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沈沅和夫人們所在的攢尖亭下,地界較為寬敞,里面擺了三張茶點席面。 而隔著架在菡萏池的浮橋望去,還有個飛檐翹角,面闊三間的水榭,這水榭中也擺了個七八張席面,坐得都是些同沈沅關(guān)系不近的官眷或是世家妻們。 沈渝應(yīng)當(dāng)便是從那水榭處走過來的。 朔哥兒還未被抱走之前,沈沅是同兩位夫人站著敘話的,從她的這個角度,也看不見高喬兩位夫人的眉眼官司。 沈沅瞧見沈渝的那副忸怩的不善作態(tài),自是想著直接趕客。 雖說自她有孕后,就一直待在內(nèi)宅里,并沒出過公府的大門,可沈沅活了兩世,還是對京中一些世家的情況有個大概的了解的。 沈渝嫁的這位官員,是鄂郡公的庶長子。 然鄂郡公近年身患重疾,紈绔的嫡子因著聲名太差,至今仍未有哪個清貴的世家敢將自家的閨秀往郡公府里送,所以郡公世子鐘決并未成婚。 鄂郡公府同鎮(zhèn)國公頻有往來的緣由,是因為郡公夫人同陸老太太是要好的發(fā)小,眼下,郡公夫人應(yīng)是去云蔚軒處同陸老太太敘話了。 而沈渝的這位庶長子丈夫,最是熱衷參加這些世家的宴事,因著出身和地位的局限,便總想通過這樣的場合,再攀上些人脈,往后的官途也能更順?biāo)煨? 一見到沈渝,沈沅的心中就有了猜想。 她過來,可不一定就是為了來挑事,或是想要礙她的眼。 說不定就是鐘凌來府前,同她交代了什么事,讓沈渝過來同她熟稔熟稔姐妹之間的感情。 這內(nèi)閣的成員正好還空了一名,鐘凌怕是想通過沈渝和她的這層關(guān)系,來達到自己升官的目的。 思及此,沈沅嗓音尚算平靜地對沈渝命道:“我和旁的夫人還有要事相談,妹妹待在這兒不方便,還是回水榭處吃你的席面去罷。” 沈渝捻著手中的那方軟帕,自是沒能料到沈沅對她的態(tài)度會這么冷漠。 開口同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要趕客! 沈渝將心中的憤懣盡數(shù)遮掩,亦當(dāng)著其余夫人的面,將眼睫故意地垂下,聲音中流露的委屈更甚:“長姐……” 高夫人和喬夫人瞧著沈渝的那副作態(tài),倒像是一副賴在原地不想離開的模樣,就同個趕不走的蒼蠅似的,眉目間也都顯露了淡淡的厭惡。 不過沈渝做此舉動,倒是正襯了她們的心意。 見幾位夫人還站著,沈沅也沒再給沈渝任何眼色,便柔聲道:“站了許久了,各位姐姐妹妹們,再坐著用些茶點吧。” 話落間,三張四方的八仙桌上,又陸陸續(xù)續(xù)地圍滿了女眷。 沈渝無聲地觀察著這些官眷們的一舉一行,亦對沈沅一句輕飄飄,卻可謂是發(fā)號施令的話感到震懾。 也不知道是為何,現(xiàn)在的她再瞧著沈沅,便覺得她的氣場也比從前足了些,還真是頗有世家主母的風(fēng)采了。 一想到這處,沈渝的心中又開始發(fā)酸發(fā)澀。 桌上的茶水都涼了,盞中呈的是產(chǎn)自廬州的六安瓜片,先前諸位女眷們也已添了數(shù)次水,味道都有些被沖淡了。 沈沅無視著沈渝,亦讓丫鬟們?yōu)榉蛉藗兲砩闲虏琛? 沈渝站在亭沿處,還算有眼力價的沒去擋丫鬟們出入的路,她見這三桌的夫人們,先前用的茶具都是青釉冰裂紋的歌窯茶盞,造型很是古樸雅致。 而現(xiàn)在那些丫鬟們呈上來的,是纖薄透潤的汝窯茶盞,沈渝曾在沈弘量的書房中見過前朝的汝窯茶具,他還曾同沈渝提起過,說這汝窯是以瑪瑙為釉,質(zhì)地最是蘊潤典雅。 父親寶貴它們的模樣還歷歷在目,卻沒成想這國公府竟是一下子,就拿出了至少五套之多的汝窯茶具。 八仙桌上擺的那些吃食倒是都同水榭里的席面并未有異,上面置了個雕漆九宮饌盒,里面擺著福橘餅、松子糖、櫻桃煎、香榧酥黃獨等茶點。 沈沅見沈渝還沒那個自覺性要走,便也不準(zhǔn)備再同她客氣了,剛欲開口讓幾個丫鬟將她架走,高夫人卻開口道:“國公夫人,我看你這庶妹既是來了,就也讓她坐一會兒,同咱們聊聊吧。” 沈沅見高夫人說這話時,眉眼竟是含著幾分謔笑,心中大抵猜出了她的意圖,便頷了頷首,應(yīng)了此事。 沈渝的心情立即就雀躍了起來。 還是人家高夫人明事理,她來都來了,沈沅不讓她在這兒坐一會兒,也太不講情面了。 沈渝正高興著,可當(dāng)她瞧見了丫鬟為她抬來的椅子時,面色不禁微微一變。 旁的夫人做的都是雕著蕃蓮紋的海棠杌凳,而她要坐的,卻是把黃花梨的交杌。 這交杌的別名便是胡床馬扎,是下人還有市井小民的坐椅! 沈渝的面色微僵時,卻聽高夫人催促道:“鐘夫人怎么還不坐下?” 高夫人的丈夫是吏部尚書高鶴洲。 鐘凌此前特意叮囑過沈渝,若是她的長姐沈沅真的不給她面子,那她首要的便是要去尋到能接觸到高夫人的機會。 如果真的能傍上高夫人,鐘凌的這個官升任得也能更快一些。 且鐘凌還說過,除了沈沅,最不能得罪的就是高夫人。 陸之昀很少會親手摻合官員的升任調(diào)免,而像鐘凌這種五六品的官員,在朝中的地位最是尷尬,得罪了高鶴洲,再被往下降個幾級,再想往上升就更困難了。 鐘凌在婚后還告訴過沈渝,說如果按照尋常的步調(diào),他在通過了官吏的考核評級后,還要外任幾年,去別的布政使司,譬如福建、山東、陜西、廣西等,再做個幾年清吏司。等外任歸京后,還得在侍郎的這個位置上熬個幾年,才有進內(nèi)閣的可能性。 等他入了閣后,怕是也得要四十多歲了。 沈渝可等不了那么久,到那時她也要熬成老女人了。 是以沈渝可不敢得罪了高夫人,連忙依著她的言語,面色訕訕地坐在了那把交杌上。 ——“你剛剛嫁為人婦,年歲也尚小,我這年紀(jì)也比你大了一旬了,因為你姐姐同我交好,所以便想提點你幾句話,鐘夫人不介意吧?” 高夫人說罷,沈渝立即諂媚似的回道:“不介意的,高夫人提點妹妹,是妹妹的福氣。” 喬夫人聽罷這話,眼皮跳了跳。 從這兒跟誰認姐妹呢? 她們可不想認沈渝這個妹子。 高夫人這時問道:“你適才說什么,你長姐不顧姐妹情分,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 沈渝暗覺,高夫人的語氣明顯冷沉了許多。 她心道不妙,原來她這是要替沈沅鳴不平啊。 怪不得讓她坐這種椅子,看來就是想羞辱她。 沈渝立即佯裝不適,便要告辭離去。 沈沅卻命丫鬟攔住了她,語氣淡淡地道:“高夫人這話匣子已經(jīng)打開了,妹妹不好讓她閉嘴罷?再說公府就有醫(yī)師,你這身子如果真的有不適的話,就讓他們過來給你瞧瞧。” 沈渝聽罷沈沅的這席話,面色是真得有些泛白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