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臣不負-《此生此世,唯愛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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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府后他各番打量,一路上嘴巴就沒歇過,字字刻薄入骨:“嘖嘖嘖,馮少卿住得也忒寒酸了些,本王府中的馬廄都比這舒適……”
馮敏之跟在他身旁,面不改色地見招拆招道:“臣是執(zhí)律法辦事的父母官,兩袖清風(fēng)再正常不過,哪些某些人,穿金戴銀,酒池肉林,花得都是百姓的血汗錢,簡直如倉庫里的碩鼠,臭不可聞。”
一番言辭犀利叫人無話可辯,孟靈修輕咳一聲,走在前頭,掏掏耳朵,裝作沒聽見。
身后的青奴湊近馮敏之,壓低聲音,似有不滿:“王爺駕到,不知這個月府里的伙食費……”
“伙食費自然減半,只吃素,不沾葷,我可沒那么錢養(yǎng)閑人。”
馮敏之直截了當?shù)匾豢诖驍嗟溃淮蟛恍〉穆曇魟偤脗魅肭邦^的孟靈修耳中,叫他腳步一頓,在心中暗暗磨牙:“好你個馮少卿,真夠狠的。”
(四)
同吃同住的生活這便開始了,每日從大理寺回來后,馮敏之便到書房里批閱卷宗,孟靈修則在一旁抄寫律法,中間擺著一根黑森森的戒尺。
起初孟靈修以為馮敏之只是嚇唬嚇唬他,但當他抄著抄著神游天外時,那根戒尺竟然毫不留情地敲來,打得他立時吃痛彈起:“大膽,你敢打本王?”
燭火搖曳下,馮敏之一張臉冷冰冰的:“打的就是你,王爺莫忘了剛進府時扔下的豪言壯語,怎么,這便受不住了?”
孟靈修與她對視半晌后,訕訕坐下,揉揉被打紅的手背,想起已連續(xù)吃過七天的饅頭清粥,不由心生絕望,腹誹哀嚎:“天吶,本王這是抽了什么風(fēng),居然自己跑過來讓他折磨……”
進府不到半月,孟靈修便迅速消瘦了一大圈,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整日紅光滿面,走路都似飄的馮敏之,連青奴都忍不住開口,語氣泛酸:“好久沒見大人這么開心過了,王爺真是功不可沒……”
馮敏之頓住,摸摸臉,這才收斂了笑容:“有嗎?”
她忽然想起一件恐慌的事情,自己已有許久沒與“景言”說話了,似乎每日的生活都被孟靈修那廝占滿了,斗嘴過招不亦樂乎,連逼他成功咽下一口青菜都能樂上半天。
這,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心神不寧的馮敏之,慌不擇路間,迎面撞上了前來炫耀的孟靈修,孟靈修一把扶住她,手里高高揚起剛抄完的律法。
“馮少卿你看,本王的字是否大有進步,再不許說字如其人,暗諷本王豬模狗樣了。”
秋陽下,那張邀功般的笑臉閃閃發(fā)光,衣袂飛揚間,俊秀無雙。
居然越看越覺得,有那么些率真可愛……
馮敏之一個激靈,推開孟靈修,連退數(shù)步:“王,王爺對臣施了什么妖法?”
孟靈修莫名其妙,還待上前,馮敏之已經(jīng)滿臉驚恐地從廊下逃走,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望著那跌撞遠去的背影,孟靈修在長廊上哭笑不得,卻不知什么時候,青奴站到了他身旁,幽幽開口:“王爺見諒,許是夫人的祭日快到了,大人情緒有些失常……”
“夫人?”他霍然轉(zhuǎn)過身,一雙眼瞪得大大的:“馮敏之還有夫人?”
秋夜蕭瑟,孟靈修在屋頂上找到了喝得酩酊大醉的馮敏之,而這一天,正是蘇景言的祭日。
自從管家相告后,孟靈修這段時日便一直心事重重,他才知道,原來馮敏之竟還有個未過門的亡妻,他那樣剛正不阿,努力地做個好官,不過是不想讓九泉之下的妻子失望。
一時間,他回想起往日與馮敏之相斗種種,心亂如麻,說不清是憐是嘆。
如今爬上屋頂,看他在月光下獨自飲醉,他心口竟然悶悶的,不由就伸出手去。
“馮少卿,別喝了,本王扶你回去休息……”
月下,那張酡紅的臉回過頭來,上挑的眉眼竟帶了三分嫵媚:“別碰我,我才不和你回去,混賬王爺……”
這一嘟嘴簡直要人命了,月下生生透出一股風(fēng)情萬種,看得孟靈修呼吸一窒,緊接著抽了自己一耳光:“該死,你要真是個女的……就好了!”
第二日清晨,馮府的上空被一聲尖叫劃破——
醒來的馮敏之一腳將孟靈修踹下了床。
青奴連衣服都來不及穿好,聞風(fēng)趕來時,只聽到里面一片雞飛狗跳。
“馮,馮少卿,把那花瓶放下來,有話好好說,本王,本王昨晚可什么都沒對你做過,是你喝醉了非要拉著本王上床的,還抱著那骨灰壇子說了大半宿……”
青奴心頭一緊,正欲推門時,里頭已傳來馮敏之嘶啞的厲喝:“不要進來!”
她踩在床上,單衣赤腳,長發(fā)披散著,花瓶高舉過頭頂,眼眶泛紅得像只兔子,一只急了欲咬人的兔子。
“你,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顫抖的質(zhì)問中,孟靈修眨了眨眼,將目光從床頭的骨灰壇子挪到了馮敏之的胸前,干干一笑,卻是按捺不住喜色:“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本王都知道了。”
未了,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壓低聲音:“放心,本王會替馮少卿保密的,不過,馮少卿可以先披件衣裳么?這大早上的春光乍泄,本王可有點消受不起……”
話音未落,那高舉的花瓶終于應(yīng)聲砸下,在孟靈修的腳邊碎了一地,隨之響起的是馮敏之的一聲怒吼——
“滾!”
(五)
孟靈修的臉皮之厚,足以支撐他在馮敏之吼出第一千個“滾”字后,仍然氣定神閑地留在馮府。
倒是青奴恨恨地紅了眼眶,望向孟靈修的目光如仇人般。
“昨天是夫人的祭日,王爺卻趁大人醉酒之際,做出,做出這等事,大人可怎么辦……”
孟靈修都快被那股怨恨之氣念成灰了,終是忍不住回過身來,沖青奴眨眨眼:“本王會對你家大人負責(zé)的。”
說完,他端著飯菜,徑直去找不吃不喝的馮敏之,留下身后震驚的青奴愣站許久,忽然一聲凄厲,掩面慟哭:“大人,我家大人……”
可憐的馮大人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得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抱著骨灰壇子,叫心情甚好的孟靈修強行喂了幾天的飯。
這一夜,青奴出門采辦,整個馮府只剩下了孟靈修與馮敏之兩個人,對,馮府就是這么窮酸,用孟靈修的話來說就是,窮酸到來個刺客都沒幾個下人能攔一下。
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說刺客,刺客還真就來了。
秋葉飄零,晚風(fēng)颯颯,當門被一腳踹開時,孟靈修與馮敏之正在搶奪那個骨灰壇子,兩人齊齊抬頭間,被門前那個滿身殺氣的黑衣人煞住了——
“受人錢財,與人泄恨,誰是前月判了鹽商案的大理寺馮少卿?”
孟靈修張大了嘴,好半天才找著自己的聲音:“我……們都不是!”
殺手冷冷一哼,劍鋒如雪:“那就一起死吧!”
孟靈修背著馮敏之躍出窗外逃命時,她懷里還抱著那個骨灰壇子不肯撒手,孟靈修罵都懶得罵了,直接從懷里掏出一枚信號彈,當空發(fā)射。
耀眼的紅光下,他腳步如飛,背著馮敏之穿梭入夜色中:“王府的人很快就會來救我們了,再等等……我說,你能把那壇子扔了么,它硌得本王背疼!”
一路狂奔逃命,所幸今夜無星無月,殺手又對馮府地勢不熟,竟讓孟靈修在馮敏之的指引下,找到馮府的柴房,躲進了那隱秘的角落中。
黑暗里,兩個人擠在一團,屏氣凝神,豎起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身子都顫得厲害。
“王,王爺把我交出去吧,王爺千金之軀,不能有事。”
馮敏之抱緊骨灰壇,眸中已有淚光閃爍。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殺手遲早會找到這,她不能連累他。
“交什么交,你是女的,本王是男的,要出去也是本王出去!”
孟靈修壓低聲音吼道,把馮敏之都一時震住,他胸膛起伏著,吃喝玩樂了一輩子,還真沒遇到過這等兇險情勢。
“媽的,王府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還不趕來……”
冷汗直流的祈禱中,卻是有腳步聲逐漸靠近,夜風(fēng)敲窗,孟靈修與馮敏之同時抬頭,在對方眼中瞧見了自己驚恐的模樣。
“人活一世,死就死吧!”
孟靈修一聲恨罵,忽然站起,嚇得馮敏之趕緊拉住他,他回頭,呼吸急促:“有句話本王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還不待馮敏之反應(yīng)過來,孟靈修已經(jīng)俯身欺近,一把按住她后腦勺,黑不隆冬地就吻了下去。
柔軟的,甘甜的,馨香的,當日一語玩笑,卻成今夜這夢寐以求的纏綿。
熱血瞬間沖上馮敏之的頭頂,她陷入一片昏昏沉沉中,直到孟靈修喘著氣放開她,抵住她額頭:“馮敏之,本王中意你,你給本王好好活下去!”
說完,起身跳出,衣袂帶風(fēng),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不多時,外面夜色中便遙遙傳來——
“來呀,本官在這呢,鹽商案就是本官判的,本官執(zhí)法公正嚴明,頂天立地,不懼任何宵小之徒……”
久久的,柴房黑暗角落的馮敏之,身子仍僵硬而無法動彈,她抱緊懷里的骨灰壇,埋下頭,淚水不受控制地簌簌而下,連心跳都浸濕了。
(六)
傷在左肩,王府的人再晚來一步,孟靈修那條胳膊便要廢了。
修。
律法是抄不成了,馮敏之自覺地代起了筆,將書通通搬到了床邊,一邊抄一邊照顧孟靈
孟靈修養(yǎng)傷養(yǎng)得樂不思蜀,在又多裝了近半月后,終于被馮敏之拆穿。
那一天,馮敏之把藥碗一頓,轉(zhuǎn)身就要走人,卻被孟靈修一把扣住了手腕。
“打鬼門關(guān)走了一趟后,本王想通了很多事,你想不想聽?”
“不想聽!”
床上的孟靈修揚眉一笑,用力一扯,馮敏之猝不及防,直接跌入了他懷中,“不想聽也得聽!”
有力的雙臂緊緊圈住她,任憑她怎樣掙扎也沒用,當對抗好不容易停下來后,他溫?zé)岬拇讲刨N在她耳畔,似嘆了口氣:
“敏之啊,人生匆匆數(shù)十載,死者已矣,活著的人便該好好活著……你的景言,也不希望你這樣執(zhí)念深種,為他做一輩子未亡人吧?”
風(fēng)拍窗欞,軟聲細語,字字誅心。
她卻咬住唇:“你懂什么?臣樂意,臣……”
更咽的喉頭卻是說不下去,淚水滑過臉頰,無聲浸濕了相靠的肩頭。
窗外鳥雀南飛,最后一片黃葉也隨風(fēng)飄落,留不住秋的腳步,卻將迎來冬的清寒。
第二日,馮敏之將一沓墨跡未干的謄抄扔在床上,面色冷冷:“王爺?shù)穆煞ㄒ呀?jīng)全部抄完,可以出府了。”
她幾乎是連拖帶推地將孟靈修趕出了府,門外早有王府的馬車等候,孟靈修卻不肯走,將馮府的大門拍得震天響。
“馮敏之,你就是這么對救命恩人的嗎?你給本王開門,本王不走,本王還想再抄一套大梁律法……”
卻不論說什么,那扇大門也紋絲未動,馮敏之背靠在門的另一邊,眉眼無悲亦無喜,直到門外的孟靈修終于拍累了,無奈地抵著門,許久,低低一笑。
“你呀,又犟又硬,活得這么累,真讓人……心疼。”
當腳步離去,馬車漸行漸遠,門那邊終于歸于沉寂后,馮敏之才一點點滑坐下來,水霧彌漫了雙眸,一低頭,砸在懷里的骨灰壇上,晶瑩碎開……
當把自己關(guān)在大理寺的卷宗庫中,連續(xù)十幾日廢寢忘食地辦公后,馮敏之走出來時,不僅發(fā)現(xiàn),皇城里竟然開始下第一場雪了,更是在前來接她的青奴口中,得知了一個難以置信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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