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下一座島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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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者基地的大廳里其實只有幾張竹制的椅子,拼在一起躺下來動一動就嘎吱嘎吱的響。
泰國的八月份是雨季,海島入了夜之后就開始下暴雨,電閃雷鳴,巨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芭蕉葉上,屋子里老式吊扇咿咿呀呀,夾雜著和安在大廳里輾轉(zhuǎn)入睡的嘎吱聲,貝芷意在離島的第一個晚上,一夜未眠。
她睡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上的薄毯干燥溫暖,有太陽的味道,這是剛才和安從儲物柜里給她拿的一整套簇新的床上用品,深灰色的粗布,男人的物品。
這一整個基地的物品,都是粗獷的、男性化的。
維克多說,來基地的女性很少,他們這里是b級基地,參加這里的志愿活動需要有潛水執(zhí)照或者獸醫(yī)執(zhí)照,門檻高,工作強度很大,申請過來的大多都是男性。
“所以不要怪安,他應(yīng)該都快要忘記怎么和女士相處了。”維克多笑著瞇起了他的大眼睛,他是志愿者隊里年紀最大的一位,對所有人都和顏悅色,除了對和安。
貝芷意在和安的床上翻了一個身。
她并沒有怪和安,因為她其實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和男士相處。
她已經(jīng)二十七歲了,長相普通、性格木訥、家教很嚴,讀書的時候早戀這個詞在她頭腦里是連想都不會去想的禁忌,十幾年的寒窗苦讀,和男同學(xué)幾乎是零交流。
大學(xué)畢業(yè)以后去了魔都,朝九晚九的白領(lǐng)生活,公司出租屋兩點一線,周末除了加班就是回老家,工作五年,銀行里的存款僅僅只有五位數(shù),在魔都連一平米的廁所都買不起。
生活像是灰色的,渾渾噩噩庸庸碌碌,一抬頭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即將邁入三十歲大關(guān)。
然后就是無止境的相親。
和愛情無關(guān),只是為了尋找所謂生活伴侶的相親,從源頭開始就不是她喜歡的。
她變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從家庭背景到工作性質(zhì)再到身高三圍,通過某種算法篩選出和自己條件相當(dāng)?shù)哪腥耍谘b修精致的咖啡館里互相試探,談的不是風(fēng)花雪月而是兩人在一起如何才能達到利益最大化。
那些在各種高檔場所光鮮亮麗的相親,和貝芷意參加的每一場商務(wù)談判一樣,傷筋動骨,索然無味。
她是個很傳統(tǒng)的女人,她對婚姻家庭的觀念很古樸,她憧憬過一生一世一雙人。
可現(xiàn)實生活中,這樣商業(yè)化的相親運作讓她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了懷疑,對那些對她品頭論足讓她待價而沽的相親對象,她經(jīng)常一整場相親下來,能說的話就僅僅只有你好和再見。
所以她整整相親了一年,一無所獲。
而她,只能在父母越來越急的催婚中自我安慰,起碼她還有一份雖然很累但是相對穩(wěn)定的工作。
然后,她所謂的穩(wěn)定的公司在上個月毫無征兆的就被兼并,她成為新公司里被裁員的那一個,她奉獻了五年青春的地方,開給她六個月工資,告訴她他們很遺憾。
貝芷意在黑暗中又翻了一個身。
她很認真很努力的活了二十七年,換回來一個一無所有。
貝芷意把自己埋進了松軟的枕頭里,閉上眼壓下心底涌上來的荒謬感。
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她總算逃離了,用公司為了減稅派遣志愿者的借口欺騙了父母,逃到了這個沒有手機信號沒有wifi的離島,這里沒有讓她待價而沽的相親機構(gòu),也沒有說她工作努力但是業(yè)績平平的領(lǐng)導(dǎo)。
她自由了,哪怕代價很大,哪怕僅僅只有兩個月。
***
和安起得很早,窗外的雨下了一夜,而他在黎明的時候就已經(jīng)起身,貝芷意在房間里聽到了他走出基地后的關(guān)門聲。
再次回來的時候,基地的人都已經(jīng)陸續(xù)起床,穿著雨衣的和安從雨衣里拿出了一個竹籃子,里面有熱氣騰騰的糯米飯和烤得焦黃的雞肉串。
外面那么大的雨,籃子里仍然是干燥的。
“基地里的人大部分都愛睡懶覺,早餐一般是我去買,一個人十泰銖的標準,按周收費。”他還是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因為沒睡好表情更臭,可遞給她的糯米飯卻是滾燙的,雞肉串被他分包在芭蕉葉子里,他從其中一個芭蕉葉里挑出兩根給她,是不辣的,上面裹了一層蜂蜜,看起來光澤誘人。
“你資料上寫著不吃辣。”他見貝芷意發(fā)呆,眉頭皺得更加不耐煩。
來小島的申請表格上需要填寫飲食習(xí)慣,那張表格和安只是看了一眼,卻仍然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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