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是兇手-《詭案罪(全集)》
第(2/3)頁
回到刑偵大隊,文麗和李鳴立即對蔣敬業展開了調查。
今年45歲的蔣敬業是青陽本地人,靠販賣走私煙起家,賺到了些錢后,就開了一家煙酒商行,開始做正經生意。如今,他名下有一家煙酒銷售公司和五家分店。他的煙酒銷售公司開在青陽市最繁華的街道——香港城商業步行街。據說他是個工作狂人,平時都住在公司里,極少回家。
范澤天看完蔣敬業的資料后,猛地一拍桌子:“走,咱們一起去會會這個蔣老板。”
蔣敬業的“敬業煙酒銷售公司”是一幢五層高的大樓,隔著好幾條街就能看見樓頂上那八個霸氣的招牌大字。
李鳴把警車開到這家煙酒公司樓下時,已經是這天的下午4點多了。范澤天帶著兩名助手走進大樓,一位漂亮的前臺服務小姐立即站起來笑臉相迎。
范澤天說:“我們找蔣敬業。”
前臺小姐說:“請問你們跟董事長有預約嗎?如果沒有預約的話,那非常抱歉,你們不能……”
范澤天朝她亮了一下警察證,嚴肅地道:“你只要告訴我們他在哪里辦公就行了,我們自己上去找他。”
前臺小姐猶豫一下,說:“董事長的辦公室在最頂層。”
范澤天三人乘坐電梯上到五樓,找到董事長辦公室,敲了敲門,屋里有個聲音說:“進來。”
范澤天推門進去,一個身著唐裝、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站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用一種冷漠而傲慢的目光迎接著他們。
“你就是蔣敬業?”進屋后,范澤天問。
對方哈哈一笑,道:“是。三位警官找我是什么事?”
看來樓下的前臺小姐已經搶先打電話把三個警察找上門的事告訴他了。
他見到警察,神色間倒也并不顯得慌張。
范澤天一看就知道對方是見慣了風浪的老江湖,當下也不跟他兜圈子,拿出馬旺財的照片問他:“這個人,你認識嗎?”
蔣敬業低頭看了一眼,搖頭說:“不認識,沒有見過。”
文麗從隊長手里接過照片,往蔣敬業跟前推了推:“你先看清楚了再說。”
蔣敬業說:“我真的不認識他。怎么,這個人有什么問題嗎?”
“5月19日凌晨,這個人被人殺死在紅隆養豬場后面。”范澤天說這句話的時候,兩眼直視對方。
蔣敬業怔了一下,道:“這跟我有什么關系嗎?”
“這個人叫馬旺財,是一名外地民工。5月18日晚上,他被你妻子吳亞媚以搬家具為由叫到家里,最終卻被你老婆引誘,兩人做出了茍且之事。而就在他們行事的過程中,恰好被你回家撞見。你不要告訴我當天晚上你回到家里什么也沒有看到。”
蔣敬業額角的青筋突然跳動起來,盯著這位警察怒聲道:“我看見了,我當然看見了,用不著你提醒我,我什么都看見了……但是,我當時并沒有驚動他們,很快就悄悄退出來,開車離開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外面忙生意,冷落了亞媚,就算她做出對不起我的事,那也是我錯。所以遇上這樣的事,我并沒有大發雷霆,而是選擇了默默忍受。當時我只是看見她跟一個男人赤身裸體在沙發上翻滾,并沒有看清那個男人長得什么樣,所以就算你們現在拿著他的照片來問我,我對這個男人也是完全沒有印象。”
“不,你說謊!”李鳴逼近一步,盯著他大聲道,“當時你確實很快就悄悄從家里離開了,但是你并沒有走遠,而是一直躲在附近暗中觀察,等這個男人離開你家的時候,你一路尾隨著他,最終將其打暈后捆綁起來,用你的小車把他拉到郊外,然后把他殺死了。”
“什么?你們來找我,是因為這家伙死了,而你們警方懷疑那個殺人兇手就是我?”蔣敬業愣住了。
“要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么來找你?”范澤天盯著他問。
蔣敬業看看他,又看看文麗和李鳴,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道:“不好意思,是我誤會了。我以為這家伙死了,他家里人聽說他跟我老婆有點關系,所以就想通過你們警方到我這里訛詐點錢財。”他一屁股坐在大班椅上,蹺起了二郎腿,“我聽說出了這樣的狀況,有時候被人訛詐幾百萬都是常有的事。既然不是錢的事,那就好辦了。”他拍拍額頭,一副慶幸的樣子。
文麗瞧了他一眼,冷聲道:“看起來你好像只擔心有人訛詐你的錢財,卻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成為殺人兇手啊!”
蔣敬業道:“我知道自己沒有殺人,而且我也沒有必要殺人,所以我根本不用擔心這一點。”
“但是在我看來,你卻有充分的殺人動機。”范澤天敲著他的辦公桌,加重語氣道。
“就因為我老婆跟這個男人有一腿,所以我就有了殺人動機?”蔣敬業把身子靠在大班椅上,隔著辦公桌與范澤天對視著,“如果你真是這樣想,那你們警方的辦案邏輯,未免就太簡單了。天底下被老婆戴上綠帽子的男人多了去了,難道這些人都有殺人嫌疑?”
“對不起,如果站在警察的角度考慮問題,還真是這么回事。一個男人被人戴了綠帽,而那個給他戴綠帽子的第三者突然被殺,那么這個男人肯定會被列為頭號嫌疑人。”
蔣敬業盯著范澤天足足看了三分鐘,最后終于低下頭,嘆口氣道:“那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對你們實話實說吧。”
文麗道:“你早就該說實話了。”
蔣敬業有點沮喪地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向你們隱瞞什么了,其實我跟我老婆吳亞媚的夫妻關系早就已經破裂,我們幾年前就已經開始分居了,只是為了不讓孩子傷心,所以一直在表面上維持著夫妻關系,沒有正式離婚。我們約定,她可以在外面找男人,我也可以在外面找女人,互不干涉,但是孩子放假回家的時候,我得回去陪他們,夫妻間再怎么有問題,也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現出來。”
“你說的是真的?”范澤天和他的兩名助手都愣住了。
“當然是真的。”蔣敬業低頭從抽屜里拿出一張a4紙遞給他,“這是我跟吳亞媚簽訂的互不干涉的分居合同,不信你們自己拿去看。”
范澤天接過那張紙快速地瀏覽了一下,還真是一份打印的《夫妻分居協議書》,后面除了有蔣敬業和吳亞媚的簽名,還有他倆按下的手印。
“其實這些年,她帶男人回家,我并不是不知道。我自己當然也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比如說你們剛才在樓下看到的那個前臺服務小姐,年輕吧?漂亮吧?她就是我的女人之一。”蔣敬業掏出一根煙叼在嘴里,但并沒有立即點燃,“5月18日那天晚上,我回了一趟家,主要是想回家拿點東西。當時我確實看見吳亞媚跟一個男人在一起,但因為有約在先,這些已經跟我無關,所以我到自己的書房里拿了東西就走了。吳亞媚其實也知道我回家了,但她根本沒有多看我一眼。”
他掏出打火機把煙點燃,吐了一口煙圈,淡淡地看了三個警察一眼,接著說:“我說的這些絕對都是實情,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調查。”
范澤天說:“你放心,這些情況警方會一一調查核實的。”
“這就對了嘛。”蔣敬業站起身,用夾著香煙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看看我現在,要錢有錢,要女人有女人,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日子過得風流快活。你說我會因為家里那個黃臉婆跟別人通奸,而去冒險殺人嗎?其實只要用腦子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我絕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范澤天沉著臉道:“多謝蔣老板配合我們的調查,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希望你能回答。”
“什么問題?”
“5月19日凌晨1點至3點之間,你在哪里?”
蔣敬業想了一下說:“5月18日晚上,我從家里出來后,約了一個客戶在‘長江三號’上面談生意。談完生意后,我們并沒有上岸,一直在船上打麻將,打了一個通宵,直到第二天,也就是5月19日早上8點多,我才離開。”
他說的“長江三號”是一艘豪華游船,白天停泊在北門口碼頭,一到晚上,就載著登船的客人,在長江上來往穿梭。據說船上消費很高,能夠登船玩樂的全是有錢人。
范澤天說:“請把你那個客戶的姓名及電話號碼告訴我,我們必須找他核實一下。”
“沒問題,我完全配合警方的調查。”蔣敬業哈哈一笑,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他,“這是我那位客戶的名片,你們盡管去調查。”
5
第二天,文麗和李鳴帶著幾名同事,對蔣敬業提供的情況展開了周密細致的調查,結果證實他所說的話基本屬實。蔣敬業跟他妻子吳亞媚確已感情破裂分居多年,現在兩人基本處于互不關心、互不干涉的狀態。而案發之時,蔣敬業確實在“長江三號”上面打麻將。“長江三號”當晚并沒有靠岸。所以蔣敬業既沒有充分的作案動機,也沒有作案時間。
“這么說來,”聽兩名助手匯報完情況,范澤天皺起眉頭說,“蔣敬業確實不是殺死馬旺財的兇手了。”
“范隊,”文麗看了隊長一眼,遲疑著說,“其實我覺得如果蔣敬業真的想殺馬旺財,不一定非得要自己親自動手,買兇殺人也不是沒有可能。”
“你都已經說了前提必須是他真的想殺馬旺財,從現在的調查結果來看,你覺得他對馬旺財有殺意嗎?”
文麗搖頭道:“完全沒有。”
范澤天說:“這就對了,所以我才說蔣敬業不是兇手。”
蔣敬業做案的可能性被排除之后,警方調整偵查方向,圍繞馬旺財之死又連續調查了好幾天,但案情并沒有半點進展。范澤天也不禁感到頭疼起來。
他原本以為這只是一個簡單的刑事案件,死者馬旺財作為一名外來打工者,在青陽市的人際關系并不復雜,案子查起來應該不太困難。可是現在馬旺財已經死了半個多月,案子卻仍然沒有半點眉目。看來這個案子,還真不像他當初預想的那么簡單啊!
這天早上,范澤天正和文麗、李鳴等幾名專案組成員在辦公室討論案情,忽然,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
文麗起身接聽,電話是從110報警中心轉過來的,說是有人在長嶺路拐彎處的陰溝里發現了一具女性尸體,轄區派出所民警已經先行趕到現場查看,說是可能涉及非正常死亡,請刑偵大隊派人過去看看。
范澤天苦笑起來:“馬旺財的案子還沒破,這里又來了一樁。走,通知其他人,咱們馬上去現場。”
幾輛警車呼嘯著開往長嶺路。
長嶺路是最近才修筑的一條連接新城區與舊城區的主干道,雙向四車道,因為剛剛竣工不久,道路兩邊還是荒蕪一片,連綠化帶都沒有弄好。路邊的下水道還沒有蓋上蓋子,幾場大雨下來,就變成了一條污水橫流的臭水溝。
來到案發現場,范澤天跳下警車,公路邊已經拉起警戒線。他從警戒線下鉆進去,看見路基下的小溝里躺著一個中年婦女。
小溝內積水約有一尺多深,女人的身體扭曲著,一半浸泡在水中,另一半則斜靠在岸邊的建筑垃圾上。
他問現場執勤的轄區派出所民警:“說說,什么情況?”
民警回答,有一個女清潔工負責打掃這一段路的衛生,今天早上9點多的時候,她到路基下撿垃圾時,看見臭水溝里躺著一個女人。剛開始的時候,她以為是有人喝醉酒不慎失足跌倒在水溝里,所以特意跑下來查看了一番,最后才確認這個女人已經死了。她慌忙用自己的手機報警。他們派出所離事發地點最近,所以接到報警后他帶著另一名同事最先趕過來,兩人看了現場,覺得這很可能是一個非正常死亡的案子,所以立即在這里拉起警戒線,并且打電話向市局匯報情況……
范澤天拍拍他的肩膀說:“做得好,要不然這么多看熱鬧的群眾圍上來,你踩一腳我踏一腳,這現場就沒法看了。”
法醫老曹跳進臭水溝,用戴著白手套的手輕輕翻動尸體,一邊查看著,一邊對身旁的女助手小聲說著什么。
女助手一邊點頭,一邊把他的話記錄下來。
范澤天舉目四望,這里正處在新舊城區交界的地方,公路兩邊是大片被房地產商圍起來等待開發的荒地,四周看不到一戶人家。除了公路上汽車呼嘯而過時發出的刺耳噪聲,就再也聽不到其他聲音。
法醫老曹細致地檢查完尸體,在女助手遞過來的驗尸報告上簽了字,然后脫下手套,把一只手伸向范澤天。
范澤天伸手拉了他一把,老曹就從臭水溝里跳了上來。
范澤天問:“有什么發現嗎?”
老曹說:“死者為女性,年齡大約在42歲至45歲之間,她是被人勒死的,兇器應該是皮帶之類的東西。還有,她手腕和腳踝處有青紫的痕跡,應該是臨死前曾被人用繩索捆綁過。”
“死亡時間?”
“應該是在昨天夜里11點至今天凌晨1點之間。”
“你覺得這個案子的兇手,跟上次在養豬場后面殺死馬旺財的,是同一個人嗎?”
老曹笑了,說:“我不下判斷,我只負責向警方提供法醫學上的證據。馬旺財是被一種極薄而且極其鋒利的刀片割喉而死,而這個女人,是被人用皮帶勒死的,從作案手法上來看,差別還是挺大的。”
范澤天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略略松了口氣。
他來到現場之后,第一感覺就是,這里跟馬旺財被殺的地點有點相似,都在偏僻的郊區,都在人車稀少的公路邊,而且被害人臨死之前,都被人捆綁過手腳。他以為這回遇上了令人頭痛的連環殺人案。但聽了老曹的分析,從作案手法上就已經能看出,這兩個案子之間應該沒有什么關聯。
“范隊,你過來看看。”文麗站在臭水溝里,抬頭沖隊長喊了一聲。
范澤天蹲在小溝邊問:“有什么情況?”
文麗說:“我剛才搜了被害人的身,跟馬旺財一樣,她身上也沒有手機,不知道是沒有手機,還是被兇手拿走了。不過我從她的錢包里發現了這個。”她遞過來一個綠皮小本。
范澤天接過一看,原來是一個《家政服務員上崗證》。翻開,里面貼著死者的照片,照片下面寫著持證人姓名,叫“容彩”。再看后面的蓋章,發證的是青陽市怡家家政公司。
“怡家家政公司?”他皺起眉頭,舉著那個上崗證問,“有誰知道這家公司嗎?”
“好像在解放大道那邊吧,”一個正在給尸體拍照的刑警頭也不回地說,“我上班的時候要經過那條街,好像在那里見過這家公司,有兩扇很大的藍色玻璃門,看上去挺氣派的。”
“好的,文麗,你跟我去這家家政公司看看,不管怎樣,先把死者的身份查清楚再說。李鳴,現場這里就交給你了。”
范澤天發動警車,文麗一個箭步跳了上來。
二十分鐘后,警車開進了解放大道。范澤天一邊放慢車速,一邊睜大眼睛在街道兩邊尋找著。
沒走多遠,文麗果然看見前面街邊有兩扇氣派的藍色玻璃大門,趕緊用手指了一下。
范澤天把警車開過去,看了玻璃大門上懸掛的招牌,正是他們要找的“怡家家政公司”。
兩人推開玻璃大門走進去,找到了這家家政公司的總經理。
總經理是個姓張的中年男人,身體消瘦,但說話語速很快,精神氣很足,而且喜歡打手勢,一看就知道是曾經干過“培訓導師”之類職業的人。
范澤天向他亮出警察證,張總經理說話就忽然變得有點口吃起來。
范澤天掏出那個上崗證,遞給他后問他:“張總,我想問一下,這個上崗證,是你們公司核發的嗎?”
張總經理接過上崗證只看一下綠色封皮,就點頭說:“是的,這個證是咱們公司發給家政服務員的。”他看了兩個警察一眼,又補充說:“在咱們青陽市,目前還沒有對家政服務從業人員統一考核和頒證的機構,所以咱們公司只能自己對員工進行培訓和考試,經考核合格的,都會頒發這個上崗證。怎么,這個有什么問題嗎?”
“這個證,本身并沒有什么問題。”范澤天說,“我們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這名持證人的情況。你對這個人有印象嗎?”
張總經理翻開上崗證,先看一下照片,又看了一下名字,皺起眉頭說:“容彩?好像有點兒印象,但具體記不太清楚了,咱們公司一共管理著兩百多名家政服務員,所以我也沒有辦法記得每一個人的情況。”
他打開電腦,在電腦里查了一下,然后說:“這個容彩,確實是咱們公司培訓出來的家政服務員。她是湖南益陽人,今年45歲,7年前就已經在咱們這里考到上崗證了。她拿到證后,一直在一戶姓姜的公務員家里做保姆,幫人家帶孩子。看起來應該干得不錯,7年來一直沒有換過雇主。”
“她平時會回公司這邊嗎?”
“應該很少回來。”張總經理揚了揚手里的上崗證說,“這個證一般兩年一換,除了換證的時候回來過,在我的印象中,這個員工平時好像很少到公司里來,所以公司對她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張總經理小心地問。
文麗說:“她死了。今天早上有人發現她死在路邊一條臭水溝里,是被人勒死的。”
“什么,怎么會這樣?”張總經理嚇了一跳,喝了口水,很快就反應過來,生怕這事跟公司扯上關系,忙說,“我對她的情況,也只了解這么多了。我覺得你們應該去問問她的雇主,也許……”
范澤天說:“那好吧,請你把她雇主的資料告訴我們,我們會去調查的。”
張總經理在電腦里看了一下,說:“她的雇主姓姜,叫姜昊明,家住名雅苑8幢304房。”
名雅苑坐落在中心城區,交通便利,風景也不錯,里面的住戶大多是收入較高的公務員,或者是做生意賺了大錢的商人。在青陽城里,名雅苑也算得上是個高檔小區了。
范澤天和文麗來到名雅苑,時間已是中午。按照那個張總經理提供的地址,他們找到小區內8幢304房,然后按響門鈴。
給他們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戴著眼鏡,看上去顯得文質彬彬的樣子。對方隔著防盜門疑惑地打量著他們,警惕地問:“你們找誰?”
文麗出示證件后說:“我們是市公安局的,來找姜昊明先生。”
那個男人怔了一下,看著她道:“我就是,你們找我有什么事?”
“請問您認識容彩吧?”
“容彩?”姜昊明臉上神情微變,急忙點頭說,“認識啊,她是我們家保姆。她出了什么事嗎?”
文麗見他警惕性非常高,自始至終都隔著防盜門跟自己說話,并沒有打開門讓他們二人進去的意思,就直接說:“今天早上,有人在公路邊的小水溝里發現了容彩,她已經死了。”
“什、什么?她死了?是自殺嗎?”
“不,她是被人勒死的。”
姜昊明大吃一驚,左右看看,這才覺得被鄰居看見有警察來找自己似乎不妥,忙打開鐵門說:“你們進來說話吧。”
范澤天和文麗走進屋,發現屋里除了姜昊明,還有一個女人正在廚房里挽著衣袖做飯。
姜昊明說:“她是我愛人,跟我在同一家單位上班。自從我們家保姆容嫂,也就是容彩,昨天下午失蹤之后,家里沒有人做飯,所以我愛人中午下班回家,只好親自動手了。”
“容彩昨天下午失蹤了?”
姜昊明點頭說:“是的,從昨天下午開始,我們就沒有見過她。”
姜昊明告訴警方,容嫂是7年前到他們家做保姆的。當時他們的兒子剛剛出生,他和他老婆都要上班,沒有人帶孩子,所以就到家政公司請了一個保姆在家里帶孩子。容嫂做事認真負責,他們夫妻倆都很喜歡。
孩子一年前上了一所寄宿制小學,一個星期回家一次,雖然已經不再需要保姆照顧,但他跟他老婆這時候都已經在單位升職了,工作更忙,還經常出差,考慮到家里很多事情都無暇顧及,所以仍然把容嫂留在家里幫忙。
容嫂也很珍惜這份工作。她在老家有丈夫和一個兒子,她丈夫以前在碎石廠打工,后來得了職業病,沒法干活兒,只能回家休養。
她剛剛出來打工的時候,兒子還在讀中學,現在她兒子已經在西安念大學了。丈夫的藥費和兒子的學費,全靠她一個人打工來承擔,她肩上的負擔很重。有時候姜昊明夫妻倆出差,容嫂就會偷偷出去找點兒兼職掙點兒外快,雖然他和他老婆心知肚明,但也從來不說破。
昨天傍晚,姜昊明和他老婆下班回家,發現容嫂居然沒有在家,晚飯也還沒有做好,兩人都覺得有點奇怪,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以前就算容嫂有什么急事要去辦,也一定會打電話向他們請假。
剛開始,他和他老婆以為容嫂可能是遇上了什么急事,來不及打電話請假,所以也沒有多想,自己動手做了一頓晚飯。到了晚上仍不見她回家,這才覺得有些異常,今天早上打她的手機,手機一直關機。
他們越發覺得奇怪,但想到容嫂是一個成年人了,應該不會出什么事,所以也一直沒有報警。想不到中午剛下班回到家,警察就來敲門了。
范澤天聽說死者容彩昨天下午就已經失蹤,不由得也吃了一驚,盯著姜昊明道:“你確定她是昨天下午失蹤的嗎?”
姜昊明點點頭說:“是的。昨天下午兩點多,我和我老婆出門上班,容嫂當時還在家里。等我們傍晚6點左右下班回家時,她已經不見了。”
“她有沒有給你們留下口信或紙條之類的,告訴你們她去了哪里?”
“沒有,既沒有留下紙條,也沒有給我們打電話。我問過小區門口的保安,他說昨天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看見容嫂一個人出了小區,就沒有再見她回來。”
“她身上有手機,對吧?”
“是的,她自己有手機,給我們打個電話應該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她沒有。而且我們后來也給她打了電話,手機一直處于關機狀態。”
“她的手機號碼是多少?”
姜昊明轉身找到一張小紙條,寫了個電話號碼遞給他:“就是這個。”
范澤天接過紙條問:“你們有沒有聽說她平時得罪過什么人,或者說,有什么仇家之類的?”
姜昊明搖頭說:“這個應該沒有。她在我們家干了7年保姆,平時接觸的外人并不多,生活圈子也很狹小,好像也沒有看見她跟什么人吵過架。仇家之類的,就更沒有聽說過了。”
范澤天又問了一些情況,感覺到對方雖然是容彩的雇主,而且容彩為他們服務了7年多時間,但他們對這個保姆好像也沒有什么真正的了解,問來問去,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線索來。他只好起身告辭,臨走時給姜昊明留了一張名片,叫他想到什么情況,再打電話告訴警方。
6
文麗和隊長從姜昊明家里走出來,剛到樓下,范澤天的手機就響了,一接聽,是李鳴打來的。
李鳴在電話里說:“范隊,我們在現場發現了一些情況。”
范澤天問:“什么情況?”
李鳴說:“容彩臨死之前,曾經被兇手捆綁過手腳,這個你們在現場時就已經知道了。但是就在剛才,我們從死者腳踝處的捆綁痕跡里發現了一根藍色的尼龍絲,應該是她被兇手用尼龍繩捆綁之后遺留下來的。經過化驗,我們發現這根尼龍絲,與半個月前死在養豬場后面的馬旺財身上發現的尼龍絲成分相同。”
范澤天說:“這個不奇怪,尼龍繩的成分,應該都差不多吧。”
“不,馬旺財和容彩身上發現的尼龍絲,經化驗,成分不是相同,而是高度相同。”
“高度相同?”范澤天怔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說,捆綁他們的,是同一根尼龍繩?”
李鳴說:“我看不大可能是同一根繩子。最大的可能是,從同一根尼龍繩上剪下來的兩截繩子。”
“你的意思是說,兇手從商店買了一大卷尼龍繩,先剪下一段,捆綁了馬旺財,過了半個月,第二次作案時,又剪下一段,捆住了容彩?”
“是的,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
“也就是說,殺死馬旺財和容彩的,是同一個兇手?”
“很有可能,我覺得這兩個案子完全可以并案偵查了。”
范澤天想了一下說:“你先把現場的工作做好,具體案情,咱們回局里再討論。”
掛了電話,范澤天把這個情況跟文麗說了。
文麗皺起眉頭說:“這么說來,容彩與馬旺財這兩樁命案之間,是有關聯的了,那容彩跟馬旺財之間,是不是也有關聯呢?”
兩人立即折回身,乘電梯回到三樓,再次按響了姜昊明家的門鈴。
姜昊明開門后,見到是剛剛那兩個警察去而復返,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冷冷地道:“怎么又是你們?”
范澤天說:“你先把防盜門打開,我們發現了一些新線索,想請你協助調查。”
等姜昊明打開門,兩人走進屋,文麗掏出手機,打開馬旺財的照片遞到他跟前:“你認識這個人嗎?”
姜昊明看了一眼,搖頭說:“不認識。”
文麗問:“你平時有看到容彩跟這個人接觸過嗎?”
姜昊明說:“沒有。”想了一下,又問,“他是誰?跟容嫂有什么關系?”
“他叫馬旺財。”范澤天盯著他問,“平時你有沒有聽容嫂提起過這個名字?”
“好像沒有。”
“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什么叫好像沒有?”范澤天忽然加大了聲音。
姜昊明看他一眼,搖頭說:“那就是沒有。”
范澤天想了一下,忽然問:“你們這里距離青龍咀菜市場不遠吧?”
姜昊明怔了一下,說:“是的,大概有兩條街的距離。我們這個小區的居民,一般都是去那里買菜。”
范澤天說:“既然這樣,那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他帶著文麗走下樓,把警車快速地開出名雅苑,沿著大街一路開過去。
文麗問:“咱們現在去哪里?”
范澤天說:“去青龍咀菜市場。”
兩人來到菜市場門口,三五個民工正挽著衣袖坐在臺階上打牌,其他人都不在,估計是接到活兒,都出去干活兒了。
范澤天走過去,好在他熟悉的那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還在。
老頭兒看見他,站起身主動跟他打招呼。
范澤天拿出用手機翻拍的容彩的照片問:“這個女人,你認識嗎?”
老頭瞇著眼睛看一下,搖頭說:“不認識,不過好像在哪里見過。”
“你再好好想想,她是馬旺財的湖南老鄉。”
“哎喲,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老頭兒一拍大腿說,“她經常到這里買菜,好像不知道什么時候跟馬旺財攀上了老鄉,他倆挺熟的。我聽馬旺財叫她容姐,好像是在這附近哪個當官的家里做保姆。記得有一次,她還給馬旺財介紹了一份工,雖然只干了一天,但結賬的時候,老板給了他250元工錢,因為干活兒特別賣力,還得到了100元獎勵。馬旺財說那份工既輕松又好玩,比咱們平時做苦力樓上樓下搬東西,累死累活一天下來才掙一二百元強多了。”
“哦,原來馬旺財和容彩之間,還有這樣一層關系?”范澤天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問,“你知道那天容彩介紹給馬旺財的,是一份什么工作,是給誰干活兒嗎?”
老頭兒搖搖頭說:“這個就不知道了,馬旺財也沒有跟我們說過。”
“那么后來,這個女人有沒有再介紹馬旺財去干活兒呢?”
“好像沒有了,如果真有這樣的好事,馬旺財肯定會跟我們說的,他是一個憋不住話的人。”
范澤天點頭說:“好的,那多謝你了,你給我們警方提供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其他人回來,你再幫我問一下,如果還有誰知道馬旺財跟容彩之間的其他情況,你隨時可以打電話給我。”
下午的時候,范澤天回到刑偵大隊,立即召集專案組的人召開案情分析會。
李鳴首先介紹了今天在案發現場發現的一些線索,然后范澤天又把自己從那個民工處了解到的信息說了。
李鳴說:“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那個保姆容彩跟民工馬旺財之間,肯定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而兩個人的死,也有著驚人的相似。首先,死亡時間,都是在半夜至凌晨之間,案發地點,都是在近郊的公路邊;其次是作案手法,都是先將被害人捆綁之后,用交通工具運至偏僻處實施謀殺。最重要的是,現在我們化驗出,捆綁兩人的繩索應該是自同一根藍色尼龍繩上剪下來的兩截繩子。正是因為有這些相同的作案細節,所以我認為殺害兩人的兇手,應該是同一個人,為了節省人力、物力,也為了能早日破案,我建議將這兩個案子并案偵查。”
“李鳴的想法有些道理,”范澤天看了大家一眼,說,“這兩個案子之間,確實存在一些關聯,我也同意并案偵查。”
文麗問:“范隊,那下一步的偵查工作咱們該怎么開展?”
“目前咱們手里掌握的線索還很少,還是先做一些摸排工作吧。”范澤天用鋼筆敲著桌子說,“李鳴,你負責跟容彩湖南老家的親屬聯系,看看能不能從她老家那邊找到什么線索。文麗,你負責調查容彩在青陽市的生活圈子,包括她在外面認識的老鄉及在家政中心的同行等。其他人主要負責在案發現場附近走訪,看能不能找到目擊證人,或者其他什么線索。”
案情分析會結束,等大家都起身離去時,范澤天忽然想到了什么,對文麗說:“咱們去姜昊明家里調查時,他不是說過容彩有時會出去做兼職掙點外快嗎?我覺得這也許是一條線索,咱們可以去查一下。”
幾天后,各路消息反饋回來,案情并沒有實質性進展。
文麗重點調查了一下容彩在雇主家以外的地方兼職的事。
自從這兩年姜昊明的兒子讀寄宿學校之后,容彩的工作就輕松了許多。有時候姜昊明夫妻同時出差,或者出去旅游,一去就是一個星期,容彩在家里,一來比較清閑,二來她兒子考上大學,家里的經濟壓力比較大,經一些老鄉介紹,她就趁雇主不在家的時候,偷偷出去做了一份兼職的工作。
她做的這份兼職其實挺簡單,就是到一個老鄉開的湘菜館做服務員,工資一日一結,一般情況下做一天可以領到80元工資。
當然,這份兼職不能讓雇主知道,她只能在姜昊明夫婦不在家的時候偶爾出去做一下。據說她就是在那里做服務員時,跟前來餐館吃飯的馬旺財認識的。
“那你去她兼職的那家湘菜館調查過了嗎?”聽完文麗的匯報后,范澤天問了一句。
文麗點頭說:“我已經去過了,一切正常,看起來并沒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范澤天“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看到他皺起的眉頭,文麗知道,眼下這個案子真的把隊長給難住了。就在她向隊長匯報完情況,準備轉身離去時,她聽見隊長的手機響了。
范澤天掏出手機按一下接聽鍵,對著手機“嗯”了幾聲,然后說:“好的,我們馬上就到。”
掛了電話,他對文麗說:“你趕緊叫上李鳴,還有咱們專案組的幾個人,一起去現場。”
“去現場?”文麗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問,“哪個現場?”
范澤天說,剛剛給自己打電話的是城東派出所的肖所長。今天上午,有人在城東小金湖發現了一具浮尸,肖所長帶人去現場看了,發現被害人極有可能是被人謀殺的,所以打電話向咱們刑偵大隊求援。
文麗苦笑道:“這節奏也太快了一點兒,我都有點跟不上的感覺。”
小金湖位于東城區,面積不大,四周建有環湖綠道,經常有游人在綠道上散步,也有人在湖中泛舟。
范澤天趕到小金湖時,湖邊已經圍了一圈看熱鬧的群眾。
他鉆進人群,看見湖邊草地上斜躺著一個濕淋淋的男人,身材不高,卻顯得有些肥胖。城東派出所的老肖正圍著尸體轉圈兒。
看見范澤天,他急忙過來打招呼,說:“老范,你們總算來了。”
范澤天說:“到底什么情況?我那里連著發生了兩個命案,正忙得不可開交呢。”
老肖說:“今天上午,有一對在湖里劃船的年輕情侶報警,說他們劃船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具尸體從湖底冒出來,當時嚇得他倆差點兒把船都弄翻了。兩人上岸后,看見湖邊張貼有咱們派出所的報警電話,所以就直接打電話到咱們派出所報案。我帶人趕過來,先把尸體打撈上來,仔細一看,死者手腳明顯有被人捆綁過的痕跡,一看就知道是非正常死亡,攤上這樣的大事,我也只能打電話找你了。”
范澤天邊聽邊點頭,蹲下身仔細看了那尸體,這才知道死者并不胖,只不過在水中浸泡的時間長了點,尸體已經明顯膨脹起來。
法醫老曹一邊檢查尸體,一邊向他匯報:“死者為男性,身高大約1.7米,年齡應該在42歲左右。從尸體表面情況來看,他至少已經在這湖水里浸泡了12個小時。”
范澤天看看手表,現在正是中午12點,他問:“也就是說,死亡時間是在昨天晚上半夜12點左右,對吧?”
老曹點頭說:“是的,可以這么認定。”
“死因呢?是死后被人拋尸水中,還是活著的時候被人扔進水里淹死的?”
老曹指著死者的手腳對他說:“你也看到了,與前面兩起命案一樣,死者手腳都有被捆綁過的痕跡。最重要的是,我在死者脖頸后面,發現了其被人掐住脖子往下摁的印跡,再綜合死者口鼻腔里的一些情況,我初步推斷,他應該是被人強行按在水里,硬生生淹死的。”
“你的意思是說,他是被兇手捆綁住手腳,拖到湖邊,然后在無法反抗的情況下被兇手把頭強行按進水中,活生生淹死的?”
老曹點頭說:“是的。兇手將他淹死后,再解開他身上的繩子,將他拋入湖水中。也有可能在他身上壓了兩塊石頭,所以尸體很快就沉入湖底。今天中午,石頭滑落后,尸體膨脹,所以很快就重新浮出水面。”
文麗湊過來問:“范隊,你覺得這個人的死,跟前面兩起案子有關系嗎?”
“現在還很難說啊!”范澤天低下頭,特意檢查了一下死者的手腕和腳踝處,并沒有發現尼龍絲之類的東西,當然也就不能確認他曾被前面那兩起案子中出現的相同的藍色尼龍繩捆綁過。
文麗說:“可是這個案子與前面兩起案子相比,兇手的作案手法其實也是大同小異,都是先捆綁后謀殺,作案時間也是在半夜時分,我覺得很可能是同一個兇手干的。”
“這個也只能是你的主觀推測,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并沒有直接的證據能夠證明這個案子是前面兩起案子的延續,所以咱們不能草率地下定論。”范澤天從尸體前站起身說,“現在咱們最迫切的工作,是搞清楚死者的身份。”
他在原地轉了一圈,問四周看熱鬧的圍觀群眾:“你們有誰認識這個人嗎?”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齊搖頭。
范澤天戴上手套,在被害人身上摸索一下,沒有發現死者身上的手機,卻從其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個錢包,里面有一沓鈔票,但沒有能夠證明其身份的任何證件。
李鳴蹲下身,仔細端詳著死者的臉,皺起眉頭說:“范隊,我總覺得這家伙有點兒眼熟,我肯定在哪里見過他。”
“那你再好好想想。”
李鳴想了一下,說:“對了,應該是在咱們局的內網查資料時,見過他的照片。”
“這么說來,這家伙在咱們局里是有案底的了?你快把他的指紋傳回局里叫人查一下。”
李鳴點頭說“是”,趴在地上,小心地采集了一枚死者的指紋,然后傳回局里。
十幾分鐘后,有消息從市局技術中隊反饋回來,此人果然有前科。
據技術中隊傳到李鳴手機上的資料顯示,此人名叫古樂天,現年40歲,青陽市本地人,因為尋釁滋事,已經數次被公安機關刑事拘留甚至拘役,但每次都沒有關多久就被放出來了。
“尋釁滋事罪?”范澤天問,“他具體都做了些什么?”
李鳴一邊看著手機里的資料,一邊說:“這個家伙是個有名的‘醫鬧’,而且還是個頭目。他經常帶著一大幫人,跟患者家屬一起到醫院鬧事,向院方施加壓力,迫使院方答應他們的無理要求,向他們支付高額的賠償費。成功拿到錢后,他再跟患者家屬按比例分成。”
“有他的家庭住址嗎?”
“有的,這里的資料顯示,他住在碧桂園小區。”
“聽說碧桂園小區里的房子,幾年前就已經炒到上百萬一套了。”文麗有些吃驚地說,“看來干他們這一行,確實很賺錢啊!”
范澤天鉆出人群說:“文麗,咱們去他家里看看。”
7
范澤天和文麗來到碧桂園小區,先向門口的保安打聽古樂天這個人。
保安朝附近的一幢三層別墅樓一指,說:“他呀,就住在那幢樓里。”
范澤天問:“他家里還有什么人?”
保安說:“他家里有老婆、孩子,他孩子正讀小學,他老婆沒有工作,白天在家睡大覺,晚上就出去賭博。”
根據保安員的指點,范澤天帶著文麗,按響了古樂天家的門鈴。出來開門的,是一個披散著頭發、穿著睡衣的胖女人。她一副沒有睡醒的模樣,一邊打著哈欠一邊隔著防盜門問:“你們找誰啊?”
范澤天說:“請問古樂天是住在這里吧?”
胖女人從門縫里打量著他倆,問:“你們是什么人?”
文麗出示了證件,說:“我們是公安局的。”
也許這女人見多了這樣的場面,一點兒也不慌張,擦擦惺忪的睡眼說:“古樂天不在家,你們有什么事直接去找他吧。”
“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他老婆。”
“那你把門打開,我們想詳細了解一下你丈夫的情況。”
胖女人猶豫一下,最后還是打開了防盜門,讓兩個警察進屋后,她自己先一屁股在沙發上坐了下來,說:“你們找我也沒有用,他在外面的事,從來不跟我說,我什么都不知道。”
這女人倒是機靈,警方還沒有開口發問,她先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凈。
文麗盯著她道:“你用不著跟他撇清關系。我們也想去找他,可惜沒法找了,今天中午,有人在小金湖里發現了他的尸體,他是被人謀殺的。”
“尸體?謀殺?”
胖女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在沙發上呆坐好久,才明白這個女警察的意思是說,她丈夫死了。
“怎么會這樣?好好的一個人,怎么就……”胖女人從沙發上站起來,身子晃一下,差點兒摔倒在地。文麗急忙上前將她扶住。
胖女人問:“他、他是怎么死的?”
文麗說:“應該是被人捆住手腳之后強行按入水中,最后溺水而亡。”
“警官,你們一定要替我做主,一定要抓住兇手啊!”胖女人一把抓住文麗的胳膊,忽然尖聲大哭起來。
范澤天站在一旁,覺得這女人哭得挺傷心,而且看上去不像是裝出來的,就咳嗽了一聲說:“你想讓警方早一點兒查出誰是殺死你丈夫的兇手嗎?”
“當然想。”胖女人抬起頭,臉上眼淚、鼻涕早已流得一塌糊涂。
“那就趕緊跟我們說說你丈夫的情況,尤其是他在外面做‘醫鬧’的事,說得越詳細越有利于咱們破案。”
胖女人點點頭,扯過一張紙巾擦擦臉,然后帶著哭腔說:“我老公其實是一個農民……”
是的,古樂天原本是一個農民。他出生在青陽市東升鎮鄉下農村,初中畢業后就回家務農。二十年前,他只身一人跑到城里打工,不久后跟同在一家工廠打工的一個打工妹結婚,這個打工妹就是現在的這個胖女人。
大約十年前,古樂天剛滿五歲的兒子因為感冒發燒,到醫院打吊針,結果一瓶藥水還沒打完,孩子就沒了。他懷疑是醫院給孩子用錯了藥,于是就召集家里的親戚朋友,到醫院里討要說法。醫院怕事情鬧大影響聲譽,只好跟他私了,最后賠了他28萬元了結此事。
嘗到了甜頭的古樂天忽然感覺到這是一條不錯的生財之道,于是就天天守在醫院門口,遇上醫死人的事,他就主動上前跟患者家屬接洽,讓對方委托自己替他們向醫院維權。
一旦得到家屬的首肯,他便立即召集人手,組成一個龐大的“醫鬧”隊伍,身穿孝服,在醫院里擺設靈堂,大做道場。
如果遇上醫院方面的人出來阻擋,他們就一邊哭鬧,一邊以暴力手段毆打醫生、護士,打砸醫院的辦公設備……
大多數情況下,醫院都會頂不住壓力,主動提出息事寧人,賠錢了事。
古樂天從患者家屬手中分到自己應得的錢后,分發一些給工人做勞務費,剩下的都裝進了自己的腰包。一單生意下來,收入少則幾萬,多則上十萬。
當然,有時候醫院會報警處理,警察到場,也只是把他這個組織者以尋釁滋事的罪名抓起來,一般拘留幾天,罰點兒錢,就放出來了。最嚴重的一次,也只是被判拘役幾個月,放出來后,他照樣還是重操舊業。
范澤天聽那胖女人說了古樂天從一個農民到一名“醫鬧”的發家史,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嘆了口氣。像古樂天這樣做事不計后果、醫患通吃的醫鬧頭目,不出事才怪呢。
“那么,”文麗看了古樂天的老婆一眼,見她的情緒已經漸漸平復下來,就問,“你最后一次見到你丈夫,是在什么時候?”
胖女人想了一下,說:“是在昨天上午吧。昨天上午大概11點多的時候,有人打電話到家里來找他。他接完電話就出去了,然后一直沒有回來過。”
“那你知道打電話找他的人是誰嗎?”
“不知道,他在外面有很多業務,所以經常會有陌生人打電話到家里來找他。”胖女人說,“不過昨天他接電話的時候,我恰好在旁邊聽了一下,打電話的好像是一個女人。女人說她丈夫在醫院被醫生醫死了,她想請我老公幫她找醫院維權,我想對方其實就是想找醫院多要一點兒賠償的意思。我丈夫好像約了對方在一個什么餐館見面,然后就匆匆出門去了。”
“他這次出門之后,就沒有再回來過嗎?這中間,你們有沒有電話聯系過?”
“他出去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今天早上,我打完麻將回家,見他一夜未歸,就打了他的手機,但他已經關機。他是在外面辦大事的人,有時候連續幾天都不能回家,所以我也沒有太當回事。直到你們來找我,我才知道他已經……”胖女人說到這里,眼圈發紅,又要哭起來。
范澤天起身看了一下古樂天家里的座機,是有來電顯示和記錄功能的。他翻看了一下來電記錄,昨天上午11點多的時候,果然有一個電話打進來,通訊記錄里顯示主叫方是一個手機號碼。他把那個號碼記錄下來,然后用自己的手機撥打過去。
“喂,”電話很快就通了,手機里傳來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
通話的背景聲音有點嘈雜,仔細一聽,對方那邊好像在用高音喇叭播放著某種哀樂。
“您好!請問,”范澤天在電話里字斟句酌地說,“你認識古樂天嗎?”
對方怔了一下之后,回答說:“認識啊,我昨天還跟他見過面。”
“真的嗎?那太好了,請問你住在哪里,我們馬上過去找你。哦,我們主要是想找你了解一下古樂天跟你見面的情況。”
“你們是誰?”對方終于覺出一絲異樣,警惕地問,“古樂天他怎么了?”
范澤天說:“我們是公安局的,古樂天被人殺死了。根據我們目前所了解到的情況,你很可能是最后一個接觸過他的人。”
對方聽到古樂天被殺的消息,不由得在電話里發出一聲驚呼,過了半晌,才說:“那好吧,我住在文華街草邊巷109號。”
范澤天把這個地址記錄下來,離開碧桂園后,直接把警車開到了文華街,然后拐進草邊巷。
找到109號的門牌時,才發現這戶人家門口搭著一個大大的遮陽棚,一群道士正坐在門口敲鑼誦經。
他不由得皺眉道:“這是什么情況?”
文麗小聲道:“好像是在做道場,辦喪事。”
范澤天又給那個女人打了個電話,當那個年輕女人穿著一身白色喪服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才猛然省悟,對方剛剛死了丈夫,她這是在給她丈夫做道場,超度亡魂。
范澤天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在這種時候來打擾你。”
女人臉色蒼白、眼圈紅腫,一副悲傷過度的樣子,看上去顯得十分虛弱。她擦了一下臉上的淚痕,搖頭說:“沒關系,最傷心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前天晚上,我丈夫死在醫院的時候,我真的覺得天都塌下來了……”
范澤天問:“你覺得你丈夫在醫院死得蹊蹺,所以想找古樂天幫你向醫院討要說法?”
“是的,我聽別人說,出了這樣的醫療事故,如果走正常的法律途徑找醫院討還公道,不但費時費力,而且醫學上的事咱也不懂,打官司也很難贏。有人給了我一張古樂天的名片,所以昨天中午的時候,我就給他打了個電話。他約我在他家附近的一家川菜館見面。當時我請他在餐館吃午飯,他喜歡吃辣椒,點了好幾個辣菜,還喝了兩瓶啤酒。”
“當時他是怎么跟你說的?”
“他說像我丈夫這個情況,責任肯定在醫院,如果由他出面,找醫院賠個三四十萬完全沒有問題。當時我們在餐館里談了很久,他讓我看好我丈夫的尸體,他第二天早上就帶人到醫院去鬧。離開那家川菜館的時候,應該是下午3點多了。”
“之后你們有再聯系嗎?”
“沒有了,因為事情都已經計劃妥當,所以當天晚上我并沒有再跟他聯系。直到第二天早上,我在醫院門口等他,卻一直不見他出現,才覺得有點奇怪。打電話到他家里,說是不在家,打他的手機,卻一直關機。當時我還想,這個人太不守信用了,說好的事,完全做不到。再后來,醫院主動聯系我,說只要我不吵不鬧,他們愿意在原有的基礎上再提高一點賠償標準。因為沒有人幫我維權,我只好答應了他們提出的條件,最后醫院賠了我22萬元。事情一了,我就把我丈夫的尸體領回家,并且請來道士做道場超度他,我已經跟我公公婆婆7商量好了,準備今天晚上就把他拉去殯儀館火化……”
“在餐館吃飯的過程中,你有沒有發現古樂天有什么異常的表現?”
“好像沒有吧,他看上去很正常。”
“期間有人打電話給他嗎?”
“沒有。”女人低頭想了一下說,“不過我跟他在餐館門口分開后不久,無意中回頭看了一下,好像看到他正站在餐館街道對面的人行道上跟別人說話……”
“那你看清楚跟他說話的是什么人了嗎?”
女人又搖搖頭,說:“沒看太清楚,只記得應該是個年輕男人,好像還戴著眼鏡。”
范澤天把這條線索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來,然后又問:“如果再見到那個年輕男人,你能認出他來嗎?”
女人想想,點點頭,但很快又搖搖頭,說:“這個我不敢肯定。”
范澤天點頭“嗯”了一聲,說:“這個可以理解,你當時也只是回頭匆匆一瞥,沒有看清楚是很正常的。能不能告訴我們你叫什么名字?也許以后我們還會過來找你了解別的情況。”
女人說:“我叫薛晶晶。”
范澤天又問了她跟古樂天見面的那家川菜館的具體地址,離開薛晶晶家后,他帶著文麗趕到了那家川菜館。
川菜館開在距離碧桂園小區不遠的一條大街邊上。那條大街是一條雙向四車道的城區交通主干道,白天的時候雖然街邊行人不多,但路上的車流量非常大,到處都是疾馳而過的汽車。
范澤天先到川菜館,找里面的服務員問了昨天下午古樂天到餐館來吃午飯的事,服務員反映的情況跟薛晶晶所言相差無幾。
當問到古樂天離開餐館后,是否曾站在街道對面跟一個年輕的戴眼鏡的男子說話,餐館服務員都搖頭表示沒有注意到。
兩人又來到餐館門前的大街上,街道兩頭近千米之內,都沒有看見監控探頭。也就是說,昨天下午古樂天在街上跟那名年輕男子談話的場景,除薛晶晶外,將很難再找到其他目擊證人。
文麗看見隊長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忍不住問:“范隊,你覺得那個神秘的眼鏡男,就是殺死古樂天的兇手嗎?”
范澤天搖頭說:“這個目前還不能確定。但是他是繼薛晶晶之后,我們目前所知的古樂天臨死前最后接觸過的人。就算他不是兇手,對于咱們警方來說,應該也是一條重要的線索。我的直覺告訴我,如果能找到這個眼鏡男,對咱們偵破這個案子絕對大有幫助。只可惜現在無法找到當時的目擊者,更沒有辦法找到那個神秘的眼鏡男。”
回市局的路上,文麗說:“范隊,其實我覺得古樂天這個案子應該不難破。”
正在開車的范澤天忍不住回頭看了她一眼,說:“哦,何以見得?”
文麗按照自己的思路分析道:“你看,古樂天身為醫鬧頭目,可謂醫院和患者兩邊通吃。但是我想最恨他的,肯定還是醫院方面。”
范澤天忍不住笑了,說:“所以你覺得肯定是哪家醫院花錢雇人干掉他的,是吧?”
“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大嗎?”文麗加重語氣說。
“我倒覺得你說的這種可能性并不大。因為很明顯,現在醫院方面不是恨他,而是怕他。”
“怕他?”
“對,就是怕他,怕他怕到根本不敢主動去招惹他。那些醫院破財消災,用高額的賠償了結醫患糾紛,像送瘟神一樣送走他之后,只盼他永遠不要再來找自己醫院的麻煩,誰還敢沒事找事?至于醫院方面請人對付他,這就更不可能了,因為雇兇殺人,一旦東窗事發,醫院拍板的領導是要坐牢,甚至被拉去槍斃的,你說哪個醫院的領導愿意為了公家的事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文麗點點頭道:“你這樣一說,好像也有些道理。”
范澤天說:“我倒是覺得,兇手很可能在患者家屬這邊。”
第(2/3)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黑龙江省|
白朗县|
玉龙|
三穗县|
冷水江市|
兴安县|
治多县|
东丽区|
五台县|
景泰县|
丹凤县|
天气|
揭东县|
唐河县|
绥宁县|
石屏县|
南陵县|
诸城市|
建始县|
涿鹿县|
靖西县|
天祝|
上饶县|
永寿县|
伊金霍洛旗|
奇台县|
东乌珠穆沁旗|
泽州县|
枣强县|
高邮市|
昂仁县|
安陆市|
丹巴县|
玉林市|
宣威市|
玛曲县|
施甸县|
隆子县|
甘孜县|
浦城县|
邯郸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