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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陌搖了搖頭：“君先生是狡詐之輩，縱然氣海已破，蘇某也不敢完全放心。按理來說，我應(yīng)該捏碎你這一身的骨頭，方才算是稍微安寧。

    “但是看你這垂垂老朽的模樣，縱然是蘇某也是時(shí)時(shí)的不忍啊。

    “所以，只斷你四肢，望你姑且稍微安靜片刻。”

    “……”

    君洛一雙渾濁的眼睛里，幾乎都要竄出來火了。

    只覺得蘇陌說的都不叫人話。

    而旁人聽他說話，這才知道原來這雞皮鶴發(fā)的老人，竟然是君洛。

    一時(shí)之間固然是不明所以，卻也大松了一口氣。

    被徐鹿背在身后的萬玉堂，眸子里更全都是復(fù)雜之色。

    既有痛快，也有黯然。

    萬藏心領(lǐng)著萬倚蘭，到了萬夫人的跟前，萬夫人的目光在萬藏心的身上打量了兩眼。

    然后她看向了萬倚蘭：

    “蘭兒……這便是你鐘情之人嗎？”

    “嗯。”

    萬倚蘭輕輕點(diǎn)頭。

    “他……”

    她說到這里，看向了萬玉堂，卻是苦笑一聲：

    “原來如此……蘭兒，如今為娘的要不行了，你爹與我有大仇，如今怕也是生死兩難。

    “是生是死，殊難定論。

    “從此之后，你可能便要一個(gè)人留在這世上了。

    “不過，你的命，其實(shí)比我好。

    “我這一生總是求而不得，最終終究是迷失了本心，陷入了癡妄之中難以自拔。

    “我也對(duì)你不起，從未盡過一個(gè)做母親的責(zé)任。

    “蘭兒……你，你莫要怪我。”

    “……女兒不怪您。”

    話說到這里，眼看萬夫人如此模樣，萬倚蘭的心頭也不太好受。

    她輕聲說道：“娘親有自己的理由，女兒從未責(zé)怪過。”

    她只是失望。

    只是這份失望，卻又沒有提起的必要了。

    萬夫人何等人物，光是看萬倚蘭這模樣，便知道她心中所想，輕聲一嘆，勉力從懷中取出了一件東西。

    “蘭兒，你過來……”

    她伸出手來。

    萬倚蘭下意識(shí)的看了萬藏心一眼，萬藏心輕輕點(diǎn)頭。

    萬倚蘭這才來到了萬夫人的跟前。

    萬夫人手中的是一枚鐵簪。

    她將這東西遞給萬倚蘭，輕聲說道：

    “蘭兒，你當(dāng)知為娘的出身于西陲侯家。

    “只是，侯家隨著我嫁入無生堂之后，就已經(jīng)不顯于江湖了。

    “這些年來，我并未讓侯家的勢力融入無生堂中，畢竟，這本就是我爭奪無生堂大權(quán)的利器之一。

    “更不會(huì)讓任雄飛把持，去對(duì)付落鳳盟。

    “如今，我將身死，你又是我唯一的女兒。

    “這枚鐵簪，就交給你了。

    “你心上的這個(gè)人是萬玉堂的兒子，他必然會(huì)是下一任的無生堂大堂主。

    “你掌中擁有這枚鐵簪，掌握侯家舊部。

    “成婚之時(shí)，至少不算沒有嫁妝。

    “我這一生，多數(shù)時(shí)間都在與人爭斗之中度過。

    “作為一個(gè)女子而言，屬實(shí)和幸福二字全然沒有關(guān)系。

    “縱有放蕩縱情之時(shí)，卻也不過是身不由己。

    “娘這一生，于夫不忠，于家門無建樹，于你無慈愛……

    “臨了臨了，驀然回首……哈哈哈哈……”

    一番話說到這里，她不免仰天而笑，笑聲之中卻也全然是說不出來的辛酸：

    “屬實(shí)一無所成啊……”

    “娘……”

    萬倚蘭聽到這里，也覺得不是滋味。

    下意識(shí)的到了跟前，伸手拉過了萬夫人的手。

    萬夫人低頭看去，眼中淚珠再也隱忍不住，滴滴垂落，滾滾而下：

    “別像娘一樣，你，你定要好好的……”

    她將手中的鐵簪按在萬倚蘭的掌中，然后扣上她的五指，似乎唯有如此，她方才能夠放心一般。

    而做完了這最后一個(gè)動(dòng)作之后，她又抬頭看向了萬玉堂。

    這一眼之中，卻又更加的復(fù)雜了。

    少時(shí)的心機(jī)城府，從不覺得自己弱于男子。

    嫁給了萬玉堂之后，本以為可以借無生堂重振門楣。

    卻沒想到，萬玉堂另有所愛。

    無論先前是否有感情，嫁他為妻的那會(huì)，她確實(shí)是未曾想過要另隨旁人。

    此時(shí)再見這結(jié)發(fā)之人，卻早無昔年的英雄年少。

    而自己……更是已經(jīng)污穢滿身。

    她吶吶的開口：

    “若是沒有……若是沒有，那東城的女子……

    “沒有，你的那位……那位清妹……

    “你可會(huì)，你可會(huì)看我一眼？”

    萬玉堂本不想答她，不過沉吟之后，還是嘆了口氣：

    “不會(huì)。”

    萬夫人呆了呆，無言一笑，卻又說道：

    “不過，不過……無論如何，你要相信。

    “我從未，從未派人殺她……”

    “……”

    萬玉堂一時(shí)一呆，終究是嘆了口氣。

    而她只是定定的看著萬玉堂，似乎回到了某一年的某一個(gè)瞬間。

    那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只是第一眼，便已經(jīng)闖入了她的心頭。

    啊，那原來是無生堂大堂主之子……萬玉堂啊！

    “娘……娘！”

    萬倚蘭輕聲呼喚，可是萬夫人卻已經(jīng)沒有回應(yīng)。

    定睛再看，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眸子里，終于是失去了一切的神采。

    終究是親娘，臨死之前也有過一番諄諄教導(dǎo)，萬倚蘭一時(shí)之間也泣不成聲。

    萬藏心于她的身邊安慰，萬玉堂也是心緒難平。

    只是這千頭萬緒到了如今，曾經(jīng)的傷害無法填平，人也已經(jīng)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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