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異-《生如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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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心語晃了兩下沒動靜:“姐姐……姐姐?!”
于歸趕緊把人拂開了:“快快快,床旁超聲推過來!護士,護士呢!”
“來了,來了”郝仁杰推著醫(yī)藥車飛奔而來。
于歸甩下脖子上的聽診器壓在了她胸口上,一邊吩咐著:“開放靜脈通路,一支杜冷丁鎮(zhèn)痛,給陸老師打電話,快請她回來會診”
打完止痛藥之后,那邊的情況暫時穩(wěn)定了下來,于歸又去看別的病人,郝仁杰跟在她身邊嘀咕著:“哎你知道不,就上回咱們從商場救回來的那個,本來早就該轉去腫瘤科的,人家遲遲不收,推說是床位滿了,硬又塞回了急診,就他們床位緊張我們不緊張?還不是害怕病人沒錢拖欠醫(yī)藥費,搞得我們都是做慈善的一樣……”
她沒事就去病房走動,那兩姐妹的情況多少知道一點,少時父親外出打工在工地上被高空墜落的板磚砸死了,臨時工也沒個工傷什么的,老板跑了,一分錢賠償款沒要到。
媽媽在家務農供姐妹倆上學,后來也得了急病去了,姐姐學習好,妹妹就早早輟學出來打工供姐姐上學,相依為命到現(xiàn)在。
至于這打的是什么工,外人又如何去評判對錯。
于歸不是圣人,甚至能體會到一分被逼入絕境的痛楚。
交完這一周的醫(yī)藥費之后,吳心語渾身上下只剩四個硬幣了,她拿著干癟的錢包在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想了想還是拿出了手機,但借錢的消息還沒發(fā)出去就被人拒收了,接連翻遍了好幾個聯(lián)系人,都是如此,從前那些說愛她愛得死去活來的男人都好似一夜之間消失了,更有甚者追上門來討債。
年輕女孩子瘦弱的肩膀劇烈抖動著,默默捂住了雙眼。
坐了有小半個小時之后,吳心語起身回到她和姐姐逼仄的出租屋里,斑駁的墻上貼了幾張舊報紙與姐姐的獎狀,看不出顏色的桌子上堆滿了雜物,她的廉價化妝品與姐姐的筆記本并排放在了一起,她抖落上面的灰塵拿了起來,翻開一看,姐姐清秀的字跡映入眼簾。
“6月18日,家教攢下來的錢交完學費還有結余,可以給心語買一件新衣服了”
“10月3日,帶心語去吃了她很想吃的海底撈,她很開心,真希望她可以不依靠任何人”
“12月9日,心語的生日,可是她沒有回來,還和那幾個男人廝混在一起,我們爆發(fā)了世上最大一次爭吵,很抱歉還動手打了她,事后又很后悔,自己作為姐姐沒有盡到愛護她的責任,反倒讓她獨自承擔了許多風雨,她變成今天這樣,也有我的責任……”
寫到這里,淚水暈開了墨跡,干涸后在紙上變成皺巴巴的一團,吳心語看著看著,捂住了唇,那團已經干涸的墨跡上又添了新痕。
“陸大夫,那個藥……接著給我姐姐用上吧……”下午陸青時剛上班,吳心語就揣著一口袋花花綠綠的零錢到辦公室來找她。
陸青時抬眸看了她一眼,繼續(xù)低頭寫病歷:“用了也不一定起效”
吳心語咬牙:“手術也不能做,用藥也不一定起效,是要讓我姐姐等死嗎?!”
她的憤怒好似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對面的人雙手交疊在了下巴上,靜靜看著她:“你可以陪她度過最后一段時光”
說實話,她對這種依附他人而活的藤蔓并無多少好感,有手有腳何必活的這么毫無價值與尊嚴。
吳心語死咬住下頜,咬肌都鼓了出來,眼睛通紅,看上去恨不得把陸青時生吞活剝了。
但是出其地,這個常年混跡夜場脾氣并不怎么好的女人,此刻卻奇跡般地壓抑住了憤怒。
陸青時這種人她見過太多,看人的時候會不自覺地帶著俯視的目光從上往下看,那是常年上位者養(yǎng)成的習慣。
因為見過太多生離死別,醫(yī)生的目光冷靜漠然,通身上下并無裝飾,只在腕間戴了一塊腕表,她一眼就認出那是某瑞士品牌的全球限量版。
她曾在恩客的櫥窗里見過,而她的手腕上空空蕩蕩,如今只剩下了一圈表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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