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牢獄之災(zāi)-《陛下,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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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羨看她這副爭先恐后的樣子,倒覺得好笑,也隨她去了。到安陽縣投宿的時候,東羨道:“愛卿可記得朕曾經(jīng)說過,伴駕的時候讓你驗證你這些日子的成果?”
安陽縣是最早施行建議箱的地方,從前在京城的時候,她只是接到各地呈上來的成果匯報,報喜不報憂這種事情司空見慣,如今來個突然襲擊效果應(yīng)當(dāng)挺好。
陽琮聽到這話,立馬提起了精神,這些日子日夜兼程地趕路,日夜防帝,簡直是讓她身心俱疲,聞言,不禁喜上眉梢,“臣榮幸!不過不是急著趕路嗎,怎么又投宿?”
“我們提前先行的消息早已走漏,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再說,總不能為了趕路把人給累壞了。”東羨淡淡道。
安陽縣也算是較為富庶的一個縣,街上車水馬龍,販夫走卒,雖不如京城繁華,但也別有一番熱鬧。
皇帝扮成書生,一身青衫,折扇不離手,倜儻風(fēng)流,鳳眸微睞,只覺處處芳華,如同游園一樣慢條斯理地在街上走著。陽琮看著又不免感慨,身為皇帝,就不應(yīng)當(dāng)坐擁天下權(quán)勢之余,又生得一副好相貌,讓人心癢癢又不能覬覦。
她這回扮的是隨行的書童,亦步亦趨地跟著皇帝,烏溜溜的眼睛里透出了一股子機(jī)靈勁,偏容貌柔麗清和,像是掛牌的小倌一樣。
她的目標(biāo)是建議箱。她事先寫了一封長信準(zhǔn)備,列舉了一系列當(dāng)?shù)亻L官的劣跡,然后筆鋒一轉(zhuǎn)—以上純屬杜撰,如有巧合,趕緊抓人。
不過,她并不知道建議箱被安放在何處,便攔了一個路人相問。那路人見到她拿著一封信,看上去又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指給她路的時候,難免勸了一兩句,道:“朝廷是好心辦無用的事,若真的有什么冤屈或建議,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看你也是體面的人,何必同自己過不去。”
陽琮心存疑竇,卻還是想看看是如何“過不去”法。頂多是將這信毀尸滅跡吧。
木箱是放置在距縣衙大門五米之處的一塊方石上,箱上頭落著小鎖。只露出了一道小縫,陽琮上前,還沒將信投入木箱中,便有差役匆匆地趕過來。
那人猝不及防地就將她手上的信取走,掃了上頭的文字幾眼,本想將這信揉碎再把這兩人趕走,卻在看清了他們模樣的時候,心里生了其他的主意。
前些日子,師爺交代過他,遇到外頭來的人,尤其看上去有些來頭的,要設(shè)法拿下。這個投信的人眼生得很,自然是外頭來的,偏又眉目清秀得過分,而他旁邊立著的那個人……看上去卻是非富即貴,像是有些來頭的。
他緩緩地笑了,露出了黃色的牙,然后做了個“請”的動作,道:“這信寫得不錯……只是其中有些不實的情況,辱了我們縣太爺?shù)拿u(yù)。我們老爺可是個寬厚仁慈的好官,你信上反映的這些問題,直接同縣太爺講便好,畢竟放到木箱里面的信,也要隔好長才能反饋到我們縣老爺?shù)氖种校傩盏膯栴}不能在第一時間解決!我們的縣太爺愛民如子,這讓他覺得會過意不去的!”
陽琮有些意外,這人那般氣勢洶洶地跑過來,居然會這般和聲細(xì)語?
她原先還擔(dān)心衙役會攔截百姓投遞信件呢,沒想到衙役態(tài)度這么好。看來南朝的官員,素質(zhì)還不錯嘛。
她看了皇帝一眼,微微挑眉,有些神采飛揚(yáng)的味道。
東羨的嘴角掛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有些看好戲的模樣。
陽琮那時候沒有多想,便跟著衙役進(jìn)了衙門,然而,半個時辰后,陽琮追悔莫及,她怎么就沒多留幾個心眼,怎么就托大了呢?
那個差役將他們帶進(jìn)了衙門,同師爺說了幾句話,那個師爺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了陽琮他們兩眼,眼睛犀利地掃到了陽琮在長信最后留下的那句話,大嘆真是一個絕妙的借口,隨即拍案而起,“這建議箱是朝廷頒下來的,是御賜的!你們居然在這邊捏造罪名,扭曲事實,陷害長官!實在是禽獸不如!肆意妄為!藐視君恩!來人……把這兩個搗亂的給我打入牢獄,關(guān)個十天半月!”
那個差役還在旁邊小聲提示說:“師爺……這個禽獸不是這樣用的,君恩也不是!”
師爺眉頭立成八字,揍了差役一下,“少廢話,要不連你也一起扔進(jìn)去!來人……”
陽琮沒料到有這樣的一出神轉(zhuǎn)折,下意識地看了皇帝一眼,卻見他事不關(guān)己似的站在一側(cè),那唯我獨(dú)尊的氣勢一收斂,便像是一個失魂落魄的書生,看樣子是不打算出手了。
陽琮只得勇?lián)厝危仓^皮當(dāng)著皇帝的面,掏出了十兩銀子,想要賄賂一下師爺,沒想到那師爺柴米油鹽不進(jìn),“義正詞嚴(yán)”地將銀子給推開。
之后陽琮巧舌如簧,然而那衙役只認(rèn)死理,當(dāng)真是探花遇到師爺,有理說不清。她只能眼睜睜地“英勇落敗”,然后做了有史以來拉著皇帝一起蹲牢房的第一人!
真是新鮮又刺激,人生第一次啊。不過沒有被強(qiáng)迫換上囚服,不算是太丟臉吧?
身處囹圄之中,陽琮長嘆息以掩涕,而皇帝陛下卻安坐牢獄,巋然不動,仿佛此處是金堂玉殿。
見他負(fù)手立著,她非常奴性地折騰出一塊干凈的地方,然后郁悶地問道:“爺……你為什么不阻止我?”
他瞅了陽琮弄好的地方一眼,淡笑道:“不是見你正在興頭上嗎?以為憑著愛卿的智慧,能見微知著,看出他們要把我們誆進(jìn)牢房,所以將計就計來體會下牢房的生活啊。難道是朕高估了愛卿的智商?”
“……”陽琮默然,想說什么,然而卻想到她要當(dāng)能臣的壯志,便死鴨子嘴硬,道:“臣確實是要體驗一下牢獄的生活!”
押送他們過來的衙役早已走遠(yuǎn),偌大的牢房里空無一人,陽琮本以為,來牢房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很快皇帝的暗衛(wèi)就要從天而降帶他們離開,沒想到,東羨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坐在她收拾出來的干凈處,閉目養(yǎng)神,半分沒有要走的模樣。
“陛下……我們不是還要趕路嗎?”她委婉地提醒道。
他眼皮也不掀開,道:“嗯?我們乃是文弱書生,雙拳難敵四手,若牢房中憑空少了兩人,不正是說明我們身份不同尋常么?”
于是陽琮默然地坐下,然后開始想心事。越想越覺得喪氣,道:“陛下,您是早知道安陽縣吏治如此混亂了吧?”
“是,也不是。”他道。
說不沮喪是不可能的,盡管吏治混亂的地方是南朝,與她北朝無關(guān)系。然而畢竟這是她忙前忙后整出來的事端。若百姓投信訴意見,反而被抓進(jìn)牢里來,恐怕之后便不會相信朝廷,在抱怨這些官吏的同時,更怨朝廷出這個畫餅充饑的主意。
但她到底還是心存一絲期望,畢竟皇帝帶她來這吏治混亂的地方視察,是要斷她當(dāng)能臣的心的,故而她道:“也許是此地政策下達(dá)得不及時?或許安陽縣只是個例,嗯,比較離經(jīng)叛道一些?”
“愛卿果然是不到黃河心不死。朝政啊,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簡單呢?”盡管附近無人,他還是把聲音壓得低沉,見陽琮狐疑不解的表情,賣完關(guān)子,續(xù)道,“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今天遇到的事情只是其一,若派去監(jiān)督的人同著他們的長官勾結(jié),又如何是好?百姓們多不識字,若替他們寫申訴狀的人隨意寫,又如何控制?無獨(dú)有偶,各郡縣若爭相效仿,共同犯罪,朝廷絕對不可能一起懲治。”
如此一說,竟是一步步將自己的努力全盤否定了,偏偏她還一直以來自我感覺良好。
“你說得也對,時間尚短。但如今只是在幾個郡縣施行,就已經(jīng)發(fā)生陽奉陰違之事。若以后全國推行的話,會遇到多少障礙,自是可想而知。”
陽琮有了濃濃的挫敗感,心內(nèi)萌生出放棄的念頭,不想,頭頂卻被什么東西輕敲了一下。她抬頭,見皇帝閑庭信步一般搖著折扇,明明是風(fēng)流公子的模樣,話語卻擲地有聲,“曲陽春,朕告訴你,朕和你說這些并非是讓你知難而退,而是想讓你迎難而上,將這件事情辦得更好。朕是想著讓你當(dāng)我的枕邊人,但既然你想當(dāng)能臣,朕也給你個機(jī)會拼一拼,便算是以后……你若想?yún)⑴c朝政,朕也是準(zhǔn)的。但你要記住,許多事情不能一蹴而就,也非紙上談兵就能成事。”
這番話說得她十分動心,若是最后迫不得已真的嫁到南朝來,他能不計較自己女扮男裝的事情,還允許自己參與朝政……亦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只是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放權(quán)吧……
只聽他繼續(xù)道:“拿這件事來說,愛卿的初衷是好的,但凡事都需要掌握一個度,多思多想多看多做,有時候可以將自己放在那些心思不正官員的角度去想,該如何面對你定的方針政策。朕不需要你將你的猜想完完全全地推行出來,只要給朕循序漸進(jìn)地做就好,免得真到了政策通暢的時候,百姓們對此已經(jīng)沒有信心了。”
她道:“那這件事情,陛下覺得要怎樣辦才好。”
“朕要是事無巨細(xì)地想到每件事情的對策,靠你們做什么?”他將折扇猛地一收,那雙漂亮的眼睛光華內(nèi)斂,道,“你想做能臣,這是對你的一個小考驗。須知,要做朕的賢臣良將,這牢獄之災(zāi)只是開胃菜,若是行差步錯,面對的可是朝堂群臣的攻訐,是以要謹(jǐn)慎起見,三思而后行。愛卿向來吃一塹長一智,這點……朕還是放心的。”
陽琮愣愣地看著他好半晌,沒想到皇帝有朝一日也能夠這樣通情達(dá)理,難得地給她開了另一扇窗。她想了半天,感動的話也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只盯著那折扇,道:“陛下……您的折扇居然沒被沒收么?”
“……”
東羨陛下睨了她一眼,不作聲,有些氣結(jié)。
朝堂之事討論完畢,她又從有著雄心壯志的臣子變成了憂心雞毛蒜皮的女子了。
出恭的問題如何解決,梳洗的問題如何解決,她難道真的要在這里待一段時間體會牢房原生態(tài)生活?
夜色漸漸深沉,牢房內(nèi)寂靜得可怕,偶爾傳來其他牢間內(nèi)犯人打哈欠磨牙等細(xì)碎的聲音。她的腦海里各種思緒開始翻飛,諸如這個牢房從前住的犯人是如何死不瞑目,如何含冤帶怨,他們在這里受過什么酷刑……所幸身邊還有著皇帝陛下,否則她自己的想象都要把自己給嚇?biāo)馈?
困意漸漸來襲,陽琮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強(qiáng)打精神的時候,她突然看到眼前多了兩個黑影,以為是她腦補(bǔ)中的鬼魂突然出現(xiàn),聲音發(fā)抖道:“陛……陛下……”
“嗯?”
“有……有人。”
“哪兒?”
“那兒……啊!”黑乎乎的影子突然動了下,陽琮險些魂兒都嚇散,也不顧男男……男女大防,直接把皇帝撲了個滿懷,整個人緊緊地貼著皇帝陛下。
東羨輕笑出聲,道:“愛卿投懷送抱……為時也不晚。”
陽琮這才猛然驚覺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卻渾身發(fā)軟,東羨順勢擁她入懷。然后陽琮聽到黑乎乎的影子發(fā)出聲音:“陛下,屬下來遲,門口的守衛(wèi)已經(jīng)被吾等迷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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