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酒會-《光芒紀(全四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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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暨微笑點頭:“我覺得這樣安排挺好的,目前國內(nèi)時尚業(yè)發(fā)達的城市有北京、上海、成都。我們的實體店肯定會先在這三個城市設(shè)立。孔雀,你喜歡哪里?去北京或成都的話,雖然人生地不熟,而且開荒很辛苦,但可以避開你的父母家人,你以后在那邊生活肯定會輕松一些。”
“是啊,我的建議是,最好從此斷絕關(guān)系算了!”宋宋當(dāng)機立斷。
孔雀低著頭,默然咬住下唇,許久,才說:“我去成都。”
沈暨說道:“成都挺好的,沒有北京那么大的競爭壓力,吃得也好,玩得也好,生活悠閑又自在,我還聽說那邊的男人脾氣都很好哦。”
宋宋撞了他一手肘:“別說了,再說我都要跟孔雀搶著去那邊了!”
葉深深也贊成:“到時候你在那邊安定下來,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你要是愿意的話,我們會幫你轉(zhuǎn)交贍養(yǎng)費給你爸媽,但你放心吧,我們絕對不會泄露你的行蹤,他們肯定找不到你的。”
孔雀勉強笑了笑,說:“嗯,早上,我看到了那個新聞……”
葉深深目光落在她的手機上,心想,不會是那條推送的同城新聞吧。
“就是昨晚,我要跳樓的那個報道……”孔雀輕聲說,果然是他們看到的那條奇葩新聞——《女子欲跳樓,閨蜜以火鍋為餌使其放棄輕生》。無節(jié)操的記者把孔雀的苦難渲染成了一條茶余飯后的笑話,但幸好孔雀在意的并不是這個。
“我看到報道才知道,原來當(dāng)時樓下圍了那么多人在看熱鬧。那里離我家并不遠,我家人肯定也聽到了這個消息,可是他們明知道我傷心離家,明知道附近有人要跳樓,卻連關(guān)心一下那個跳樓的人是不是自己那個傷心的女兒都沒興趣,自顧自過他們的新年去了,其實他們心里……真的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一點點都沒有……”
孔雀說著,聲音嘶啞,臉色慘白,卻連一滴眼淚都沒有,仿佛她的眼淚早已干涸,再也不會為她家人而流。
宋宋嘆了一口氣,說:“你才知道啊,傻瓜!”
葉深深輕輕地摟住孔雀的肩,摸了摸她的頭,說:“你能這樣想開了也好,至少以后不要再為他們所牽絆了。”
“嗯,我不回去了,永遠不回去了。”孔雀仿佛發(fā)誓一般地說著,聲音平靜卻又堅定,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
吃完烤串后,沈暨厚著臉皮向老板買了一大堆原材料,準備帶回家去熬過這艱難的幾日。
宋宋在車上想了想說:“孔雀,你到我家去吧,深深這邊就一室一廳,我那邊還有兩個房間呢,你去睡客房剛好。”
孔雀點頭答應(yīng)了。沈暨便先送她們回家,等送葉深深回家的時候,天都快黑了。
經(jīng)過那家酒店時,葉深深趴在車窗上看著里面通明的燈火,目光一直盯著它,直到車子都開過去了,還回頭看著。
仿佛這樣就能透過外墻,看見里面的顧成殊似的。
沈暨瞥了她一眼,不動聲色地在路口拐了個彎,轉(zhuǎn)了回來,把車子停在了酒店的停車場。
葉深深有點驚訝,而沈暨已經(jīng)下車繞過來,幫她把車門打開,說:“剛好有一家店還營業(yè),咱們今晚就在這里吃吧,別浪費了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原材料。”
葉深深點了點頭,遲疑地跟著他下了車,進入酒店大堂。
“對不起先生,已經(jīng)沒有位子了……”迎賓小姐有點為難地解釋。
沈暨朝她露出祈求的笑容,用帶著點委屈的神情望著她:“能不能幫我們加個座呢?抱歉啊,我們找了一路了,現(xiàn)在餓得不行了,真的撐不到下一家了……”
“啊,這個……”那女孩子被他的模樣迷了眼睛,趕緊跑去找經(jīng)理求情,居然真的給他在窗邊加了個小方桌,雖然靠近過道,但窗外風(fēng)景居然還不錯。
葉深深真是服了沈暨這種利用自身本錢的能力。更讓她佩服的是,沈暨借著去洗手間的工夫在餐廳晃了一圈,回來告訴她,路微和孫健真的來了,他家把二樓宴會廳包下來開新年酒會。
葉深深翻著菜單,低聲說:“他們見面,又不關(guān)我的事。”
“是嗎?”沈暨把她手中的菜單拿走,丟在了桌子上,“可是我已經(jīng)受到了孫健的邀請,讓我過去一起參加酒會了。我說我還帶了個女伴,他說那更歡迎了,一起來吧。”
葉深深瞪大眼睛看著他:“不……不合適吧?”
“有什么不合適的,我最擅長蹭吃蹭喝了,來吧。”
被沈暨拉到酒會一看,葉深深簡直腸子都悔青了。
這不但是孫家與商業(yè)伙伴應(yīng)酬的酒會,而且還是孫家一大群親戚的聚會。這竟然是孫家歸國歡聚的酒會,連路微的父母和弟弟都來了。
路微的父親路霖以前是威嚴的青鳥董事長,身為小職員的葉深深看見他總覺得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放,可現(xiàn)在再度見面,發(fā)現(xiàn)他原來也就是個普通的中年人,頭發(fā)染了色卻掩蓋不住下面細微的灰白底。路微的弟弟一直蹺著腳在旁邊玩手機,玩得不亦樂乎,連抬頭看一下他們的時間都沒有。
葉深深去和路微父母打了個招呼,路霖早就不認識她了,但因為她是沈暨帶來的,所以也滿臉堆笑地應(yīng)和了幾聲。倒是路夫人在他們走后,才恍然想起來,壓低聲音問:“那不是……不是葉深深嗎?”
“葉深深?聽說現(xiàn)在代理了element.c在線上大賺了一筆的葉深深?”路霖問。
“是當(dāng)初妨礙了微微和顧成殊婚禮的那個葉深深啊!”路夫人暗暗掐了老公的手臂一把。
路霖這才想到這一層,臉色有點難看:“聽說孫家今晚還邀請了顧成殊?”
“他們難得全家回國,邀請的人多了,也不止顧成殊一個,也沒什么吧……”路夫人勉強說。
路霖的目光轉(zhuǎn)向挽著孫健的手從里面走出來的路微,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沈暨和葉深深站在餐臺前,各自挑了點水果正吃著,聽到人聲忽然嘈雜起來,便轉(zhuǎn)頭一看,一群七姑六婆迅速圍上了剛出來的夫妻倆,個個滿臉堆笑地和他們說話。
路微穿著一襲紅色斜格紋薄呢七分袖連身裙,小腹微見隆起,似乎有懷孕四五個月的樣子了。她的目光向這邊看來,和葉深深目光相接時,路微下意識梗著脖子站得筆直,顯然對于葉深深出現(xiàn)在這里深感意外。
葉深深強自鎮(zhèn)定,對著路微點頭笑了笑,看了她老公一眼。孫健是個長相普通的微胖男人,看起來倒是挺和氣的。
孫健和親戚們一一寒暄過后,帶著路微和一個慈眉善目的老阿姨走過來,笑問:“沈暨,你身邊這位是你女朋友?”
沈暨很自然地笑道:“目前沒有這個福氣,這是深深,姓葉,我們一起注冊了個品牌玩,現(xiàn)在正在發(fā)展期。”
“哦,是嗎?自己創(chuàng)建品牌是很辛苦,你別說,我們收購了意大利那幾個老牌子都不好弄,近幾年實體實在是難做。”
孫健剛說完,那位老阿姨就嘆了口氣說:“沈暨啊,你看阿健整天忙忙碌碌的,打理家里的事情,可也沒什么成效。聽說最近歐洲幾個牌子,都學(xué)著那個element.c進軍國內(nèi)電商了,發(fā)展似乎還不錯,你有沒有這方面的門路,給阿健介紹一下?”
孫健笑道:“媽,沈暨就是element.c的大股東feuillage的創(chuàng)辦人,和顧成殊一起的。”
老阿姨一臉驚喜:“哦,那可巧,沈暨你跟阿姨說說你們是怎么操作的,走的哪條線?”
葉深深細細地剝著手中的橘子,慢條斯理地撕著上面的橘絡(luò),心想,路微這個婆婆挺會來事的,不知道路微這種倨傲的個性,在她家能不能討得到便宜呢。
沈暨最擅長哄師奶,和孫健還有他媽媽在后面沙發(fā)上坐下,把自己網(wǎng)店的事情揀些不要緊的有趣的方面說一說,又把代理方面的流程簡述了一下,一來二去說得委婉又熱鬧,但只傳達了一個訊息,那就是他們的網(wǎng)店代理自己的牌子,再幫別人搭線恐怕精力不濟,如果孫家也有意將意大利的品牌轉(zhuǎn)到國內(nèi)電商,他肯定盡力提供幫助,但收效會怎么樣,目前不敢保證。
孫母雖然有點失望,想著顧成殊或許也是這樣回答,還是和沈暨攀談了許久,詢問了一些網(wǎng)店的事情。
葉深深一邊專心地吃水果,一邊猜測著他們可能還不知道目前國內(nèi)電商廝殺的激烈程度,在心里暗暗替他們祝福了一下。
正在此時,門被人敲響,服務(wù)員引領(lǐng)著客人走了過來。
眾人翹首企盼的顧成殊終于來了。
分別不過兩個月,可再度望見這頎長挺拔的身影,站在角落中的葉深深,卻在一瞬間感覺到眼眶濕熱了一下。
她所無比熟悉的面容,她所無比熟悉的身形。曾經(jīng)近在咫尺呼吸縈繞的高挺鼻梁,曾經(jīng)熱切親吻過她的薄唇,曾經(jīng)深切凝視她的那一雙寒星雙眸——
不過短短時間,這一切,都已經(jīng)不再屬于她了。
因為心里涌起的傷感,葉深深默然后退了半步,將自己隱藏在了沈暨的身后。而顧成殊的前面,一群人正笑逐顏開地迎向他,就連路霖和路夫人也象征性地朝他笑了笑,畢竟都不愿意撕破臉。
顧成殊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與眾人寒暄著,一抬眼,掃了室內(nèi)所有人一眼,那目光不偏不倚就落在了葉深深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葉深深神經(jīng)過敏,總覺得明亮的燈光下,那雙盯著自己的眼睛在瞬間暗了暗,帶上了一種深沉的意味。
葉深深頓時涌起一股想要奪門而逃的沖動——天啊,她是有多缺心眼,才妄想過來偷窺顧成殊和路微重逢的場面?再說她又有什么資格,偷偷摸摸對他們兩人見面暗懷不滿呢?
幸好,只一瞬間,顧成殊的目光便從葉深深的臉上滑過,看向?qū)O健,甚至還難得地露出了笑意。
兩人握手寒暄,誠意十足地回憶了一番上一次見面的情景,感嘆好久不見十分想念,然后才走到沙發(fā)邊落座。
葉深深悄悄地挪了挪身子,希望能在沈暨的遮掩下,躲到點心柜的后面。在葉深深看來,這里理應(yīng)是個死角,可她總感覺顧成殊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自己身上。但每次她借著端飲料的動作偷偷地觀察顧成殊時,卻總發(fā)現(xiàn)他只是在和孫健說話,所以角度看起來似乎在朝著她似的。
真是自作多情啊自作多情,葉深深不由得更加鄙視自己,好吧,明明是自己說過要和他斷絕所有關(guān)系的,他現(xiàn)在迅速地如自己所愿分了手,這明明是件好事,為什么還要升起這種怨婦心思啊!
這種渣男能擺脫就擺脫,說了沒有私人關(guān)系了,應(yīng)該就沒有了啊!
葉深深還在發(fā)呆,侍者端了香檳過來,大家都取了一杯,唯有路微手中是一杯果汁。
孫健指指路微的杯子,解釋說:“微微懷孕了,就以果汁代酒吧,成殊不要介意。”
“當(dāng)然不會,我其實不贊成勉強女孩子喝酒,尤其是不會喝的人。”顧成殊說著,目光似有若無地掃了葉深深一下。
葉深深埋頭對付手中的葡萄,聽到“不會喝酒”四個字時,手指顫了顫,那顆葡萄頓時被捏得噴出一股葡萄汁。
幸好沒人理會角落里的她,只聽顧成殊又說:“那么,我倒要先恭喜二位了。”
孫健笑了笑,把杯中酒喝干了,說:“是啊,挺好的,我媽早就盼著抱孫子了。”
孫母也笑道:“當(dāng)初你們相親時,我一看微微就是好生養(yǎng)的。以后你主外,微微主內(nèi),咱在國外多生幾個孩子,我這么多年操勞,可算能安享晚年了。”
路微臉上掛著的笑容本就僵硬,此時終于消失不見,只摸了摸肚子別開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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