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圖還沒出聲，華州已經(jīng)說話：“這不合規(guī)矩。”

    聶青婉笑道，“哥哥在擔(dān)心什么？怕冼太醫(yī)會把妹妹怎么著了嗎？”心里嘀咕一句，我把他怎么著了還差不多，又道，“你們都守在這，冼太醫(yī)沒辦法拿出真憑實學(xué)呀。”

    太醫(yī)院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看家本領(lǐng)，且，都不愿意向外人展露，亦不會輕易教給別人，這是生存的技能，亦是獲寵的技能，誰會輕易拿出來？

    一般太醫(yī)在給高官們診病的時候，都是摒退左右的。

    身在晉東王府中，華圖、袁博溪、華州都知道這些人的小心思，三個人聽了聶青婉的話后，不約而同地朝著冼弼看了過去。

    冼弼面無表情，壓根一副聽不見的樣子。

    華圖收回視線，看向床，對聶青婉道：“那父王和你母妃還有你哥哥到外面坐一會兒，你有什么事兒，直接喊我們就是。”

    聶青婉說了一聲好，讓浣西和浣東也下去了。

    等內(nèi)室里只剩下了聶青婉和冼弼二人，冼弼直接問：“郡主要跟下官說什么？”

    聶青婉道：“冼太醫(yī)不必緊張，只是多年不見，覺得冼太醫(yī)你縮手縮腳，完全失去了當(dāng)年進(jìn)太醫(yī)院的雄心壯志，如果當(dāng)年提攜你的人看到你如今的樣子，一定會痛心疾首。”

    冼弼淡如死水般的眼眸一驚，情緒頃刻間翻覆，他盯著那道床幔，緊張地問：“你是誰？”

    聶青婉道：“晉東郡主。”

    冼弼道：“我與你素未蒙面。”

    聶青婉笑道：“今日就見面了呀。”

    冼弼道：“多年不見是何意？”

    聶青婉沉了沉臉，卻很久不再說一個字，她就躺靠在床頭，背后支了一個大軟枕，青絲如瀑，根根落在繁華如織的錦緞上，因為天氣熱，她穿著薄薄的里衣，雪白的顏色，明明擋在厚重的床幔內(nèi)，可冼弼還是看到了那寒光一樣的顏色，如同那天，那個女人眼中的光芒。

    那天的場景早已隨著她的死而支離破碎，可眼前這個郡主一字一句，述說著那一天的邂逅。

    不，不是邂逅，是恩賜。

    她恩賜了他一條雄心展翅之路，因為她，他相信志可展，國可報，平生愿望可實現(xiàn)，但是，入太醫(yī)院不久，她就殞命了。

    殷太后第七年，成都新鎮(zhèn)，全是流荒而來的逃難難民，聶青婉親自去新鎮(zhèn)看望這些難民，在那些難民中，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極有才華也極有善心的郎中，他手中無錢無藥，卻極力幫助難民們診病，白天不厭其煩，也不疲憊，晚上就趁大家都熟睡的時候一個人背著破醫(yī)簍去城外挖藥草。

    聶青婉觀察了他好幾天后，有一天晚上，把他堵在了山上，問他這樣做的意義，他當(dāng)時雖瘦雖枯黃，可眼睛里的光亮若星辰，他說：“救人能讓我感到快樂，他們需要我，而我也需要他們。”

    聶青婉問他：“不求任何回報？”

    他指著自己的心口：“回報在這里。”

    后來聶青婉跟他相處了幾日，越發(fā)覺得他清奇可貴，問他愿不愿進(jìn)太醫(yī)院，他當(dāng)時的神情，聶青婉一生都不會忘，他跪了下來，指著那矮矮低房下的難民營，說道：“我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可國家的力量是無窮的，太醫(yī)院是整個大殷醫(yī)者的殿堂，進(jìn)了太醫(yī)院，我就能號召更多的人去義診，那樣的話，國民們的體魄就會越來越強健，身體健朗，再不受疾病的折磨，他們就能更好地耕耘，更好的生活，往后的大殷，就是天國般的存在。”

    不管他說的是真是假，迄今為止，那是聶青婉頭一回聽一個落魄郎中說著這樣的話，她果斷地把他帶進(jìn)了皇宮，入職太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