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沉默地等在天南-《我在天南,望不到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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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洺的目光從路綺雯臉上移到落湯雞一般的我身上,驀地一暗。
“你搞什么?躺下一個,還想進去一個?”顧洺直直走過來,一時間找不到毛巾,他邊走邊解開自己染了雨水的襯衫,揉成一團,走到我面前,幫我擦拭頭發。
路綺雯站在一旁,愣愣地看著我們。
“顧洺?你怎么來了?”我驚訝于他會在這里出現。
“我看到你火急火燎地在校門口攔車,喊你都沒反應,就跟過來了?!鳖櫅骋贿厧臀也林^發一邊解釋。
這時,門開了,滿手鮮血的醫生焦急地走出來:“誰是病人家屬?”
我推開顧洺,和路綺雯一起迎了上去,同時開口:“我是……”
話未說完,我們面面相覷,同時住口。
醫生打量了下我們幾個,說道:“病人急需o型血,但是目前血庫告急,你們誰是o型血?”
顧洺的臉色變了。
路綺雯臉色慘白,瞬間差點站不穩:“我是b型……我救不了他,怎么辦?”
雷聲轟隆炸響,路綺雯嚇了一跳,呼吸急促起來。我握住她的手,安慰地笑笑,示意她沒事。路綺雯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像受驚的馴鹿一樣望著我。
她其實很單純,單純得生命里只裝著一個人。如果沒有張季北,我們說不定會是很好的朋友。哦,不,有了張季北,我們也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一定會的。
我松開她的手,看向在等待回答的醫生。
“我是?!蔽艺局鄙碜樱⒅?,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是o型血。”
醫生的目光緩緩移到我身上,點點頭:“跟我去抽血。”
我跟在醫生身后,經過顧洺身邊時,他輕輕叫住了我:“南南……”
我看著他擔憂的眼眸,回以炯炯的目光,異常堅定地說:“放心,沒事的?!?
顧洺將皺巴巴的襯衫塞進我手心,臉上是深不可測的笑,他點頭說道:“一起去?!?
顧洺嘴角含笑,停頓片刻,聲音很輕地說道:“有我在,你別怕?!?
“嗯,我不怕?!毕嘁暤哪且谎?,我心里的害怕被驅散開來。
03
半夜,我是被誘人的香味熏醒的。
意識恢復的那一刻,疼痛從手臂傳入大腦,我全身如墜云端,軟綿綿的提不起半絲力氣。
我艱難地動了動手指,怔怔地看著床邊的人,他眼窩深陷,看到我睜開眼睛,憔悴不堪的臉上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醒了?”
我輕輕點頭,想掀被子。
顧洺知我所想,皺起眉,簡明扼要地告訴我:“他已經沒事了,還在昏睡。他母親受了輕傷,沒有大礙,也在樓上病房休息。路綺雯在照顧他們母子?!?
我終于放心了。
他將保溫瓶打開,盛出一小碗米粥,攪拌著,絮叨道:“你呀,以為自己是造血機器啊,明明自己身體就不好,還硬要獻那么多血?!?
是了,想起來了,醫生檢查完我的身體后建議我獻300毫升血,我硬是執著地獻了400毫升,最后,醫生拿著血袋進入病房的時候,我在顧洺驚慌失措的目光里,陷入一片模糊的黑暗中。
我虛弱地笑笑。張季北在背后幫了我那么多,我獻點血沒什么大不了的。
“先喝點粥暖暖胃,醫生還說你胃不好,別吃刺激性的食物。你平時不好好吃飯,這么大個人,連照顧自己都不會嗎?”顧洺責怪地注視著我,將一瓷勺粥送到我嘴邊。
我不敢多言,張嘴吃進去。
我一口一口安靜地喝著粥。濃郁的粥里有肉香,滑而不膩,我吃到半飽,問他:“哪家店買的?味道很好。”
“哪家店?御膳房顧奴才做的?!鳖櫅迟€氣地開口,自然地抽過旁邊的紙巾,擦了下我的嘴角。
我一僵,因為這親密的動作面色一赧。
顧洺倒是不在意,將紙揉成團,目光掃到角落的垃圾桶,紙團在空中拋出一條拋物線,進桶。
我看著他的動作笑起來,盯著他手中的碗,問:“顧大少爺會做飯?”
“很奇怪嗎?你不知道的事多了?!鳖櫅车闪宋乙谎?,起身走去病房內的隔間沖洗粥碗。
“一點點奇怪而已?!蔽艺\實地回答。
注意到桌子上花瓶里的海芋花和沙發上的水果、補品,我好奇地問:“有人來看過我?”
隔間里“嘩啦嘩啦”的水聲停了,顧洺走出來,隨意地將洗干凈的碗擱到桌上,瞥了一眼花:“哦,路綺雯來過,東西都是她買的。”
“吃嗎?”顧洺低頭從袋子里拿出一個蘋果,詢問地注視我。
我搖搖頭,他“咔嘣”咬了一口,我目瞪口呆:“你不洗?”
顧洺大大咧咧地叉開腿坐在沙發上:“洗什么洗,自來水不能直接喝,蘋果沒洗不能直接吃,那用自來水洗過的蘋果就能吃了?什么邏輯!所以洗不洗沒兩樣?!?
我竟無言以對。
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都沒說話。顧洺一邊啃蘋果,一邊翻看著茶幾上的時尚雜志。寧靜的夜里,只聽到“咔嘣咔嘣”的響聲。
當蘋果只剩下一個葫蘆狀的果核時,我看向顧洺,燈光下他長長的影子美好而柔和。我輕聲說道:“顧洺,我抽血暈倒的事,你和路綺雯能不能瞞著張季北?”
他準備扔果核的手停在那里,扭頭看我,眼神復雜。停頓片刻,他將果核擲了出去,無所謂地說道:“好啊,我答應你。路綺雯那里,我幫你說。”
果核打在垃圾桶邊緣,“咚”地掉落進去。
我咬了下嘴唇,抬頭望著窗外黑沉的夜空,夜空中厚厚的云擋住了月亮,閃爍的星星亮得如同他的眼睛。
我含笑輕松地說道:“謝謝你,真的?!?
“謝什么,笨蛋?!?
帶著輕斥的嘆息聲消失在靜夜里。
接下來的幾天,宿舍里的人來看過我幾次。顧洺圍著我忙得團團轉,每次我想趕他回家休息時,他就會用手捂住我的嘴巴,微笑著回我一個“閉嘴”。
傍晚,夕陽如畫,光線緩緩地在墻壁上游走。
顧洺歪倒在沙發上用平板電腦玩qq飛車,我靠在床上看張愛玲的《半生緣》。
看到那句“對于三十歲以后的人來說,十年八年不過是指縫間的事,而對于年輕人而言,三年五年就可以是一生一世”時,一陣優美的英文歌聲從桌上我的手機里傳出。
我剛準備探身過去拿手機,顧洺已經丟下平板電腦拿起手機,不出意外,他沒好氣地說道:“再打來我們告你騷擾你信不信?說了人在醫院躺著呢。管你什么媒體公司還是挖煤公司,滾!”
顧洺“啪”地掛斷電話,還不解氣地碎碎念。
我放下書,笑著問他:“又是來約廣告的?”
“不。”顧洺搖搖頭,憤憤地說道,“大牌公司約你,我肯定點頭哈腰地幫你接活,這廝眼睛長天上,直接來挖人的。當我們傻呢,他們那種八卦娛樂公司,我怕你去了會被染黑?!?
我低聲笑起來。
上次給陸逸風他們畫廣告有了好的口碑后,我的名氣也傳了開來,最近兩三天接到很多這樣的電話,有的是正規的商家邀請,有的完全是插科打諢來騷擾的。
跟顧洺說了因由之后,以至于現在看到陌生號碼,顧洺就警覺地幫我接聽,每次回絕的臺詞都相差無幾——是不錯的邀請,因病往后推延;是騷擾的牛皮癬公司,一律罵回去。
“過段日子,我換電話卡?!蔽冶敢恍?。
“沒關系?!鳖櫅持钢郎虾貌蝗菀紫5氖謾C,說,“你現在正是起步階段,有口碑有名氣是好事,突然換卡人家找不到你,也不太好。一些知名企業打來電話的,我大多幫你存了號碼,至于其他陌生號碼,你直接拒接。晚上睡覺記得調成靜音,免得被吵醒,傷身子?!彼f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眼神充滿溫柔。
“好,我知道了。”我笑著回應他。
當天晚上,顧洺說我最近被這些人攪得氣色不好,他要回家燉一鍋色香味俱全的骨湯給我補補,第二天提湯再來見我。
04
第二天上午,顧洺打來電話。
“南南,湯搞砸了,網上的教程根本不靠譜,試吃起來味道很怪,不敢給你品嘗,你再等一天,我還要研究研究烹飪秘訣?!彼穆曇艉芪?。
“沒關系啊,我五毒不侵,心意我收到了。”我笑著安慰他。
顧洺的態度很堅決:“明天再煮不好,我就,我就……”他語速加快,急了。
我好笑地說道:“你就什么?”
“我就買。”顧洺的聲音聽起來像泄氣的皮球。
“好想法,祝你好運?!蔽以陬櫅车挠脑怪袙鞌嚯娫?。
很快,我黯然下來。
顧洺對我就像我對張季北,全世界旋轉的支點都只有那一個人,可是,顧洺只是顧洺,終究不是我停駐的支點。
第三天醒來,我感覺精神好了很多。
陽光從玻璃窗外照射進來,在地上投下一個個光斑。窗外已經漸漸枯黃的榕樹葉隨風蹭著窗戶,幾只不知名的小鳥嘰嘰喳喳跳躍著。
我走上前,看著鳥兒們旁若無人地吵鬧。窗外直直對著一片供病人散步、休息的草坪。
張季北安靜地坐在輪椅上,裹在病號服內的身軀消瘦了很多,嘴唇沒有血色,臉上是病態的蒼白,額前的頭發不知道什么時候長長了,遮擋住他沉靜的眼睛。
路綺雯慢慢推著他曬太陽,時不時低頭跟他說話,時不時又繞到前面,幫他掖好從膝蓋上滑下的毛毯。
一直記得初識時,那個在人群中驚艷無比的他,眼如深潭,美好無雙。
太久沒有見他、觀察過他,此時才覺得生病單薄的他,其實也平凡得讓人心疼。
他和路綺雯細聲交談,這一幕美好得叫人不忍破壞。
此刻,我必須承認,他和路綺雯,其實很般配。
我看他們太入神,連顧洺打電話過來都沒發覺,反應過來的時候,手機上顯示有三個未接電話,我按下回撥鍵。
“怎么了,沒事吧?一直不接電話,我在趕來的路上了……”電話接通,顧洺劈頭蓋臉的關心傳進左耳。
我平靜地截斷他:“顧洺,問你個問題?!?
對面驟然安靜了,幾秒鐘后,顧洺說:“你問?!?
“你覺得張季北和路綺雯般不般配?”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得像一陣微風。顧洺沒有回應,從電話那頭傳來的呼吸聲,我聽得一清二楚。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良久,顧洺毫無波瀾地問我。
我的手掌覆上玻璃,隔著空氣,隔著光影,隔著仿佛一光年的距離,落在與遠方那人相連接的一條直線上:“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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