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四周的目光全朝我們聚攏,閑言碎語在我們耳旁嗡嗡作響。 我難以置信地皺眉,側頭看向眼睛濕潤的李優優。 “南瑾,我再問你一遍,你敢跟我去對質嗎?你敢嗎?”她忽然笑起來,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身體一顫一顫,情緒激動,“你不敢!因為你心中有愧!你這種被別人喜歡著、愛護著的人哪里能夠理解我們這種小角色心里的感受?” 我忽然覺得憋得慌。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椅子摩擦地板,發出難聽的聲音。看著語無倫次的李優優,我冷冷地說道:“你沒病吧?” “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有病沒病!”李優優說完過來緊緊抓著我的手。被用力撞到的桌子斜向一邊,上面那杯漸冷的苦丁茶潑出來一大半。 她抓住我的手往外走。我身體一個趔趄,驚呼一聲差點摔倒。我拼命掙扎,她的力氣陡然增大,把我往門外拖。 “還在等菜,李優優你放手!”我眉頭緊蹙,手腕被拽得生疼,惱怒地說道,“你拽疼我了。” “不吃了,跟我走!”李優優紅了眼,“嘩啦”一腳踢開礙事的椅子,將我拉出店門,對我的火氣不管不顧,徑自攔了輛出租車,粗魯地將我一把塞進去,自己跟著上來,吩咐司機落鎖。 我看著她嘴皮子上下翻動,快速報出一個地址,然后狠狠地對司機說道:“給我開到最快,出了事費用我雙倍照賠。” 司機從后視鏡看到李優優兇神惡煞的羅剎樣,不敢反駁,抬腳將油門踩到底。 “等等。”我嚇出一身冷汗,看瘋子一樣看著她,因為她說的地址,是張季北租的公寓。 我連忙去推車門,車子已經如箭般沖了出去,我被慣性彈回座位,腦袋撞上椅背。我揉著后腦勺,盯著她陰沉的臉,怒道:“你到底想干嗎?李優優!” 她冷笑一聲,雙臂環胸靠著椅背閉上眼睛裝睡,不想搭理我。 車子疾馳,我緊張又惶恐,心咚咚直跳,唯恐會出事。 一下車,李優優又拽著我的手往張季北的屋子狂奔。我被她拖著跑,半條命都快沒了。李優優像被惹惱的猛獸,眼睛通紅,瘋狂地按著門鈴。 門一開,路綺雯系著圍兜皺眉站在那里,帶著橡膠手套的手上還拿著正在攪拌的面粉。 我的臉一僵。李優優撞開路綺雯,蠻橫地扯著我,從客廳找到廚房,從廚房奔到臥室,發現到處都沒有要找的人,又從臥室轉回到門前。 “你……”路綺雯望著她一副要討債的兇狠模樣,疑惑地開口。 李優優打斷她,用力甩開我,指著我看向她,尖銳地說道:“她,你看清楚了,張季北的高中校友、大學學妹,心里始終對他念念不忘,追隨他來到這里,一直想方設法地接近他,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和他雙宿雙飛。可惜的是,她在大學遇到了顧洺,讓顧洺吃了秤砣鐵了心圍著她轉,心心念念想追她。她周旋其中,好不快活。” 手指移到路綺雯的鼻子前方,她恨恨地開口:“包括進話劇社,和你當朋友,她的目的也只有張季北。一邊是王子,一邊是騎士,她才是尊貴無比的公主。路綺雯,她一直在騙你,和你的友情是假的,平時的單純無害也是假的,什么都是假的。她生活里占有著顧洺,心里占有著張季北,惡心得很!” 我信奉的所有東西在這一句惡毒的話中陡然坍塌,灰飛煙滅。 這些掩埋心底的感情和徹骨之疼被李優優毫不留情地剖開、碾碎、踩踏,再掏出來,被千萬倍放大,暴露在她們冷酷的目光下。 她此刻就像一個冷面熟練的劊子手,不聽我一句告饒,手中的大刀“嚯”地朝我準確無誤地劈頭斬下,不偏不倚。 路綺雯微張著嘴,攪拌面粉的手停住,像看陌路人一樣看著我,問:“南瑾,這些都是真的嗎?” 我眼含熱淚,雙手攥成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那種滅頂的無助感和恥辱感傾盆般壓了下來,令我說不出一句討她們信任的話。 “南瑾,你說話,我相信你的話。”路綺雯期盼地看著我。 “你回答啊。”李優優高昂著頭,看笑話一樣得意地朝我炫耀,那種尖酸冷漠的模樣讓我覺得悲哀。 我看著路綺雯,答道:“你信我,它就是假的;你不信我,它就是真的。” 我笑了笑,咽下五臟六腑的痛,忍住快要決堤的淚水,看著李優優,微笑道:“還有,請你收起你那份自以為是的猜測。因為,那樣只能顯得你很可憐。張季北與顧洺,都不是我的,他們當中,我一個也不喜歡,包括你。我喜歡的,從來只有我自己。” 說完,我在她們的沉默和愣神中,不卑不亢地踏出大門。 我失神地攔了輛車。出租車勻速開著,兩旁的景色像慢鏡頭一樣向后推移著。 我揉了揉已經流不出淚水的眼眶,靠著椅背固執地睜開眼睛看著外面,看著這個日復一日真實的世界。 感覺有什么東西,回不去了。 我慢慢低頭,看到干凈透明的車窗上隱隱約約映出我憔悴不堪的樣子,心里的悲痛瞬間彌漫開來。 03 那件事后,我在宿舍埋頭畫了一個星期的漫畫,誰也不想見。 李優優每天晚上都回來得很晚,一回來就悶聲上床。我們無形中變成了陌生人。 周日清晨,我發現自己的微博粉絲狂增,評論和私信也越來越多,簡直像系統出了問題一樣不正常。 怎么回事? 我登錄,再次核對賬號、昵稱、密碼,確定是我的微博。 鼠標下滑,發現越往前瀏覽量越少,早期的漫畫根本無人問津,粉絲都是最近上漲的。我看到尤其是三天前的一組漫畫,語句和配圖稍顯悲傷,都是我心里難受時畫的,轉發量竟然有好幾千! 我像被誰驅使一般,找到自己的特別好友關注,赫然顯示“北方孤鳥”和我是互相關注的! 我有些茫然地點進張季北的主頁,發現他的最近動態竟然轉發了我的漫畫。張季北本來粉絲就多,這么一轉發,我的漫畫知名度就大大提高了。再往下翻,找不到那條美術班招人的信息,看來刪掉了。 我大跌眼鏡,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震驚地細想這其中的原因,腦筋開始轉不過來了。 張季北又一次當“幕后黑手”,幫我于無聲之中? 他好像一直都懂,只是不曾說出口。他不會說動人的話,有時候還很冷漠腹黑,可他不動聲色做的事,一件件都撞擊到了我心底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 那么柔軟,那么細致,填滿了一種名為幸福的情感。 陽光替房間開了燈,我身上每一個沉眠于黑暗的細胞都仿佛活了過來。 我對著電腦屏幕淺淺一笑,顧不得涌上來的喜悅和淚水,冰涼的手指輕觸著屏幕上那個名字,輕聲說道:“謝謝你,張季北。” 你不是一只孤鳥,在我的心中,你永遠是有我目光和牽掛相隨的飛鳥先生。 明明微笑著,心里卻莫名地異常苦澀。 我世界里的厚靄陰云,看似散去,又緩緩聚攏,明明聚攏,卻像是散去。 去跑個步吧,散散心。 洗漱后下樓已經八點多了。 “1、2、3……跑。”我心里默念著,在塑膠跑道上飛奔起來。周日人不多,清晨帶著霧水的朝陽灑在跑道上,將一個個背影拉得很長。 我不知疲倦地跑著,心里輕松寧靜。好久沒來操場跑步,酣暢淋漓地流汗,大口大口地喘氣,這種感覺久違了。 幾圈后,我體力不支,喉嚨發疼,從操場柵欄出口出來,閑步走了一段路,進了靜謐怡人的景天公園。 整個公園很安靜,只有一些住在附近的老年人借著公共場所在打太極、抽陀螺、舞劍。太陽升高后,蒸發掉的露珠消失在葉尖,沐浴在陽光中的清涼胳膊感覺到了溫暖。 我走乏了,找到一塊松軟平坦的草地,仰面倒在地上,瞇著眼看頭頂上的白云游動變化。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張臉擋住我看浮云卷舒的視線,顧洺逆著光的臉龐鍍上了一層金輝,脖子上掛著耳機,嘴里嚼著口香糖,笑道:“一個人嗎?” 我無所謂地笑笑:“是啊,一個人。” 顧洺自然地在我旁邊躺下,取下一只耳塞,側頭詢問:“《everybodylies(每個人都在說謊)》,聽嗎?” 我抬手去接,顧洺一笑,將耳塞輕輕塞進我的耳中:“everybodylies.it'stheonlytruthsometimes...we'replayingforbothsides...”(歌詞大意:每個人都在說謊,有時這是唯一的真理……實話實說,我們在分飾兩角……)原來一個人放棄偽裝,連習慣和愛好都會褪下保護色。 “你一直在看云。”半晌,顧洺突然出聲,也不睜眼,雙手交叉枕在腦后,為了不扯到我的耳機線,他側躺著,給我挪出了空間。 我回答:“嗯,我一直在看云。” 一直以來,我們似乎很喜歡進行這樣的對話,換一個主語或者賓語,甚至是一個標點,重新將句子回敬給對方。 我都快忘了自己什么時候喜歡上了這樣的對話。 顧洺的睫毛動了動,頭輕輕一偏,對上我正在看他的目光,他跟我對視了幾秒鐘,毫不心虛,微笑:“好看嗎?” 我的臉微燙,卻不知道他這句“好看”是說云,還是指他自己。 我回正身子,看著寂靜的蒼穹,高空有幾只輪廓模糊的白鳥悠悠掠過,我笑:“好看。” 顧洺輕笑。 我忽然想起他抽煙的舊事來,幽幽地說道:“你抽煙?” 他眉頭皺了下,似乎在意外我怎么會突然問這個問題,很快他墨眉舒展,回答道:“很少,幾乎不抽,很難受的時候會抽一根。” 我放在另一側的手抓緊一株嫩草,問:“每次難受都會抽一根?” “呃……不,發現對抽煙沒興趣也沒天賦后,就改喝酒了。”他伸了一個懶腰,慵懶的聲音里透著疲倦,重新閉上了眼睛。 像歪理,不過,他說得似乎挺有道理的。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