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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啊。這回審查我不會干涉你們，也不會加以指點(diǎn)，一切全靠你們自己，但我相信你自己能做好的。”

    葉深深走出工作室時，外面的雪已經(jīng)下大了。

    她手中的傘擋不住風(fēng)雪，冷風(fēng)從對面吹來，她趕忙將敞開的大衣裹緊，又將自己的臉縮到領(lǐng)口中，擋住橫飛到臉頰上的雪。

    從傘沿之下，她看見站在對面的一個纖細(xì)身影。高跟的靴子與黑色超短裙拉長了她的腿，使得她嬌小的身材變得修長，孔雀藍(lán)色的圍巾在雪中顯出一種明亮的色調(diào)，卻一點(diǎn)都不溫暖。

    葉深深望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細(xì)雪染到她的眼睫毛之上，冰得她瞇起眼睛，無法反應(yīng)。

    孔雀。

    在熾熱的陽光下她們分別，又在如今的風(fēng)雪中再次相遇。

    葉深深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望著她，許久，才抬腳繼續(xù)向前走去，隔著半米遠(yuǎn)的細(xì)雪望著她，微笑著說：“好久不見，孔雀。”

    孔雀睜大眼睛看著她，過了許久，才顫聲說：“深深，對不起……”

    葉深深沒想到她和自己重逢后的第一句話就是道歉。她心中百感交集，拉住她的手，說：“別提這個了，過去了就算了吧。”

    孔雀沉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低聲說：“我哥過來考研，他報了北京的學(xué)校，我沒來過北京，又知道你在這邊，所以……想來看看你。”

    “啊，是哦！考研是年底嘛，這么說快過年了！”她疲于奔命，此時看著街上的圣誕樹恍然大悟。

    她將自己的傘撐在她們頭頂上，和她一起往前走。

    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從天而降。她們穿越了半個中國，經(jīng)過了冬夏更迭，如今又在一把小傘下相互依偎，就像當(dāng)初從沒有過那場背叛一般。

    開車經(jīng)過的沈暨透過積了薄雪的車窗看著她們，覺得這一幕恍如隔世。

    他下車看著她們微笑，抬手與她們打招呼：“深深、孔雀。”

    他穿著剪裁精良的駝色大衣，駝色是低調(diào)的顏色，但因?yàn)榧绨蛏掀促N著的黑、白、駝三色鷹翼，使得他好像被天使的翅膀攏在懷中一般，彌漫著上帝寵兒的氣息，修長的身形在此時的雪中顯得格外挺拔。

    撐著同一把傘的兩個女生，回頭看著站在街邊的他。越過雪花看清他面容的時候，兩個人都恍惚了一下，然后不約而同地看向?qū)Ψ健?

    零散的雪從她們之間穿過，一兩點(diǎn)冰涼打在她們的肌膚上。她們看到了彼此眼中那些難以言說的情緒，那深藏的秘密在相同的人面前，徹底顯露，無法隱藏。

    仿佛忽然清醒過來，葉深深與孔雀將自己的臉默默地轉(zhuǎn)開。那種如昨日重現(xiàn)般圍繞在她們之間的溫甜氣息，也在片刻間消失殆盡了——那本來就只是場幻夢，早就已經(jīng)被她們拋棄在時光中。若她們現(xiàn)在還妄想著要抓住它，只會遭到它的嘲笑和唾棄。

    沈暨穿過薄薄的雪向她們走來，他臉上的笑意讓此時的雪似乎溫暖起來。

    “好久不見了，孔雀。”他隨意地與她打著招呼，然后看看葉深深，皺起眉，低聲問，“都下雪了你怎么還穿得這么少，忘記自己前幾天還在生病嗎？”

    葉深深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睛，說：“腸胃炎和穿得少有什么關(guān)系……”

    “腸胃炎不是也引起發(fā)燒了嗎？”他想了想，又說，“等我一下。”

    他轉(zhuǎn)身回到車上，從后座拿出一個盒子拆開，取出一條象牙色格子開司米圍巾，快步走回來，遞給她說：“今天剛拿到的樣品，給你吧。”

    葉深深看著面前的圍巾，有點(diǎn)遲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孔雀，無措地問：“不好吧，他們給你是干什么用的？”

    “是新品，你記得幫我寫一篇三百字評估就行，膚感、搭配之類的，我知道你最擅長寫這個了。”他說著，見她還在猶豫，便直接抬手繞到她脖子后，幫她將圍巾系好，打一個優(yōu)雅又利落的結(jié)，順手幫她將頭發(fā)撥出理好。

    葉深深感覺到他的手擦過自己耳邊的輕微觸感，頓時身體一僵，不由自主地偷眼看看孔雀。

    孔雀只是低頭看著路邊綠化帶上薄薄的積雪，仿佛沒看到身邊這一幕。

    柔軟溫暖的羊絨觸感與沈暨貼近她時那輕柔微溫的呼吸，讓葉深深一瞬間因?yàn)檫^分舒適而全身起了一層薄毛栗，她的睫毛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腳步也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這種象牙色格子圍巾男女通用，很適合你。”沈暨端詳著她的圍巾，轉(zhuǎn)頭對孔雀笑道，“深深上次被我害得生病了，我得照顧好她。”

    孔雀不自然地笑笑，目光在圍巾上掠過，說：“這么冷，你們出去玩要注意保暖啊。”

    葉深深有點(diǎn)尷尬地解釋：“不是玩生病的，其實(shí)是沈暨請我吃飯，然后我吃多了撐得引起腸胃炎了，是不是很好笑？哈哈……”

    孔雀附和著笑了笑，可三個人還是有點(diǎn)冷場。沈暨抬頭看看天空的雪和空蕩蕩的大街，說：“孔雀來了，我當(dāng)然也要請你們吃飯啊，就近找一家吧。”

    沈暨記性很好，對于她們的一切更是不會有半點(diǎn)疏忽。他先點(diǎn)了孔雀最喜歡的西芹百合，又點(diǎn)了葉深深喜歡的糖醋里脊，甚至還笑著和她們商量了一下要不要點(diǎn)個剁椒魚頭遙敬宋宋。

    窗外是紛飛的細(xì)雪，他們等待著上菜，一時都在沉默。葉深深托腮望著對面的孔雀，忽然想起半年之前，她們還在夜市擺攤，晚上生意好的時候，就去燒烤攤吃兩串烤魷魚作為慶祝。

    宋宋總是樂呵呵地說：“好歹也是海鮮呢，咱們的小日子過得真不錯！”

    孔雀就鄙視地說：“你也就這點(diǎn)出息了！”

    是啊，想要飛得更高更遠(yuǎn)的，不只是葉深深，還有孔雀。每一個人都期望著能向最高的地方攀爬，只是用的方法不一樣。

    沈暨打破此時的沉默，對葉深深說：“剛才忘了跟你說，今天我替你去過季鈴工作室了，和茉莉也談了一下，交流得還比較愉快。”

    季鈴，這個名字引起了孔雀的注意，她遲疑了一下，終于開口問：“是那個明星季鈴嗎？”

    “是啊，她邀請深深替她設(shè)計(jì)一款禮服，深深已經(jīng)出了最后成稿了，是一件淺綠色裝飾白花的禮服，絕對美得超乎你的想象。”沈暨笑著給她們倒茶，見孔雀若有所思地垂眼看著杯中的茶葉不說話，便問，“怎么啦，有什么問題？”

    孔雀呆了呆，立即掩飾地?fù)u頭，說：“沒有，我覺得挺好的，季鈴現(xiàn)在很有名啊。”

    沈暨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臉上的笑容不易察覺地減淡了：“對了，孔雀，你是怎么知道深深工作室地點(diǎn)的？”

    孔雀捧著茶暖手，說：“阿姨告訴我的。”

    葉深深詫異又急切地問：“你最近見到我媽了？”

    “是啊，前幾天遇到過，她很開心地告訴我說，和叔叔要復(fù)合了。她居然一點(diǎn)都不在意叔叔以前對她做過的事情，真是有著優(yōu)良美德的人。”孔雀嘆了口氣，說，“聽說你那個弟弟癱瘓了，將來是不是也要靠阿姨照顧了？這么一對比，我哥實(shí)在好多了。”

    葉深深的眼圈頓時紅了，她強(qiáng)忍著不讓眼淚落下，默默低頭喝水。

    沈暨岔開話題，對孔雀說：“我今天在雜志上看到你了，恭喜你啊，已經(jīng)是青鳥的設(shè)計(jì)副總監(jiān)了。”

    孔雀尷尬又忐忑地抿住唇，低聲說：“我……我也沒辦法，是公司的人一定要拿去宣傳的，他們直接就發(fā)過去了，我也沒辦法……”

    沈暨轉(zhuǎn)頭看葉深深，問：“深深看到那篇軟文了嗎？”

    “看到了，我覺得也沒什么啦，那上面寫的都是事實(shí)……而且我也在青鳥做過，我知道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的。”葉深深握著手中的杯子轉(zhuǎn)了一圈，對孔雀笑了笑。

    孔雀輕輕咬住下唇，默然無語。

    沈暨又問孔雀：“在青鳥那邊做得還開心嗎？最新有什么新作品？我還挺想看看你的設(shè)計(jì)的。”

    孔雀避開他的目光，低聲說：“嗯，有一組春裝已經(jīng)確定下來了，還算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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