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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艸……”又是一針沒從肌肉里拉出來，陸青時暗罵了一聲。

    “六”

    是極限了。

    胸口越來越疼，孟繼華的身子微微晃了晃。

    墻上的電子數(shù)字又走過一秒。

    “五”

    兩個人都在緊咬牙關(guān)堅持著。

    “四”

    豆大的汗珠從她的臉頰滑落。

    陸青時放下持針器，喘著粗氣：“線剪”

    “三”

    孟繼華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閉了閉眼睛緩了緩穩(wěn)住身子。

    “二”

    陸青時一剪刀把多余的線頭剪斷。

    “一！”

    計時器響起來。

    陸青時放下剪刀，大聲喊：“準備血液再灌注！”

    生理鹽水先倒進了胸腔里，血泵恢復了運轉(zhuǎn)，蒼白的心臟開始有了血色。

    陸青時回頭看著生命監(jiān)護儀，孟繼華還拿著剪刀站著。

    所有人都有些緊張地盯住了屏幕，直到那條代表生命的綠線亮起來，心臟放出了微弱的聲音。

    “砰砰——”

    所有人歡呼起來，陸青時松了一口氣，大汗淋漓，扶在了手術(shù)臺上喘息著。

    站在她對面的人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是想笑，然而卻有血隔著口罩滲了出來。

    “院長？”

    她站直了身子。

    “院長？！”已過花甲的老人猶如一座厚重的大山瞬間傾塌一般，倒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陸青時撲了過去，微微紅了眼眶：“快拿擔架來！送隔壁手術(shù)室！”

    口罩從他臉上脫落，老人顫顫巍巍扒住了她的手腕，手套還沒來得及摘，鮮血染紅了陸青時的衣袖。

    “不……不準……陸青時……我命令你……繼續(xù)……繼續(xù)搶救病人……”

    “不！”陸青時嘶吼出聲，額頭上青色的血管冒了出來：“您得聽我的，聽我的，讓我開胸……開胸手術(shù)探查……我給您做手術(shù)……我給您做手術(shù)！”

    “沒……沒用的……”孟繼華笑了一下，唇角又咳出了血沫，陸青時伸手摸了一下，是混合著內(nèi)臟碎片的肉塊，青年醫(yī)生頓時如鯁在喉，刺激地她眼眶發(fā)酸，握著他的手腕緊了又緊。

    “為什么……為什么？！！！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不管是多復雜的手術(shù)我一定會成功的……擔架！擔架！”

    “咳咳……這是你爺爺也做不了的手術(shù)……”

    “我不信！您別說話……別說話……”

    孟繼華握住了她的手，一個老醫(yī)生和一個年輕醫(yī)生的手交握在了一起。

    “聽話……青時……去搶救其他人……不……不能在我身上浪費……浪費醫(yī)療資源……你還年輕……我已經(jīng)老了……去救更多人……去吧……”

    眼睜睜看著他只做了最基礎(chǔ)的生命支持系統(tǒng)之后就被送進了icu，陸青時背靠著墻緩緩滑坐了下來，用手撐住了額頭，從剛剛開始頭就在疼了，臨床上把疼痛分為十級，分娩陣痛和癌性痛并列最高級。

    陸青時的眼前開始模糊，毫無意識地流眼淚，然而殘存的一絲清明告訴她，在這個時候她絕不能倒下。

    絕不能。

    她又扶著墻緩緩站了起來，一步一挪地走向了手術(shù)室。

    “還有手術(shù)安排嗎？”陸青時把自己全部的重量壓在了分診臺上，額頭冒汗，臉色蒼白。

    護士拿起病歷看了一眼：“暫時沒了，下一批傷員還沒回來”

    見她臉色不好的樣子，她想伸手扶一把，被人拂開了：“沒事，我去睡會兒，有事打電話”

    “好”

    護士看著她扶著墻，弓著腰，慢吞吞地挪進了更衣室。

    長期服藥不是個好習慣，尤其是阿片類的鎮(zhèn)痛藥，容易產(chǎn)生耐藥性也就算了，還會成癮，因此陸青時一直嚴格控制著用量，但此時她顧不得那么多了，打開儲物柜拿出里面的藥瓶，顫顫巍巍倒了一大把在掌心里，合著冷水吞下，冰渣一樣滑過喉嚨，外面天光大亮，雪終是停了，醫(yī)生靠在柜子上微微喘息著，等待藥效發(fā)揮作用。

    她想就這么閉著眼睛睡過去，可還是從褲兜里摸出了手機，音量開到最大，她怕錯過醫(yī)院的電話。

    陸青時把手機放在了座椅上，做完這一切后，她又縮了回去，把頭埋入自己膝蓋里，緊緊蜷縮在一起。

    下一臺手術(shù)不知道什么時候會來，她得抓緊時間休息，已經(jīng)倒下了一個孟院長，她絕不能，絕不能再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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