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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博弈-《大殷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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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玄留在自己的龍陽宮,旁邊是李東樓。

    殷玄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讓聶青婉離開他的視線一步,哪怕今夜,他在自己的龍陽宮接見李東樓,他也沒讓她退離。

    殷玄坐在龍形貴妃榻里,聽著李東樓的匯報。

    當李東樓說皇后前幾天賞賜給了有品級的嬪妃們一些冰果,這些冰果中就有秋熘之后,殷玄問:“明貴妃那里也有?”

    李東樓說:“有。”

    殷玄望向聶青婉,問她:“明貴妃可有賞你一些?”

    聶青婉實話實說:“有。”

    殷玄問:“有秋熘嗎?”

    聶青婉道:“有的。”

    殷玄挑眉:“你識得秋熘?”

    尋常人是不可能識得的,因為秋熘是南豐國的圣果,后來南豐國被大殷征服,秋熘就成了貢品,尋常人家更無法見到,也吃不到,那就不可能認識。

    但華北嬌原屬綏晉北國的公主,與南豐國的皇室也有往來,在晉東王府的時候,浣東和浣西已經給聶青婉講過很多有關華北嬌以前的事情,不用細問,聶青婉也能推測出來,南豐國曾經定然也給綏晉北國送過秋熘,那么,她識得,就沒什么奇怪的。

    聶青婉道:“以前在綏晉北國,吃過。”

    殷玄點點頭:“朕差點忘了,你原是綏晉北國的公主。”

    聶青婉道:“都是以前的事了,奴婢如今是伺候皇上的宮女。”

    殷玄看她一眼,又問:“那你可知道秋熘的皮一旦服下,再吸收了炎芨草的藥氣就會滋生毒素,輕者殘疾,重者喪命?”

    聶青婉道:“以前不知道,但剛有幸隨皇上一起去了壽德宮,聽了竇太醫的話,現在就知道了。”

    殷玄似乎是信了,沒再搭理她,繼續與李東樓說話。

    說到一半,隨海在門外通傳,說刑部尚書功勇欽和侍郎陳裕來了。

    殷玄說領進來,隨海就把他二人帶了進去。

    看到聶青婉也在,他二人稍稍愣了一下,還是上前向殷玄行了禮。

    殷玄道:“堂堂大殷帝國的皇后,在自己的宮里頭中了毒,這傳出去會貽笑大方,朕不管你們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查清楚,若還是像上次煙霞殿發生的事情一樣,查不到罪魁禍首,那你二人就自脫官服,回家種田去。”

    功勇欽垂頭道:“皇上放心,臣一定徹查清楚。”

    殷玄道:“有功愛卿這話,朕就放心了,給你十天時間,十天后你若查不出來,你就讓出刑部尚書的位置,讓別人來辦。”

    功勇欽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說道:“十天會不會太短了?”

    殷玄問:“你想要多久?”

    功勇欽道:“二十天吧。”

    殷玄道:“最多十天,你若辦不了,那就滾蛋。”

    功勇欽只得接旨。

    殷玄揮手,讓他下去了。

    陳裕退身離開前,抬頭看了聶青婉一眼,原本他只是想打量打量這個微不足道被所有人不看在眼里卻能混到皇上身邊來的晉東郡主到底有什么三頭六臂,可沒想到,剛一抬眼,就與那個女子的視線撞上了。

    那一刻,看著那雙黝黑的眼瞳,陳裕無端的感覺后脊梁骨一涼,覺得被人盯上了,可仔細一想又覺得自己想多了,他與這位晉東郡主素來無瓜葛,她盯自己做什么?

    再抬眼,那個女子已經收回了視線。

    仿佛剛剛那短暫的對視只是恍惚的一個意外。

    陳裕甩甩頭,隨在功勇欽身后走了。

    待走出龍陽宮,功勇欽才對著天空,重重地嘆了一聲。

    陳裕道:“大人怎么了?”

    功勇欽看他一眼,搖搖頭,背起手,往宮門外走。

    陳裕加快腳步跟上,跟上后他又道:“大人在擔心這次的事情還會如‘藥草殺人’案那樣,找不到幕后真兇?”

    功勇欽道:“我在這個刑部尚書的位置坐了三年,三年的時間雖然不長,卻也不短,而在這之前,我是坐你如今這個位置的,那個時候,我的頂頭上司是聶北,他比我年輕,卻比我冷狠有迫力,且極有斷案天賦,有他在,我感覺這世上沒有破不了的案子,亦覺得斷案是一件極有趣且極輕松的事情。可轉眼,聶家退出了朝堂,我也算逮了個縫,占了上司的巢,成了刑部尚書。這么些年,我也算見識了大大小小的各種案件,以我的經驗來看,皇后中毒這事兒,怕也會如煙霞殿那次‘藥草殺人’事件一樣,找不到最終真兇,只能拉個替死鬼了。”

    陳裕道:“那這個替死鬼,大人可有人選了?”

    功勇欽看著他,問道:“元允覺得,什么人最合適?”

    陳裕笑道:“大人覺得誰最合適,那誰就最合適。”

    功勇欽道:“你我二人就不用打這種官腔了,實話說吧,打壽德宮傳出皇后中毒的消息后,我就覺得這一回麻煩大了,上一回死的只是一個灑掃太監,無痛無癢,也無傷大雅,皇上也有息事寧人的意思,又加上龐林還有人命案底,明貴妃理虧在先,只能啞巴吃黃蓮,看著自己的人去送死頂罪,以此結案。可這回皇后的事情就沒有這么簡單了,雖然從眾多條件中分析,這個幕后黑手很可能是明貴妃,但沒有真憑實據,很難將她拘捕歸案,尤其,皇上很是縱寵明貴妃,我就是有心治她的罪,也怕難吶。”

    陳裕聽著功勇欽這話,心底里笑了一笑,想著不愧是升到尚書的人,先不管能力如何,至少,這眼力見實非尋常人可比,案子一出來,立馬就分析出了利弊,站穩了隊伍。

    陳裕笑道:“這有什么難的,只要拿出真憑實據,不管是誰,皇上都不會循私,這一點兒,相信大人不會懷疑。”

    功勇欽道:“當然,皇上是明君,向來依法辦事。”

    陳裕道:“那就好辦了呀,咱們去找證據就好。”

    功勇欽道:“天色已晚,找證據也不急在這一時,回家好好睡一覺,等明兒早咱們再去煙霞殿里頭,盤查盤查,那炎芨草雖然在煙霞殿,可要出現在壽德宮,還接近了皇后,恰好又在皇后食了秋熘后出現,著實得經過精密的計算,就算這個人知道炎芨草能引發秋熘皮里的毒素,可他怎么能推測到皇后何時吃秋熘呢?從這點來看,皇后身邊的人也有些嫌疑。”

    功勇欽說著,蹙緊眉頭,又往宮門外走了去。

    他只覺得這一次的案子遠比上一回煙霞殿里的那一起還要叫人頭疼。

    他有些惆悵地想,最近后宮是怎么了,有種風雨壓頂之感。

    功勇欽輕嘆著出了宮門。

    陳裕沒有走,他還站在原地,想著剛剛功勇欽說的話,功勇欽說的沒錯,炎芨草在煙霞殿,就算能夠跑到壽德宮毒害皇后,也得在皇后吃了秋溜之后,且要帶皮吃下。

    如果不是帶皮吃下秋溜,有了炎芨草也無用。

    如果皇后帶皮吃下了秋溜,炎芨草沒有及時出現,也無用。

    那么,懸疑之處就來了,那個人是如何知道皇后吃秋溜的習慣是連皮帶肉一起吃的?

    當然,這事情可能并不是秘密了。

    最近天氣熱,一大清早起床就感覺身上熱夯夯的,皇后又怕熱,又愛吃冷果,早上嬪妃們去請安,少不得要看到她連皮帶肉地將秋溜吃下。

    可就算這個人知道皇后吃秋溜的習慣,又怎么知道皇后什么時候吃呢?

    除了近身伺候她的人外,旁人應該不知道吧?

    陳裕瞇了瞇眼,心中對此有了計較后,第二天他比功勇欽早進宮,先去了壽德宮,把昨夜功勇欽的話以及自己的猜測全都說給了陳德娣聽。

    陳德娣聽后,稍有遲疑,沉吟地說道:“你是知道的,隨身伺候我的人都是從陳家帶來的,不管是何品湘還是采芳,她們對我都很忠誠,絕不可能是她們要加害我,而能近我身伺候的,也就只有她二人,其余的宮女基本沒那機會,就算有人被收買,也是徒勞。”

    陳裕道:“若不是你身邊的宮女,那這事兒就越發懸疑了,功勇欽說的沒錯,就算那個人什么都算計到了,可他怎么就能知道你何時吃秋熘呢?若非近身伺候你的人,萬不會如此精確。”

    陳德娣手指扣在鳳椅的扶把上,瞇起眼角想了一會兒,說道:“我是在早上接見請安的妃嬪們的時候沒耐住熱,空腹吃了一顆秋溜,后來還喝了冷水,當時肚子并不難受,可等她們都散了后,肚子就開始疼痛難受,你說,會不會那個時候被人抓住了空子?”

    陳裕問:“當時請安的人都有誰?”

    陳德娣道:“跟尋常一樣,一個沒多,一個也沒少。”

    陳裕道:“你鬧肚子是在她們離開之后,在她們離開到太醫來的這個時間段里,你有沒有聞到炎芨草的藥香?”

    陳德娣皺眉:“炎芨草一直封存在太醫院,太后掌權的時候,因知道炎芨草是觸發秋溜果皮毒素的引子,這藥草就一直被禁著,那個時候我還沒進宮呢,自沒看過,亦沒聞過,后來進宮了,這藥草又被皇上全部賜給了拓拔明煙,我就更沒機會看著摸著聞著了,你問我有沒有聞到炎芨草的藥香,這不是白問嗎,我連炎芨草是什么香都不知道。”

    陳裕微微一噎,撫著額頭嘆了一聲:“也是。”

    陳德娣道:“是不是拓拔明煙來向我請安的時候把炎芨草帶在了身上,進而害得我中了毒?”

    陳裕道:“不排除有這個可能,但炎芨草封存在庫房,即便拓拔明煙是煙霞殿的主子,她要拿這個炎芨草,也得開庫房,而如今,掌管她煙霞殿庫房的人是葉準,葉準只忠皇上,若拓拔明煙真拿了藥草,皇上一問便知,那她就等于自掘墳墓了,她沒有這么傻。”

    陳德娣蹙眉道:“那會是誰?”

    總感覺這事兒撲朔迷離的很,不深想不覺得可怕,一深想心里頭就生出一股無限驚恐突突直跳的感覺。

    不知為何,‘藥材殺人’那件事又浮現在了腦海里。

    那件案子雖然結了,但其實,幕后黑手并沒有找到。

    陳德娣雖然很想把那件案子也歸結在拓拔明煙頭上,可她心里很清楚,那件事并非拓拔明煙所為,一來那藥材對拓拔明煙很重要,她斷不可能拿出來作妖,如果因此而折了藥材,她就得不償失了,二來吳平是自己的人,如果拓拔明煙真那么做了,吳平定會第一時間向自己報備,三來最后拓拔明煙折損了一名最親信的人,所以,那件事絕不是拓拔明煙所為。

    而陳德娣更加清楚,那件事也不是自己做的。

    那么,是誰呢?

    華美人嗎?

    陳德娣瞇眼,卻沒有把這個想法說給陳裕聽,在藥材殺人事件之前,她曾經讓吳平故意傳遞了煙霞殿里的內幕給了聶青婉,接著吳平就死了,龐林出了事,然后憑空出現了一株藥材。

    要說這事不是華美人干的,陳德娣還真不信。

    因為時間太湊巧了。

    可若說真是華美人干的,陳德娣也不大相信。

    因為她何德何能,能做到如此天衣無縫?

    那么,若不是華美人,此人又會是誰?

    昨日她中毒,是不是也出自于那人之手?

    而在后宮之中,能在她的壽德宮下毒而不被察覺的,除了她自己,誰還做得到?

    哦,不對,就連她自己也做不到,因為她沒有炎芨草。

    那么,能自由出入她的宮殿,又擁有炎芨草的,除了拓拔明煙,還有誰?

    似乎有個答案呼之欲出,可陳德娣實在不敢相信。

    在這宮里頭,除了皇上,沒人能做到如此。

    雖說煙霞殿里的主子是拓拔明煙,可事實上,這后宮乃至整個大殷,都隸屬皇上,再者,炎芨草被封存在庫房里,如今守著那個庫房的,是皇上的人。

    陳德娣不敢再往深處想了,只覺得越想越詭異,心中的不安和恐懼也在無限的放大,她怎么能懷疑皇上呢,皇上那幾天包括今天她中毒之前,都沒來過她的壽德宮。

    陳德娣深吸一口氣,對陳裕說道:“上一回‘藥材’事件后,我與明貴妃就水火不容了,這一回似乎又是爭對明貴妃的局,你說,這后宮之中,誰想讓我跟明貴妃斗的你死我活?”

    陳裕想了想,說道:“宸妃?”

    陳德娣道:“不對,是皇上。”

    陳裕大驚。

    陳德娣道:“不必驚惶,這是我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可皇上有心讓我與明貴妃不睦,卻也不會做下此等下作之事,更加不會毒害我,他若真要對付我,一定會明明白白的,讓我知道我哪里惹到他了,所以,這件事,真的是另有其人,你一定要好好查,說不定還能破了‘藥材殺人’那件懸案,為我陳家爭光。”

    陳裕道:“我盡量。”

    陳德娣點點頭,聽到何品湘在門外的敲門聲后她揮手讓陳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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