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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夜時歡6-《此生此世,唯愛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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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懷安郡主的計劃,謝長夜沒有異議,只是似笑非笑道:“區區一個死士也勞郡主這般算計?”

    懷安郡主也跟著笑了:“防患于未然,只要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都要扼殺掉。”

    這場交易,其實就是對謝長夜的考驗,兩頭孰輕孰重,一目了然,所以他放棄了歲慈也在懷安郡主的意料之中。

    只是這一切,都被順著河流潛入宮里活水湖中的衡聽到了。

    他上一次消失也是因為謝長夜,那天在客棧若不是他恰巧出去,早被謝長夜派去的殺手亂劍刺死,抬到荒郊埋了。

    謝長夜那個人實在太可怕,衡不放心歲慈,便一直暗中跟著她,想默默地保護她。

    從南詔跟到陳國,他穿過了一個個湖泊一條條河流,鍥而不舍,卻終是沒有白走一趟,及時救了歲慈一命!

    而歲慈,在聽了來龍去脈后,手腳一陣陣冰冷,也終于在這時明白,為何臨行前,公子會問她:“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呢?”

    因為在他的計劃里,根本就沒有她的全身而退。

    (五)

    衡說,要歲慈跟他走,遠離紛擾,海闊天空,為自己活一次。

    但歲慈不肯走,她還是選擇回到謝長夜身邊,即使等待她的是刀山火海。

    有些人的命注定就不屬于自己,在公子從雪地里救出她時,她的命就已經是他的了。

    她追隨他這么多年,始終執拗地相信,或者說愿意相信,他對她是有一絲絲不同的。

    她想賭一賭。

    在前往驛館的一路上,歲慈聽到百姓都在議論。

    行刺一案鬧得沸沸揚揚,陳國國王焦頭爛額,極力撇清。

    歲慈這才知道,那夜沒有了她的計劃卻依舊完滿,謝長夜早做準備,將所有可能都算到了,如果她沒有出現,那么提前安排的另外一個死士就會出來,替代她完成任務。

    歲慈混于人群中,在城樓底下看見了行刺失敗的那個“倒霉蛋”,他的身體被桅桿穿透,血淋淋地掛在風中。

    和衡說的結局一模一樣。

    假使不是衡的阻止,掛在上面的早就是自己了吧。

    不知是帶著怎樣的心情,歲慈摸進驛館,不出意料地見到了謝長夜。

    “回來了。”

    他只看了她一眼,便依舊在燈下研讀地形圖。

    淡淡的語氣,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歲慈一怔,緊接著卻是沉默。

    他們心知肚明,卻誰也沒有揭破。

    在歲慈沒有出現的那晚,謝長夜接到一封密函,索性配合她的消失,將計就計,對懷安郡主說計劃改變,她的用處不僅僅是刺殺陳國國王。

    她將代替懷安郡主,遠嫁大渝,進行和親。

    密函上所報,便是大渝使臣來南詔,替汗王求賜郡王府千金的消息。

    屆時運作之下,謝長夜將不僅多了郡王府的勢力,還將通過歲慈與大渝牽線,得到大渝的支持,這其中環環相扣,滴水不漏,唯一不確定的就是,歲慈會不會回來。

    但顯然,這從沒在謝長夜的考慮之中,因為他算準了她會回來,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

    直到這時,歲慈才真正感覺到一種無以名狀的悲涼,她徹底賭錯了,她從頭到尾都在自作多情,她與那些死士沒有任何不同。

    唯一的不同也許就是,她更溫順,更忠心,更會心甘情愿地去賣命,并且永遠不會背叛她的公子。

    想通了這點后,歲慈對謝長夜的一顆心終于死了,這世上大概只有衡,只有那個心思至純的少年,不會利用算計她,是一心一意地對她好。

    他還說要帶她走,去尋找他們希冀的自由和天空,但那片天,她此生應該是看不到了。

    她只盼衡能帶著他們的心愿,海闊天空,不負畢生信仰。

    (六)

    遠赴大渝前,謝長夜見了歲慈最后一次,看著那雙空如死灰的眼眸,他心頭一悸,竟有種沖動想擁她入懷。

    “你……恨不恨我?”

    歲慈搖頭,眼底再無一絲波瀾,溫順而疏離。

    那陌生的疏離終叫謝長夜有些慌了,他忍不住伸出手:“阿慈,大局一定,我必將你從那苦寒之地接回來……”

    歲慈退后一步,垂首不語,姿態恭敬。

    她太清楚,等到她沒有利用價值的一天,她很可能突然“暴斃”,公子大抵會接回她的骨灰,撒在陳國故土,也算主仆一場,沒有虧待她了。

    果然,謝長夜的語氣又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輕拈起一顆藥丸。

    “那把這個吃了吧。”

    歲慈看了一眼,默默接過,無甚表情地吞了下去。

    “這叫寒玉蠱,若沒有定期服用解藥,寄主的五臟六腑將被體內的寒蟲冰凍起來,手腳僵硬,無知無覺地停止呼吸,成為一具冰封的尸體。”

    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但在謝長夜淡淡的描述中,歲慈仍煞白了一張臉,那個聲音卻陡然一厲,在她耳畔一字一句地說:

    “上次你因何消失,我不去追究,但同樣的事情,我不希望發生第二次。”

    出發那天,謝長夜與懷安郡主站在城樓上,目送著送親隊伍如一條長龍般蜿蜒而去。

    那馬車上坐著自小跟他顛沛流離,一路追隨長大的姑娘,他說過終有一天要帶她回到故鄉,再不受一點兒苦。

    她從前很信他,現在不知道是否還愿意相信,但沒關系,即便她不知,天知,地知,他知,足矣。

    大風獵獵,謝長夜衣袂飛揚,一旁的懷安郡主緊盯著他,似笑非笑地一挑眉:“怎么,舍不得?”

    “舍得舍得……”謝長夜也跟著笑,唇邊低喃著,“有舍才有得。”

    他一只手伸向半空,五指朝下,緩緩并攏,一字一句飄入風中,不知是說給懷安郡主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從來舍不下的只有皇圖霸業,無限江山。”

    寒風刺骨,漫天雪花紛飛,送親的隊伍在行進了兩個月后,終是抵達大渝邊境,只要再過了那片結了厚厚冰層的湖泊,就能進入大渝都城。

    馬車里,歲慈粉面紅妝,穿著鮮艷的嫁衣,就像個了無生氣的木偶娃娃。

    這一路上她都沉默寡言,除了經過山川河流時,她會掀開車簾,不由自主地望向波光粼粼的水面,想著衡如今會在哪里,過著怎樣的日子,他是否還在執著地追尋著自己的天空……

    她想起當年在漫天星野下,他們徹夜長談,說著彼此的希冀,對未來充滿憧憬。

    那大概是她生命中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日子。

    “咔嚓”一聲,歲慈回過神來,她似乎聽到了什么破裂的聲音,她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隨著那越來越大的“咔嚓”聲,冰湖上一路隨行的隊伍也紛紛感覺到了,終于,有人發出了一聲驚叫:“看,冰層在裂開!”

    轟然一聲,冰屑橫飛間,一道銀光破冰而出,湖水瞬間涌上!

    人仰馬翻,一片驚慌失措的哭喊中,歲慈的馬車跌入破開的冰洞里,湖水撲鼻灌來,一雙手緊緊抱住她,帶著她潛入湖底,剎那間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深不見底的湖水下,歲慈又摸到了那熟悉的魚鱗,她顫著身子,在無邊的黑暗中抱緊那個少年,再也克制不住地淚流滿面。

    衡,是她的衡。

    她無法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從南詔跟到大渝,突破重重險阻,破冰而出,如神祇般降臨在她面前,點燃了她枯槁般的一顆心。

    如果說生命中還有什么值得留戀的,那就是他,這一次,她不會再松開他的手了。

    (七)

    仿佛得到了一次重生的機會,前塵往事皆如夢幻泡影,歲慈決定像衡說的一樣,為自己活一次。

    她跟著衡去了一處山谷,那里的天很藍、水很清,卻寂靜得空無一人。

    衡拉著她的手仰望長空,眸中依舊是深深的眷戀與向往。

    他說,這是他的家鄉,赤羽魚人曾經生活的地方,千百年以前,這里還十分熱鬧,那時他們一族還沒有被剝奪翅膀,還能自由自在地翱翔藍天。

    但神靈奪去他們的羽翼后,這里就迅速衰敗下來,有族人不辭辛苦地去往蓬萊仙境,想求得神靈的諒解,重賜赤羽給他們,可統統沒有用,赤羽魚人一族再也不能飛翔了,從此徹底與天空告別,只能仰頭悲鳴,在夢中徜徉天際。

    歲慈靜靜地聽著,和衡依偎在一起,久久沒有說話。

    她手心冰涼,越發地怕冷了,但她沒有告訴衡,她知道,這是她體內的寒玉蠱發作了。

    如果不回去找公子拿解藥,她恐怕就活不了多久了,但她更清楚,一旦回去,她就再也掙脫不出來了,她將失去自由,失去衡。

    所以,她寧愿用剩下的生命陪伴著衡,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山谷里,安詳地死去。

    但死之前,她還要做一件事。

    而與此同時,南詔國,漓城。

    在得知王妃中途被劫的消息后,謝長夜幾乎將銀牙咬碎:“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我找出來!”

    他沒有想到,事情的演變會一次次超出他的預計,倘若歲慈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她就會發現,一切根本不是她想象的那樣。

    他與懷安郡主周旋,是費了多大的力氣想要保全她的。

    行刺一事,他表面答應郡主,定下置歲慈于死地的計劃,但實際上,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她若不“死”,懷安郡主如何安心放過她?用來替代歲慈的那具易容尸體他都已經準備好了!

    讓歲慈代替郡主去和親,也是絕境之下的將計就計,其實就算她沒有中途被劫走,他也早就安排了人將她替換出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偷龍轉鳳”,避開懷安郡主的耳目。

    城樓上一番對話也是一半野心一半做戲,不過是為了騙過懷安郡主,那樣精明的女人,連他一絲一毫的表情都不愿放過,他又怎敢在大局未定之前行錯一步。

    可簡直是天意弄人,他精心籌劃,歲慈卻偏偏沒有一次能走到那一步,親眼看到他后半截的安排。

    他喂她寒玉蠱,不是想控制她,只是害怕她會像上次一樣,消失不見。

    在看到她疏離的眼神后,他已經不確定,這一次,她還會不會回來?

    所以他寧愿以這種方式,強硬地留住她,待到大局定下后,他就會將一切和盤托出,她跟著他在南詔吃了那么多年的苦,步步為營,好不容易看到勝利的曙光,她為什么就不能再忍忍呢?

    “阿慈,你會回來的對吧,即便是為了解藥……”輕聲呢喃著,謝長夜疲倦地閉上了眼眸。

    他還不知道,世上不是每件事他都能算透的,更不知道,有些東西,比生命更重要。

    (八)

    “沒有水,他會死;沒有我,他會悲傷;但沒有天空,他……就不是他了。”

    沅水之畔,歲慈向神巫族的長老提出了心中所求。

    她想用余下的生命,為衡做出一對翅膀,一對能真正翱翔天際的翅膀,實現衡和赤羽一族千百年來的追尋。

    長老唏噓不已,嘆息著,便動身去了一趟北伏天,拿到了青鸞帝君青羽農的兩片羽毛。

    將羽毛交給歲慈后,長老有些遲疑:“歲慈姑娘,你……當真不后悔?”

    她將借助這兩片靈羽,以耗損心頭血的方式,繡出一對翅膀,當赤羽繡成的那一天,她的生命也將到盡頭了。

    歲慈搖搖頭,臉色蒼白:“本來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成全衡的向往……”

    海闊天空,看長風掠過浮云,那樣的場景一定十分美麗吧。

    能和衡自由地飛翔一次,她還有什么不滿足的呢?

    謝長夜來到沅水之畔時,已經是一個月后,他千方百計才查到歲慈曾來過這兒,可當他知道她向神巫族的長老提出了怎樣的所求時,他瞳孔驟縮,難以置信。

    長老拄著拐杖,抬頭望了望天,嘆息道:“算算日子,衡的翅膀應當繡好了……”

    當神巫族的長老帶著謝長夜終于到達那片山谷時,恰看見一雙赤羽飛過他們的眼前。

    適時夕陽西下,燦爛的霞光籠罩著天地,風聲颯颯,一草一木都帶著一種動人心魄的美。

    赤羽銀尾的少年,銀發如瀑,張開雙翅,背著衣袂飛揚的歲慈,在風中自由自在地翱翔著。

    他們笑得那樣歡快,交疊的身影在霞光中朦朧柔和,震撼莫名,而又美得像個夢。

    謝長夜怔怔地仰頭,望著長空里的那兩道身影,跌跌撞撞地想奔上前,卻終是無力地跌跪在地,滴答一聲,水霧模糊了眼前。

    他……他還是來晚了嗎?

    她寧愿變成一具冰封的尸體,也不愿再回到他的身旁。他以為他算無遺漏,處處為她安排好了后路,但恍然間他才發現,他從一開始就錯了,世上萬物皆可算,唯有人心,是不能用來這樣算的。

    天地為盤,蒼生為棋,他什么都能賭,就是不該拿心頭之愛賭上。

    耳邊仿佛又響起當年星野下,他在暗處聽到的那番對話,一個要自由,一個要天空,那么他呢?

    他殫精竭慮一世,兜兜轉轉,到頭來卻失去了最寶貴的東西。

    風吹山谷,白云浮衣。

    坐在衡背上的歲慈,感覺到身體漸漸冰冷,濃重的疲倦向她襲來,她緩緩將臉頰貼近了衡的背,唇邊含笑,似乎就要這樣睡去。

    而全然不知的衡依舊興奮著,擺動著閃閃發光的魚尾,展開雙翅,帶著歲慈飛過了那輪金黃的夕陽。

    霞光籠罩在他們身上,長風掠過衣袂,發絲飛揚,離頭頂那片蒼穹越來越近,就像衡曾經無數次夢到的天空一樣。

    千魅洲之素衣

    當日蒼山云海,他們三兄弟比肩而立,躊躇滿志。

    一個要游歷四方,一個要揚名立萬,一個卻只要平平安安,三人永不分離。

    豈知世事一場大夢,人間幾番秋涼。

    (一)秦老大,唐老二,黃老三

    蓬萊之島有間蟲二館。蟲二館的老板是個男子,喚作秦素衣。

    他常年素衣披發,一柄竹骨扇在手,迎風一打,四個大字瀟灑不羈——“風月無邊”,故館名曰蟲二。明明極素淡的一身,人往那一站,唇邊帶笑,卻總能看出幾分百轉千回的風流,也許因為秦老板開的是家樂坊的緣故。

    樂坊向南,開在蓬萊之島的人界,挽月小國,小國景致優美,是一個四方妖精修煉的好地方。

    秦素衣剛來時就從道士手上救下過一只小蝶妖,那小蝶妖并無害人之心,只因道行低淺需吸食煙火氣填飽肚子,被秦素衣救下后感恩戴德,瑟瑟發抖的模樣叫人可憐。

    這樣的小妖挽月國里多的是,雖無害人之心,卻難免控制不好輕重傷了人性命,又須冒著被捉妖師追捕的風險,秦素衣在又撞上幾回后,想出了個法子,開了家蟲二館。

    挽月國的精怪們這便都有了好去處。

    既不用東躲西藏,又能光明正大地飽食生存,秦素衣授她們溫和的修習之術,于絲竹歌舞間便能悄無聲息地食得人身上的煙火氣,來來往往的客人們中,只要不存心吸食一個人的,那性命便無甚大礙。

    入夜時分,正要關門的蟲二館來個大青影。

    是真正的大青影,一身青衣從頭裹到尾,若不走近看,倒真似只綠螳螂。

    秦素衣站在樓梯上翻了個白眼,只道唐御風那家伙又來蹭吃蹭喝了,連忙招呼人關門落鎖,還未抬手,人便頓住了——

    來人背上竟還背了個小女孩,裹在一件青色的斗篷里,只露出張雪白的小臉。

    秦素衣還未回過神時,那斗篷包裹的一團已被塞入他懷里,耳邊是唐御風似笑非笑的聲音:“盡管老子頂討厭那個鳥人,可相交一場,到底不想看他一錯再錯,秦老大,你看著辦吧。”

    秦老大,唐老二,黃老三。

    這排名是昔年在蓬萊蒼山修行時,秦素衣搖頭晃腦自封的,除了他,其他兩個都不承認這順序,尤其是心比天高的黃老三。

    唐御風倒沒那么擰巴,可每當他主動叫出“秦老大”時,秦素衣就知道沒有好事發生了。

    就比如現在,他關上房門,把斗篷團子放在床上,一邊拿扇柄撓腦袋,一邊對著那張雪白的小臉,大眼瞪小眼。

    “你當真是修盈公主?”終于,秦老板試探著開口了,“死了的允帝是你爹?聽聞他年近七十,你怎么才這么點兒大?”

    斗篷團子默不作聲,只是盯著秦素衣看了許久,漆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像是在判斷些什么。

    “難道……”秦素衣遲疑了,伸出手,“你是個啞巴?”

    斗篷團子向后一退,避開秦素衣的手,抿了抿唇,欲言又止:“不是,我不是啞巴。”

    輕飄飄的一句,音色稚嫩而柔軟,當真就如個奶娃娃般。

    但緊接著的一句,卻叫秦素衣瞠目結舌,竹扇都要握不住了。

    “我是允帝的十七公主,段修盈,今年剛好滿二十。”

    說話間,斗篷已霍然敞開,秦素衣倒吸了口冷氣,入目的一具不足十歲的女童身軀,衣衫單薄,渾身被冷汗浸濕,微微顫抖著。

    那小小人兒懷里還緊緊抱著一塊玉璧,不是挽月國的傳位玉璽,更是何物?

    允帝駕崩后黃老三翻遍了皇宮上下都沒尋到玉璽,氣得大發雷霆,沒承想被唐御風那小子瞞天過海,連同修盈公主一同運出了宮,悄無聲息地送到他這蟲二館來了。

    秦素衣還未平復過來,斗篷里那個小小人影已下床跪在了地上,雪白的面孔焦急萬分,說出口的卻依舊是無比稚嫩的聲音:

    “我知先生不是尋常人,我父皇被奸相害死,皇兄皇姐被趕盡殺絕,修盈走投無路,幸得唐少俠相救,如今攜玉璽而逃,還望先生助修盈一臂之力,輔佐我皇室一脈,撥亂反正,重振挽月國!”

    她口中的“奸相”,不是別人,正是秦素衣的兄弟黃老三。

    (二)天命

    古人云,該來的躲也躲不掉。

    就在秦老板對月長嘆,把手中的竹骨扇翻來覆去地把玩第七百零七遍時,一襲黃袍找上了門。他家老三一身煞氣,直入館內:

    “修盈公主被送到你這來了吧,快快交出她和玉璽,那臭螳螂竟在這緊要關頭插一腳,真是唯恐天下不亂,莫叫我逮著他!”

    來勢洶洶的恨罵聲中,秦素衣依舊垂首把玩著竹骨扇,眉頭都沒抬一下,只低低地笑。

    “這天下要亂,也是被相爺攪亂的吧。”

    那襲黃袍乍然變色:“秦素衣你什么意思?”

    秦老板此時仍在笑,嘴角卻彎成了一個嘲諷的角度:“我的意思是,黃諦夢,你這名字取得太好了。”

    四目相接中,他的聲音驀然拔高:“黃諦夢,皇帝夢,你這名字取得倒是野心勃勃,唯恐天下人不知你是個十足十的奸相嗎?”

    黃諦夢臉色瞬間煞白一片:“我不想與你做無謂的爭辯,你既不肯幫我,那就也別管我的事,那小侏儒呢?你把她藏在哪?是不是她給你下了什么迷藥?秦老板果真是懂得憐香惜玉之人哪。”

    辛辣的諷刺間,秦素衣怒極反笑,竹扇一打,“風月無邊”四個字明晃晃地閃花人的眼。

    “好好好,那我就憐香惜玉到底。失禮,不送!”

    秦素衣起身拂袖而去。沒走幾步,卻被個艱澀的聲音叫住。

    “秦素衣,你如今是終于忍不住,要同那臭螳螂一般,與我決裂了嗎?”

    秦素衣握緊竹扇,徐徐轉身,對上黃諦夢的眼眸:“老三,做個蓬萊人界的帝王,真對你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嗎?”

    黃諦夢臉色蒼白,眉眼間卻仍是篤定之態:“我選的路沒有錯,我要當的也不僅僅是人界的帝王,這還僅僅是第一步,問鼎蓬萊才是我的最終目的。”

    “夠了!”秦素衣終于忍不住,顫抖著手,仍欲相勸,“老三,天命難違,你當真不怕遭天譴嗎?”

    黃諦夢卻黃袍一甩,眸光驟冷,哼道:

    “天命?我只知命途是由自己寫就!生于蓬萊,我寧鳴而生,不默而死!”

    (三)舊愿

    沒有玉璽,黃諦夢照舊登基做了挽月國的皇帝,滿朝文武無人敢說半個不字。百官朝賀,煙花滿天。

    秦素衣卻打點細軟,悄無聲息地關了蟲二館,攜一眾妖魅連夜出了皇城,直奔人界北方。

    北方有挽月國詢王率領的援軍,詢王乃修盈公主的嫡親叔父,是段氏一族復國的最后希望。

    天蒙蒙亮時,他們的馬車在官道被軍隊團團包圍,當先一人跨馬而出,正是新皇。

    黃諦夢不多話,一躍下馬,衣袍無風自動,靠近馬車,欲挑開車簾一窺乾坤。

    一直漫不經心的秦素衣卻仿佛早有準備,竹扇一攔,兩人轉眼纏斗上了半空,素衣黃袍打得眼花繚亂。

    秦素衣沖下面吼道:“你們快走,別管我!”

    “想走?沒那么容易!”黃諦夢一邊對付著秦素衣,一邊高聲下令,“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布陣,撒網,一個都不許放過!”

    底下的官兵立刻得令,幾人排眾而出,祭出拂塵銅鈴等法器,嘴中開始念念有詞,只見光圈大作間,長風獵獵,布滿銀絲的網從官兵中拋出,從天而降團團罩住蟲二館眾妖,隨著陣法的擺開,妖魅們猝不及防,紛紛現出了原形,發出凄厲的尖叫聲。

    飛沙走石間,秦素衣臉色大變,無暇再與黃諦夢相斗,掠身就想沖下去救人,黃諦夢卻趁他這分心不備之際,一掌摧出,攜厲風直直劈向那輛馬車。

    “轟”的一聲,滿場皆驚,在揚起的塵埃中,馬車瞬間四分五裂,里面空無一人!

    “怎、怎么會這樣?”黃諦夢瞳孔驟縮,收掌失聲道。

    馬車里只有一幅畫卷,畫上的三人比肩而立,含笑站在蓬萊蒼山處,俯瞰世間,曾幾何時的豪情萬丈,滿心憧憬,卻都在如今的剎那間被無情粉碎,只化成了漫天飄灑的紙屑,紛紛揚揚地落在風里,含著今夕何夕說不出的凄涼。

    “老三,還記得當年初下蓬萊蒼山,我們三人站在云海間,來人界歷練之前各自許下的心愿嗎?”

    當日蓬萊蒼山,他們三人躊躇滿志。

    唐御風說想游歷人界四方,去見識一下各種各樣的武功奇招,將那些招數融合進他的螳螂拳里,創出一套天下無敵的拳法。

    黃諦夢說生于天地間若不能揚名立萬,一展宏圖,有何意思?

    秦素衣望向繚繞云煙,笑道:“我嘛,我最簡單,去哪里都好,只要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只要咱們三兄弟在一起,平平安安,快快活活的,那就夠了。”

    漫天碎屑中,黃諦夢眼皮直跳,像猛地醒轉過來般,他一個激靈,握緊雙拳怒吼道:

    “秦素衣,你和那臭螳螂玩夠了沒有?我早該想到你們聲東擊西,掩人耳目,你在故意拖延我的時間,修盈公主其實是被他帶走了對不對?這么多年兄弟,倘若還記得當初一絲絲情意,你們也不該為了一個外人來反我!”

    (四)軟禁

    秦素衣被軟禁在了深宮之內。

    等到黃諦夢再次踏進庭院時,已是半月后。

    他不僅整頓好了朝綱,穩定了大局,還帶來了一個對秦素衣絕稱不上好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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