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歸來吧-《光芒紀(全四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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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聲,葉芝云手中的手機被重重打飛,摔在了墻壁上。
老式的手機,后蓋不嚴,連電池都飛了出來,屏幕上剛剛出現的“深深”二字頓時消失,電話就此中斷。
葉芝云心驚膽戰地抬頭,看見站在面前的申啟民,那陰沉的臉上,一雙眼睛中全是狠厲的光。她驚嚇地張張嘴,擠出幾個字:“啟民,我……我就接個深深的電話……”
還沒等她說出后面的話,申啟民的拳腳已經劈頭蓋臉地打下來。葉芝云條件反射地護住自己的臉,不讓他打到要緊的地方,免得自己無法出去見人。
申俊俊聽到動靜,推著輪椅出來,幸災樂禍地說:“打,打死她!要不是你的好女兒葉深深到處詆毀抹黑我們,我們現在至于落得這步境地嗎?!你看看別人看我們都是什么眼神!連送水送煤氣的人都不肯上門了!”
“別給我搞什么花樣,好好給我待著!”申啟民想到家里斷水斷氣的現狀,揉著自己打痛的手,狠狠地又往葉芝云身上踢了一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個女兒要干什么!她剛開完記者會就給你打電話,不就是想拉攏你嗎?哼,你待在我申家屋檐下,居然敢幫外人對付我?要不是老子看著你,是不是你就直接跑到發布會上去哭訴老子對你的迫害了?”
葉芝云不敢回嘴,抬起手背抹掉眼眶中的淚,蜷縮在墻角,按著自己劇痛的肋骨,氣息急促。
看她這副模樣,申啟民那股火氣燒得更旺了:“葉芝云,你也別怪我,我本來是要和你好好過日子,是你自己不識好歹!叫你去向女兒拿些錢你都推三阻四,對俊俊又不盡心,夫妻做成這樣,我能不鬧心嗎?你自己想想,你對得起我、對得起這個家嗎?”
葉芝云捂著臉,喉口更咽,斷斷續續地說:“啟民,深深她一個女孩子,自己一個人在外打拼事業,我這個當媽的沒用,幫不上她半點忙,只希望她好好的,過得開心……我們要她的錢,要她的事業有什么用?她現在過得這么好,我們要支持她……”
“有什么用?你說有什么用?”申啟民扭曲的臉一片猙獰,朝她怒吼,“她是個女的,生下來就是外人,她賺的錢將來都是別人家的!咱不趁現在把她掐住,就要便宜了別人!”
葉芝云哀求地盯著他,說:“啟民,怎么會便宜了別人?深深身上,也流著你的血啊……”
申俊俊冷笑,說:“是啊,她流著我老申家的血,那她賺的就是我家的產業!家族企業,你懂不懂?她還沒出嫁,所有東西按理、按法律,全都是我家的,憑什么便宜了外人?”
葉芝云捂著越來越痛的肋骨,想說什么,卻泣不成聲。
門口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有人問:“請問是申啟民先生家嗎?申啟民先生在不在?”
申啟民怔了怔,湊到貓眼看了看,外面是幾個拿著長槍短炮的記者,見里面沒有回音,便又開始敲門。
申啟民咒罵一聲,把門一把拉開,隔著鐵柵欄防盜門煩躁地問:“干什么?”
外面的人立即將話筒遞進柵欄門,問:“申先生,請問你知道今天葉深深召開記者會的事情嗎?”
申啟民沒好氣地說:“知道!我還知道這個不孝女,她肯定是先要喊屈,再反咬一口,連她爸都敢污蔑……”
然而沒人聽他說什么,大家一眼就看見了里面滿身傷痕的葉芝云,立即咔嚓咔嚓地拍照。
申啟民這才想起葉芝云被他打得不能見人,立即氣急敗壞地把門重重關上。
門外的喊聲還順著門縫傳進來:“申先生,請問能不能開門接受采訪?”
“關于你之前和葉深深的母親離婚,二十多年從未盡過撫養義務的事情,你能談一談嗎?”
“請問你幫女兒店里采購進貨時大吃回扣的具體過程是怎樣的?”
“請問你知道申俊俊殺死的死者家屬,知道他姐姐是葉深深后,對媒體揚言要求追加賠償嗎?”
“請問葉深深的母親那副樣子,是不是又被你家暴了?”
申啟民怒吼:“滾,都給老子滾!老子報警了!”
外面的人還在大力敲門:“申先生,申先生……”
申啟民暴怒地狠踹房門,外面人見他閉門不出,只在里面罵罵咧咧,也只能又等了一會兒,便各自悻悻散去了。
“媽的,這個不孝女,居然在外面宣揚家丑,還敢給老子潑一身臟水,真是反了她了!”申啟民氣得抓起門邊鞋柜上的鞋子,狠狠摜到地上出氣,“這要在幾十年前,老子剝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把她浸豬籠,天下人還要拍手稱快!”
氣怒交加中,又怕那些記者一波波過來,自己以后就被堵在家里了,他便草草拿了點錢,扯起葉芝云就往外走:“走!”
申俊俊問:“爸,去哪兒啊?”
“回老家避一避!”
葉芝云和申啟民是同村人,距離上海倒不遠,開車回去也就兩三個小時,是個挺封閉的小村鎮。鎮上像他們這樣能在大城市中立住腳的人,也是大家關注的對象了。至于葉深深的事情,年輕人可能還上網看看,年紀大的人壓根兒都不知曉。
“喲,芝云和老公一起回來啦?看你們這親熱勁兒。”街坊鄰居一看見他們,就露出熱情的笑容,“你家啟民還真是浪子回頭金不換,羨慕你啊!”
葉芝云臉上露出勉強的笑容,敷衍著和熟人寒暄了兩句,跟著申啟民到他大哥家里借宿。
“這都回來了,我想去瞧瞧我媽……”葉芝云怯怯地對申啟民說。
她娘家就在申啟民大哥家一條街外,申啟民不耐煩地揮揮手:“去吧,快點回來,俊俊睡前還要擦身子。”
葉芝云趕緊出了門,走到街口又在攤子上買了兩樣水果,提在手中。
葉深深的外婆前些年得了老年癡呆癥,住在葉芝云的弟弟家里。可巧今天弟弟一家出去玩了,眼看天都黑透了還沒回來。
屋里連盞燈都沒點,葉芝云摸索著進去開了燈,躺在里屋床上的外婆見她,有些迷糊地問:“誰啊?是阿英嗎?”
阿英是葉芝云小時候的鄰居姐妹,見母親把自己認錯了,葉芝云趕緊過去,扶著她坐起來,說:“媽,是我啊,芝云。”
外婆看了看葉芝云,然后才恍然大悟抓緊女兒的手,說:“芝云,你回來啦?我就說你不可能是阿英,阿英都死了!”
葉芝云愣了愣,說:“阿英死了?我……我上次回來,她還跟我聊天呢,怎么就沒了?”
“她被那個賭鬼老公推下溝死了!就在對門那邊,她老公正搓麻將呢,她跑來就把麻將桌掀了,她老公就打她,沒想到她頭磕到溝沿,就這么沒了。”
葉芝云張了張嘴,喉口干澀,又艱難地問:“她干嗎掀麻將桌啊?”
“她老公你還不知道?賭了二十幾年,欠了一屁股債,阿英向娘家借了五萬塊到現在還欠著。后來阿英不是自己開了個早餐店嗎,每天早上三點起來剁肉餡包包子,忙活了好幾年,把別的債都還完,娘家那邊的也快攢夠了。結果她老公覺得老婆娘家的,還不還有啥要緊嘛,就把她要還娘家的錢拿去賭了,她發現后就瘋了一樣跑去掀了麻將桌。”
葉芝云呆了呆,機械地掏出帶來的水果,茫然問:“那她老公現在呢?”
“進去啦,判了三年。”
“三年……”
“是啊,大家都說阿英意外摔溝里死的嘛。這邊宗族還給派出所寫了萬言書呢,一條街的人都簽字了,都說兩夫妻拌嘴吵架,一失手老婆摔死了,這老公不是挺冤的嗎……”
葉芝云已經聽不到母親后面的話,她茫茫然削著蘋果,一邊發呆。
她忽然想起自己最后一次見到阿英時,她還給自己塞了兩個包子,胖胖的臉上滿是開心的笑容,說:“妹啊,你看我每天吃包子都胖了,這日子滋潤的,不知該上哪兒買特大碼的衣服啊!”
言猶在耳,她一起長大的街坊姐妹已經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而因為是夫妻之間的爭執,殺人兇手付出的代價,僅僅只是三年牢獄而已。
她眼前忽然出現了申啟民的模樣。那男人并不高,也并不壯,可她現在一想到他,就止不住地發抖。
全身的傷痕與疼痛都在提醒著她,這個男人的可怕。
她在心里想,阿英是解脫了,我呢?
葉深深外婆拉著葉芝云的手,絮絮叨叨地問:“你最近和啟民還好吧?深深怎么沒回來啊?”
葉芝云遲疑著,說:“深深……又是法國又是美國的,忙啊。”
“忙點好,這孩子有出息了啊。”外婆說著,又嘆氣,“深深挺好的,雖然你當時懷了個女兒,被啟民給拋棄了,可是這么多年你們母女不是也挺好的嗎?女人啊,還得靠自己!你看你弟,把我丟這房子里,看都不看一眼的,早知道我就不把房契和錢給他了,那樣他還肯服侍我幾天……媽現在也是悔啊,你和深深當時那么苦,我還只想著把錢給兒子,媽也是怕別人笑話我把東西給嫁出去的女兒……”
眼看她又要絮絮叨叨個沒完,葉芝云便打斷她的話:“媽,這都什么時候的事情了,都過去了,別提了。你早點睡吧,我得趕緊走了,睡前還要給俊俊擦身子呢。”
老年癡呆的外婆不太明白地看著她,問:“俊俊是誰啊?”
“就是……啟民跟后來老婆生的孩子,癱瘓的那個。”
外婆用僅剩的幾個牙齒磨著蘋果,慢騰騰地問:“哦,他肯孝順你嗎?”
葉芝云沒吭聲,心想,萬幸他癱瘓了,不然的話,肯定會跟著申啟民一起對自己拳腳相加。
“芝云,你看看我,親生的兒子都靠不住!你啊,多疼疼深深吧,這輩子,你也只有她靠得住了。”
葉芝云呆呆地看了面前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的母親一會兒,眼淚忽然奪眶而出。
連老年癡呆的母親,都知道她這輩子,該選擇什么路,可她,卻偏偏一再走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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