yōu)雅,就像是一顆終于被精心切磨好的鉆石,隨便一個角度都耀眼得足以吸引所有異性視線。
因為精神不濟,韓菁在上課的時候理所當然地走神,然后又理所當然地被英語老師察覺,隨即拎起來背誦全篇課文。
韓菁一直私下認為英語老師要求背誦課文全篇對學生基本沒什么用處,只要記住背誦詞匯和重要詞組就夠了。所以她也理所當然地沒有背。當然,她也曾經理所當然地認為作為英語課代表,老師基本不會點名提到她。
而假如在點名背誦時沒有通過,就要被罰寫課文五遍。
現在她只能磕磕絆絆地在腦中搜索,按照已經記住的詞組拼湊出句子。英語老師照顧這個一向是乖乖牌的好學生,眼神望向窗外,沒有給她再制造緊張感。
等韓菁終于淅淅瀝瀝地背誦完畢,英語老師才扭過頭來,問向全班:“韓菁背過了嗎?”
話音剛落,許多男生異口同聲替她遮掩:“背過了?!?
而這其中,又有一個聲音格外的高,高到其他男生都用一種意味深長又隱隱排斥的綜合眼神扭頭瞧他,甚至還有人在下面小聲地“噓”。
氣氛太詭異,連女主角韓菁也忍不住回頭瞅了他一眼,發(fā)現他正在沖著她笑,又迅速扭過頭,好歹忍住自己想要皺眉的欲望。
前一晚他發(fā)完短信打電話,打完電話沒有回應又很沒有眼光地改發(fā)短信,韓菁那時已經洗漱完畢上床,本來就沒有睡意,看到短信里問她的家中座機號碼后就更清醒,瞌睡蟲全被惱火燒光,幾乎想再次把抱抱熊給扔到地上。
大課間休息時間二十五分鐘,搶鏡男主角主動跑到她桌前噓寒問暖:“韓菁,我看你精神不大好,是不是感冒了?”
韓菁見到他就很頭疼,于是把昨晚沒有腹誹的話拎出來繼續(xù)在心中默念,表面不動聲色,裝作沒有聽到。
很快有其他男生陰陽怪氣地插腔:“喲,吳波,獻殷勤也不是你這么獻的啊。人家韓菁都不理你呢?!比缓笥质且魂嚻渌说母胶?。
吳波把這些話自動跳過,又是一陣噓寒問暖,聊天氣聊老師聊學習,韓菁一概不回答。聽得不耐煩了,真想把耳塞拿出來堵上聽歌。
然后就聽到一聲救命良藥,雖然依舊冷淡,但此刻卻顯得是那么好聽悅耳:“韓菁,上樓一塊兒去抱試卷?!?
韓菁如蒙大赦,從來沒有覺得她的搭檔沈炎有這么可愛這么順眼過,立刻放下手中的筆,速度走向門口,快得就像奪命而逃。
高三學生還有十天就面臨高考,很快他們這一屆將會取而代之,進入上學以來最磨礪的一年。兩人走去教師辦公室,一向寡言的沈炎突然開口:“韓菁,你有沒有想過高考去哪里?”
韓菁有些莫名其妙:“這個問題提得好像早了些吧?我還沒有想過?!?
沈炎卻還是繼續(xù)問了下去:“那你想去南方還是北方?內地還是沿海?”
“……我想在t市附近就好。”
沈炎想了想,點點頭,然后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還有幾天就要放暑假,但暑假前是全高二年級的遠足活動,被學校稱之為“精神長征”。背著一天必需的食物和水從學校一路浩蕩徒步行至郊區(qū),初夏高溫,需來回走上四十公里。班級上許多女生都在發(fā)愁這次魔鬼歷練,頭一天一直在嚷嚷第二天實在受不住的話索性就去隊伍最后撿拾掉隊同學的收容車里。
晚飯期間別墅里也一直在討論這個問題。
韓冰說:“四十公里呢,真是了不起。菁菁能走完全程么?”
莫北也摸摸韓菁的頭發(fā):“盡力而為。實在受不了的時候記得給我打電話?!?
韓菁放下筷子,很不服氣:“你們太小看我了。別人都走得,我為什么就走不得?”
韓冰看了看她,很想冷嘲熱諷一句“別人也都沒有你這般嬌生慣養(yǎng)生活十幾年,你為什么就走得”,又顧及莫北在旁,只是收斂眼神淡淡地笑了笑。
睡覺前韓菁為遠足打包,莫北敲門進來,很溫柔地笑:“東西收拾好了?”
“沒什么要帶的,老師說要輕車簡從。”小公主說得很認真,指了指柜子上的書包,“還有食物和水明天早晨要去學校領。”
莫北掃了掃繡著“菁”字的天藍色書包,說:“記得穿棉襪?!?
見韓菁乖巧點頭,摸了摸她的臉頰,又說:“你打算穿哪件衣服呢?明天很熱,我剛剛查了查,要三十度呢?!?
“學校要求明天統(tǒng)一穿校服的。”
“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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