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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片刻功夫就能聞見馬廄特有的氣味。

    馬廄之中燈火通明，悄然跨進(jìn)，果見赤兔馬正靜靜臥伏于槽櫪之側(cè)，雙目隱有淚痕，呆立不啼。

    而許久未見的關(guān)銀屏背對門口，蹲在赤兔馬身側(cè)，正不住垂淚。

    姜維輕輕嘆了口氣，跨入廄中，蹲下身子，輕拍赤兔碩大的馬頭。

    一人一馬當(dāng)日總算在沔水北岸有過一段淵源，原本一動不動的赤兔馬認(rèn)出來人后，竟然用鼻子蹭了蹭姜維的手掌，以示招呼。

    關(guān)銀屏亦見他到來，淚滴頓如斷了線的珠子，不住滴落。

    “三哥，你…你可算回來了……”

    姜維望去，但見只隔了一個多月，關(guān)銀屏已經(jīng)粉悴胭憔，端的是香消玉減，瘦得幾乎脫了原形，此刻又是梨花帶雨，雙目紅腫，更顯得楚楚可憐。

    他心生憐惜，便從懷中掏出手帕遞去。

    關(guān)銀屏邊抽泣邊抹，過了好一陣子，這才穩(wěn)住情緒，哽咽道：

    “赤兔馬一個月未見父親，竟然開始絕食。今日已經(jīng)是第十天了，若再不吃上一口，只怕再難支撐了……三哥，赤兔馬服你管教，你快快讓它吃上一些罷。”

    說到后半句，已經(jīng)帶上央求的語氣。

    姜維頷首道：“我且試試。”

    他放低身子，一邊輕揉赤兔脖頸，一邊伏在赤兔耳旁，輕聲道：“赤兔兄，可是感念君侯，不愿茍活于世乎？”

    赤兔馬哀嘶一聲，似做回應(yīng)。

    姜維邊安撫，邊道：“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君侯雖亡，但匡扶漢室的志向尚有后人傳承。兄若輕生求死，豈不負(fù)千里之志哉？”

    說完，捧了一束新鮮柔嫩的苜蓿草至赤兔馬嘴邊，示意它吃上一口。

    哪料赤兔馬卻閉上眼睛，將鼻子挪到一邊，卻是連聞都不愿多聞。

    姜維這才知道赤兔馬眷戀故主，一心求死了。

    他轉(zhuǎn)向關(guān)銀屏，寬慰道：“君侯義薄云天，肝膽照人，這等英雄人物，天上地下，只怕再無一人可以比肩。士為知己者死，赤兔通靈，必定盼著與君侯早日重聚。人各有志，三妹何須掛懷，不如遂了赤兔兄之志，也成一段佳話。”

    關(guān)銀屏聞言，緊咬下唇，稍稍止住的淚水卻再一次滑落。

    姜維再伏于赤兔耳背，輕柔卻堅(jiān)定道：

    “赤兔兄，你且安心去吧。小弟在此起誓，總有一日，必將兄之遺骨，葬于君候墳塋之側(cè)，愿兄能天上地下，永遠(yuǎn)追隨君侯左右。”

    赤兔馬猛然睜開眼來，斗大的馬眼竟然怔怔流出淚來。

    姜維再輕揉幾下，赤兔忽目視北方，昂首哀嘶，就此伏地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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