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魂錯殺-《詭案罪(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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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事偵查卷宗
正卷)
案件名稱:殺夫奪命案
案件編號:a53212593020130817
犯罪嫌疑人姓名:xxx
立案時間:2013.8.17
結案時間:2013.10.23
立卷單位:青陽市公安局
1
下午,馬從軍拎著一個黑色手提行李包出了門。
他走下臺階,抬頭看看天氣,感覺起風了,似乎有了些初秋的涼意,于是又折回屋里,在身上加了一件外套,才走出家門。
龐玉娟看見丈夫手里拎著行李包,就問:“要出差嗎?”
馬從軍“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說:“單位公干,出差到海南,估計要三四天才能回來。”
這是一棟獨門獨院的兩層別墅,兩米多高的圍墻上爬滿青藤,將安靜的小院與外面喧鬧的世界分隔開來。
院子里停著一輛白色本田小車。
馬從軍把行李包放進后備廂,然后鉆進車里,開著小車緩緩駛出院門。
龐玉娟倚在大門邊,看著丈夫的小車絕塵而去,表情落寞,臉上流露出冰冷的恨意,咬牙道:“單位公干,出差海南?鬼才信你!誰不知道你又跟劉美琪那個狐貍精逍遙快活去了。”
今年42歲的馬從軍,是青陽市新時代傳媒集團的老總。“新時代傳媒”是由青陽市電臺、電視臺等幾家媒體轉企改制整合而成的一家文化傳媒公司,有很深的官方背景,馬從軍身上還兼著一個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的頭銜,出差公干,自然是家常便飯。
龐玉娟原本是青陽制藥廠的一名會計,制藥廠倒閉后,她下崗在家,成了一名家庭主婦。
五年前,他們年僅十歲的兒子在學校組織的一次郊游活動中,遭遇車禍身亡,龐玉娟已經做了絕育手術,不能再生育。
花了三年時間,夫妻倆才漸漸從中年喪子的悲痛中走出來。
大約從兩年前開始,龐玉娟發現一向跟自己感情和睦的丈夫身上,漸漸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先是對她的態度突然變得冷淡起來,然后下班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準時回家,總是借口說工作應酬逗留在外,甚至徹夜不歸。
再后來,馬從軍說自己工作太忙,有時晚上回家仍需加班,怕夜里吵到龐玉娟,所以提出夫妻分房睡覺。
龐玉娟這才隱隱感覺到,丈夫在外面已經有別的女人了。
剛開始的時候,龐玉娟的心態還是比較樂觀的,總覺得自己跟丈夫二十來年的夫妻感情,絕不是外面那些逢場作戲的一夜情可以代替的。
男人嘛,整天對著家里的黃臉婆,難免會感到乏味,偶爾在外面偷偷腥,尋找新鮮和刺激,也是可以原諒的。等他在外面玩累了,自然就會回心轉意,重新回歸家庭。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龐玉娟發現丈夫的心,已經離自己,離這個家越來越遠,她這才感覺到情況不妙。
為了挽回丈夫的心,龐玉娟也曾在丈夫面前哭過鬧過吵過,但是馬從軍根本不吃這一套,瞪著她,用異常冷靜,甚至是冷漠的口吻說:“你是更年期到了,還是神經病發作?你說我在外面有別的女人,那個女人是誰?你有什么證據?我看這些都是你自己瞎想的吧?”
這話說得龐玉娟一愣,自己之所以認定丈夫有外遇,完全是憑自己的第六感,但說到確鑿的證據,自己還真沒有。
龐玉娟痛定思痛,下定決心,一定要找到丈夫出軌的證據,揪出那個充當第三者破壞他們家庭的狐貍精。假如她把證據擺在馬從軍面前,他仍然不思悔改,她就鬧到他們單位去。
政府部門的機關單位,一向重視領導干部的作風問題,如果這事捅出去,馬從軍的官也就當到頭了。
馬從軍是一個事業心很強的人,遇上這樣的情況,一定會向她妥協。如果他真的死不悔改,那就只能一拍兩散,誰也別想再過好日子。她在心里恨恨地想著。
有了這個想法之后,龐玉娟就拿著一部數碼相機,整天蹲守在丈夫單位門口,只要看見他單獨開車出去,她就坐的士在后面跟蹤他,希望能偷拍到他跟那個女人鬼混的鏡頭。
但是馬從軍年輕時當過偵察兵,行事一向小心謹慎,他很快就發現了端倪,只在車流中轉幾個彎,就輕易地把她給甩掉了。有時候她還沒有到家,他卻故意先回家,坐在沙發上面帶揶揄地等著她。
龐玉娟尾隨丈夫當了半年的狗仔隊,卻沒有一點收獲,明知丈夫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卻抓不到半點把柄,氣得大病了一場。
兩個多月前的一天半夜,馬從軍從外面回來,剛一進門,龐玉娟就從他身上聞到了那種熟悉的女性香水味道。
她剛想發作,馬從軍卻先開口道:“這么晚,還在看電視啊?正好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他從提包里拿出兩張a4紙,從玻璃茶幾上推到她面前。
龐玉娟一看,居然是兩張已經打印好的離婚協議書,再看最后面,馬從軍已經在上面簽了字。
馬從軍說:“你仔細看看,如果沒有意見,就在后面簽上你的名字。”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好像是在跟客戶談一份互利雙贏的生意合同。
龐玉娟被他臉上那種冷漠的表情徹底激怒了,如果旁邊有水果刀的話,她真恨不得沖上去一刀刺死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
她喘著粗氣,胸脯劇烈起伏著,過了好久,才漸漸平緩下來。她盯著馬從軍恨恨地道:“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死也不會同意簽字離婚的。我不好過,也絕不會讓你跟那個狐貍精去過好日子。”
“你這又何必呢?”馬從軍看著她,眼睛里透出憐憫的目光,“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感情了。”
龐玉娟嘆息一聲,說:“告訴我,那個女人是誰?”
馬從軍猶豫一下,說:“她叫劉美琪,就住在咱們青陽市,是一個英語老師。”
龐玉娟看著絕情的丈夫,幾乎流下淚來:“你說,她除了比我年輕,還有哪一點比我好?”
馬從軍說:“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龐玉娟仿佛被人一拳擊中要害,彎著腰緩緩坐在沙發上,忽然捂著臉,放聲大哭起來。
接下來,夫妻倆就進入了不斷升級的家庭冷戰。馬從軍徹底冷落了妻子,回到家就黑著一張臉,一天到晚也不跟龐玉娟說一句話,后來干脆連生活費也不再給她。
龐玉娟是個家庭主婦,沒有工資收入,家里的生活費及各項開支,平時都是由馬從軍按時給予。現在馬從軍突然甩手不管,家里的經濟就顯得捉襟見肘了。
龐玉娟只好把自己平時的積蓄拿出來用,雖然生活過得清苦,但她仍然咬緊牙關忍受著,一點也不向丈夫妥協。
一天晚上,龐玉娟上床睡覺,忽然感覺到雙腳似乎觸到了一根冰涼的繩子,掀開被子一看,才發現床上竟然盤著一條紅褐相間的紅斑蛇。她嚇得“啊”的一聲驚叫,連滾帶爬地從床上跑下來。把蛇趕跑后,過了好半天,她的心還在怦怦直跳,實在想不通怎么會有蛇進到家里來。猛一回頭,從門縫里看到馬從軍正坐在外面客廳里,臉上帶著一絲陰冷的笑意。
她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這個離婚心切的男人在搞鬼。
兒子去世后,龐玉娟就養了一條西施犬跟自己做伴。狗名叫拉拉,長得小巧可愛,十分招人喜歡。
這一天晚飯后,龐玉娟正在廚房里刷碗,忽然聽到屋里傳出拉拉尖銳的慘叫聲,急忙跑出來一看,卻見馬從軍雙目殺機畢現,正掐著拉拉的脖子,把它的頭往墻上撞。
“你想干什么?”龐玉娟沖過去將拉拉從他手里奪下,心疼地抱在懷里。
馬從軍惡狠狠地說:“這小畜生竟敢咬我的褲管,我遲早要弄死它。”
這天晚上,龐玉娟總感覺有個黑影在自己臥室的窗戶外晃來晃去,第二天早上起來,才發現自己養了好幾年的金魚,全都死在了魚缸里。
龐玉娟氣得渾身發抖,一腳踢開丈夫臥室的房門,馬從軍正在穿衣起床。
龐玉娟怒道:“馬從軍,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告訴你,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休想讓我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
馬從軍冷笑道:“殺人償命,殺了你我自己也過不上好日子了,這樣的蠢事我不會做。但我敢向你保證,你現在不同意簽字離婚,以后一定會后悔的。”
龐玉娟雙手叉腰,像個潑婦似的罵道:“你這個沒良心的,我現在就后悔了,后悔當初自己瞎了眼,竟然嫁給你這樣一個薄情寡義沒有廉恥之心的男人。”
馬從軍不愿跟她作口舌之爭,穿好衣服連臉都沒有洗,就提著自己的公文包上班去了。
又過了幾天,龐玉娟出門買菜,忽然發現小區里好多人都在背后對她指指點點地議論。她找了個熟人一問,才知道最近小區里貼了許多她跟一個年輕男人偷情的照片。
龐玉娟大吃一驚,在小區里找一下,還真發現各處路口都貼著一張內容相同的彩色照片,照片上,她跟一個年輕英俊的男人赤身裸體躺在床上……。
她不由得血沖腦門,腦子里轟然作響,身子晃了晃,差點摔倒在地上。她趕緊搜遍小區的每個角落,把所有照片都撕下來。照片上的男人她根本就不認識,照片上的事,當然也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照片一看就知道是用電腦合成的。始作俑者是誰,她心里自然清楚。只是她做夢也沒有想到馬從軍為了逼她同意離婚,竟然會使出如此卑鄙的手段。
等馬從軍晚上回家,龐玉娟本想質問他照片的事,但后來一想,他一定不會承認這事是他干的,這時候問他,只會自取其辱,肯定會被他反咬一口,說自己在外面偷漢子給他戴綠帽子,反而給了他更加充足的離婚理由。
她想一想,還是隱忍不發,但心中對丈夫的恨意,又更加深了一層。
自從馬從軍跟妻子正式攤牌之后,他在家里跟那個叫劉美琪的女人打電話時,就再也不藏著掖著了。他經常當著龐玉娟的面,在電話里用溫柔的聲音向那個女人噓寒問暖,甚至在妻子面前跟那個女人在電話里打情罵俏。
一天半夜,龐玉娟在睡夢中聽到客廳那邊傳來說話聲,起床一看,只見馬從軍穿著睡衣坐在客廳,正在跟那個狐貍精煲電話粥。夜深人靜,那個女人在電話里的聲音滿屋子都能聽見。
狐貍精嗲著聲音說:“寶寶在肚子里踢我了,我睡不著,你再陪我聊一會兒嘛。”
馬從軍說:“不行,我明天還得上班呢。不過如果你答應我一個條件的話,我陪你聊到天亮都可以。”
那個女人問:“什么條件?”
馬從軍不懷好意地笑道:“現在拍張床照給我,要不穿衣服的那種哦……。”
“討厭……。”女人在電話里輕聲說了一句什么,惹得馬從軍大笑起來。
龐玉娟站在臥室門口,馬從軍側對著她,顯然知道她已經被驚醒起床,卻假裝沒有看見,仍然毫無顧忌地在電話里跟情人調情。
龐玉娟的心,像被割了一刀似的,一陣一陣的痛。她目光一轉,看見旁邊的茶幾上放著一把水果刀,悄悄走過去,把刀握在手中,從馬從軍背后,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她在心里冷笑起來:哼,你們在我面前秀恩愛是吧?老娘沒好日子過,也絕不會讓你們這對狗男女過上好日子!
她悄無聲息地走到馬從軍背后,馬從軍卻渾然不覺,仍然在跟情人興致勃勃地講著電話。龐玉娟咽了一口口水,舉起水果刀,幾乎就要從丈夫背后刺進去。但最后關頭,她還是把手放了下來。
她知道如果現在殺了這個負心漢,警察很快就會找上自己,自己也得為他抵命。為了這樣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把自己的命搭進去,太不劃算了。
在馬從軍的電話聲中,她悄悄退回了自己的臥室,那把被她握得發熱的水果刀,叮當一聲,掉到了地上。
這一次,她雖然沒有把尖刀刺進丈夫的身體,但她對馬從軍的殺意,卻像一根釘子一樣,釘在了她心里。
第二天早上,當馬從軍上班去之后,龐玉娟把小狗拉拉抱在懷里,一邊給它梳理著身上的毛發,一邊對它說:“我一定要殺了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我絕不能讓這對狗男女有好日子過!”
自從兒子出事之后,在這個家里,這條名叫拉拉的小狗,就成了龐玉娟唯一的知心朋友。她有什么心事,都會跟拉拉說。
拉拉也頗通人性,高興的時候,會沖著女主人汪汪叫喚,遇上龐玉娟傷心流淚的時候,它會伸出溫暖的小舌頭,輕輕地把她臉上的淚珠舔干。
“馬從軍實在是欺人太甚,我一定要殺了他!”龐玉娟說這句話的時候,咬牙切齒,眼睛里殺機畢現,手上的力氣也不知不覺地加重了,梳子硌得拉拉“嗷”地叫了一聲。
龐玉娟這才回過神來,忙輕撫著拉拉的頭說:“對不起,拉拉,弄疼你了。不過你放心,我雖然恨不得馬上讓這個男人去死,但我絕不會蠻干,我不會讓警察懷疑到我身上,叫我去為這樣的男人抵命,那太不值得了。再說如果我被警察抓走了,以后誰來照顧你呢?所以我一定要尋找一個既能殺死這個負心漢,又能保全自己的機會。”
拉拉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女主人,汪汪地叫了兩聲。
龐玉娟拍拍它的頭說:“你是在問我到底有什么方法既可以殺死馬從軍,又不會讓警察懷疑到我嗎?”
她慘然一笑,對拉拉道:“其實辦法我早就想好了。他不是經常出差嗎?少則三五天,多則十天半月,有時候是真出差,有時候卻是借出差之名,撇開工作偷偷去陪那個狐貍精過二人世界。我要等的,就是他以出差之名,再去陪那個賤人的機會。到時我想辦法將他騙回家,一刀殺了他。對了,人的心臟在身體的左邊吧?”說到這里,她用左手摸了一下自己心臟所在的部位,“對,就是這里,只有把刀刺進他的心臟,才能一刀斃命。殺了他之后,我用一個袋子將他的尸體裝上,趁夜在后院花壇下挖一個坑把他埋了。單位里的人以為他出差去了外地,到期不歸,都會以為他在外地失蹤了,絕不會想到他的尸體就埋在自家院子里。”
拉拉仿佛聽懂了她的話,也明白女主人現在的心情,一邊把頭朝她懷里輕輕拱動著,一邊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在陪著女主人一起哭泣。
經過一段時間不動聲色地等待,龐玉娟終于等來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昨天晚上,她偷聽到馬從軍與那個狐貍精通電話。
劉美琪在電話里說,自己妊娠反應很厲害,希望他能過去陪她幾天。
馬從軍自然滿口答應,說:“好,我明天就去你那邊。”
果不其然,今天上午他回單位安排了一下,下午就拎著一個行李包急匆匆地“出差”去了。
2
吃完晚飯,天就黑了下來。
龐玉娟收拾完飯桌,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拉拉忽然跳上沙發,鉆進她懷里。
龐玉娟抱起它,忽然發現它眼睛里透出從來沒有過的緊張神情,身體也在輕輕顫抖。
她想了一下,忽然明白過來,對拉拉說:“拉拉,你知道我今天要對那個負心漢動手,所以感到緊張,是吧?”
拉拉把頭湊到她跟前,汪汪地叫了兩聲,像是在回應她的話。
龐玉娟不由得笑了,說:“我都不緊張,你緊張什么呀?告訴你,我早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兇器嘛,就是咱們家的這把水果刀,黑色的裹尸袋我早就上網買好了,埋尸的地點我也早已選好,就在咱們家后院里的那叢天竺葵下面,那里土質疏松,挖掘起來不怎么費力氣……。怎么樣,小家伙,我的計劃已經很周詳了吧?”
這一次拉拉沒有再發出聲音,而是伸出舌頭,在她鼻尖上舔了一下,好像是在表揚她心思縝密計劃周詳一樣。龐玉娟不由得被它逗笑了。
晚上8點,龐玉娟開始用家里的電話撥打丈夫的手機。手機響了幾聲,很快就接通了。
馬從軍看到來電顯示,肯定知道是她打來的電話,就在電話里很不耐煩地“喂”了一聲,通話的背景聲音里,隱隱夾雜著一個年輕女人的調笑聲。
龐玉娟說:“你趕緊回家,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
馬從軍拿腔捏調地說:“我正在海南出差,有什么事,等我回來再說。”
龐玉娟突然提高聲調說:“馬從軍,你在哄鬼嗎?誰不知道你現在就在青陽市,就在那個騷狐貍家里。我告訴你,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了,如果你想離婚的話,現在就趕緊回來拿,等到了明天,說不定我又改變主意了。”
馬從軍顯得有些意外,問:“你、你怎么想通了?”
龐玉娟冷聲道:“我要是再不簽字,只怕就要被你逼瘋了。”
馬從軍自然求之不得,連聲說:“行,你想通了就好,你把離婚協議書放好,我馬上就回來拿。”
掛斷電話后,龐玉娟倚在墻上,雙肩聳動,眼淚就止不住流了下來。男人一旦絕情變心,就真的比魔鬼還可怕啊!
二十年的夫妻,說到離婚,這個男人居然沒有半點留戀之情,全然忘了當年追求她時的山盟海誓。
“既然你如此斷情絕義,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龐玉娟擦干眼淚,把旁邊茶幾上一把尖利的水果刀,緊緊握在了手中。
夜里9點多的時候,龐玉娟聽見院門外傳來汽車發動機的響聲。她知道是丈夫回來了,急忙關掉屋里的大燈,只留下一盞昏暗的走廊燈還亮著。
她握著水果刀,屏住呼吸站在大門后邊。雖然她覺得自己的計劃非常周詳,而且這個場景已經在她的腦海里反復演練過,但此時真的實施起來,卻還是緊張得喉嚨發干,渾身顫抖。
但是對那個負心男人的怨與恨,使她漸漸戰勝了自己內心的恐懼。她咬緊牙關,躲在大門后邊,強迫自己鎮靜下來。
她聽到了丈夫把小車開進院子的聲音,然后停車熄火,開門下車,緊接著,一陣大頭皮鞋在地板磚上踏出的腳步聲,漸漸朝大門靠近過來。很快,虛掩的大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長外套的男人走了進來。
龐玉娟從門縫里看了一眼,沒錯,進來的就是她丈夫馬從軍。偌大的屋子里,只亮著一盞走廊燈,光線昏暗。馬從軍不知在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伸手去按門邊的大燈開關。
就在他的手指觸及電燈開關的那一剎,龐玉娟突然從黑暗的大門后邊躥出,雙手握著水果刀,使盡全身之力,刺向馬從軍左邊胸口。
馬從軍猝不及防,胸口中刀,踉蹌著后退一步,絆著一把椅子,“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嘴里發出幾聲模糊的低吼,兩腿在地板上蹬了幾下,很快就不再動彈。
龐玉娟心口怦怦直跳,瑟縮著上前,把手伸到他鼻子前摸一下,已經完全斷氣了。她像是全身虛脫一般,癱軟在地,看著身旁已經變成了一具尸體的丈夫,禁不住有些發呆。
她曾將這個殺人的過程,在自己腦海里至少演練過一百次,甚至就連如果一刀刺不死對方緊接著要如何補上第二刀,如果遇上對方反抗自己又該如何應對,都設計了不下十種對策與方案。
但她卻從來沒有想過,殺一個人竟是如此容易的事,只是那么一刀,這個負心男人就像一團稀泥一樣,毫無反抗地倒在自己面前。
也不知道在昏暗的燈光里呆坐了多久,忽然一陣夜風吹來,龐玉娟激靈靈打個冷戰,這才驚覺到,不知不覺間,冷汗已經打濕全身。
“不行,我不能就這么干坐著,事情還只做了一半呢!”她強撐著站起身,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黑色皮革裹尸袋,先把丈夫的頭套進去,再把下半身搬進袋子里,最后拉上拉鏈。
裝好尸體后,她顧不得喘一口氣,又拿著鐵鍬,來到后面院子里。院子約有六十多平方米,里面種著一些花花草草,四周圍墻很高,與鄰居家的樓距也很遠。她在這院子里做什么,不用擔心會被鄰居瞧見。
龐玉娟來到兩堵院墻的夾角處,那里種著一大叢天竺葵。
她先用鐵鍬把天竺葵整個挖起來,再在花壇下面挖了一個大坑,回到屋里,把裝著丈夫尸體的裹尸袋拖到后院,放進坑里,再填上泥土,最后將天竺葵移栽上去,將土夯實。忙完這一切,已經是深夜12點。
她又不放心地在后院里檢查一遍,直到完全收拾停當,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才算是松口氣。她回到屋里,痛痛快快地洗了個熱水澡,把身上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跡,都仔細清洗干凈了。
已經是后半夜,天地間一片寧靜,忙碌了一個晚上,龐玉娟只覺倦意上涌,打了一個呵欠,披著睡衣,正準備上床睡覺,拉拉忽然跑進臥室,沖著她汪汪汪地叫起來。
龐玉娟嚇了一跳,問:“怎么了,拉拉,你是不是想跟我一起睡覺啊?”說著,伸手去抱拉拉。
拉拉往后一閃,躲了開去。
“你不想跟我睡覺啊?那我可先睡了哦。”龐玉娟一邊逗著拉拉,一邊坐到床上。
拉拉又湊近過來,朝她汪汪大叫。
龐玉娟不由皺起眉頭,說:“拉拉,你今天是怎么了?”
拉拉叫了兩聲,忽然攀上床沿,用嘴咬住她睡衣下擺,把她往臥室外拖去。
龐玉娟暗自奇怪,站起身,一邊隨著它往外走,一邊問:“拉拉,你到底要干什么?”
拉拉搖搖尾巴,咬著她的衣角,把她拖到臥室外面的大廳里,一直把她拉到大門邊,才松開口。
龐玉娟不明所以,打開燈一看,發現大門邊淌著一攤鮮血,正是剛才馬從軍被刺時流出來的。她殺人后只顧著處理馬從軍的尸體,竟然把這個第一現場給忘了。如果不是拉拉提醒她,明早有人撞進門看到這個場景,那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她拍拍拉拉的頭,趕緊拿來水桶和拖把,把大廳的地板全部沖洗一遍,直到看不到一點血跡,這才放心。雖然剛剛才殺過人,但她心里卻沒有一絲害怕與恐懼,反而覺得得到了解脫,感到無比安心。
這天晚上,她抱著拉拉,在床上睡了一個好覺。
第二天早上,龐玉娟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照常出門吃早餐,像往常一樣提著籃子去買菜。從菜市場回來的時候,她碰到一位女鄰居。
鄰居看著她籃子里的菜說:“喲,怎么買這么少的菜啊?”
龐玉娟笑笑說:“我老公出差了,家里就我一個人吃飯,所以不用買多少菜。”
鄰居說:“你老公真是個大忙人啊,整天出差,哪像我們家男人,一天到晚只知道窩在家里,一點出息也沒有。”
龐玉娟笑著應酬幾句,提著菜籃匆匆回家。
接下來的幾天日子,過得出奇的平靜,就連龐玉娟拿著水壺,給后院墻角處那叢天竺葵澆水時,心里也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仿佛那后院里,從來沒有發生過什么特別的事情。
3
“8月22日”,墻上的電子時鐘顯示器上,跳出了這幾個字。
龐玉娟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這個日期,在心里暗暗盤算著,馬從軍是8月17日開始“出差”的,已經過了四天時間,今天已經是第五天了。按照馬從軍向單位交代的出差時間表,今天應該是他出差歸來,返回單位上班的日子。
如果她猜想得不錯,過不了多久,單位里的人一定會打電話到家里來問:馬總在家嗎?他出差回來沒有?為什么沒有來上班?單位里一大堆人都在等著他開會呢。
而她則會用略帶詫異和緊張的語氣回答說:他沒有回家啊,我還以為他先回單位了呢。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擱了?也不見他打個電話回家。對了,他有打電話回單位嗎?
對方肯定會說:沒有。
當然,像馬從軍這樣級別的領導,一兩天不回單位上班,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所以單位里的人也不會深究。但是三五天后,仍然不見馬從軍現身,而且打電話也不接,完全處于失聯甚至是失蹤狀態,估計單位里就要炸鍋了。然后就是各種謠傳滿天飛,當然人們議論得最多的,還是貪官改名換姓攜巨額贓款潛逃外國之類的話題,再然后,就是紀委甚至是公安部門對馬從軍行蹤的各種調查……。最后就像網上經常傳出的貪官出逃的新聞一樣,在人們的遺忘中不了了之。
龐玉娟想到這里,忍不住朝飯廳的窗戶外望了一眼,窗外就是后院花園,從她所坐的角度,雖然看不見墻角里的那一叢天竺葵,但她還是止不住為自己周詳的殺人計劃自鳴得意。
只怕就連神仙也不會想到,就在人們滿世界尋找潛逃國外的貪官馬從軍時,真正的馬從軍卻默默地躺在自家花園的泥土下。
她從窗戶玻璃淡淡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臉上那一絲勝利的微笑。
正在她為自己完美無缺的殺人計劃暗自得意的時候,忽然聽到大門外傳來一陣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她還沒有反應過來,大門便被推開,一個男人,身上穿著長外套,手里提著一個行李包,風塵仆仆,大步闖了進來。
“有早餐啊?”男人一眼看見餐桌上的早點,扔下行李包就坐了過來,“正好,我從機場趕回來,還沒來得及吃早餐呢。”他拿起桌上的一根油條,旁若無人地往嘴里塞。
龐玉娟“啊”的一聲,身子一晃,忽然從椅子上跌倒下來。這個男人,居然就是馬從軍,就是她五天前親手殺死并且埋葬在后院里的馬從軍!
“你怎么了?”馬從軍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是不是生病了?生病了就去看醫生,別死在家里。”
沒錯,是他!只有這個男人,才能用這樣冷漠的語氣,說出這么刻薄的話。
龐玉娟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好像在大白天看見了鬼魂一樣,好半天才扶著椅子站起來,卻退了幾步,離餐桌遠遠的,生怕這個“鬼”會撲過來一口咬住她的脖子。
“你……。你……。”她聲音顫抖,語不成調,“你……。怎么回來了?”
“我出完差,自然就回來了,難不成在海南住一輩子啊?”
馬從軍白了她一眼,“我坐的是今天早上的早班飛機,還好,能趕上上班時間。”
他吃了兩根油條,又呼哧呼哧地喝了一碗豆漿,回到自己房里換了一件衣服,然后一邊看著手表,一邊拎著公文包,匆匆出門,上班去了。
飯廳里,只留下了呆若木雞的龐玉娟。
直到馬從軍從大門口走出去,龐玉娟仍然沒有回過神來,好像身處夢境一般,自己明明已經將馬從軍的尸體裝進了裹尸袋,并且親手將其埋葬,他又怎么會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呢?難道是他死而重生?還是那天晚上,自己殺死的人,根本就不是馬從軍?如果不是他,那又是誰?
她的腦袋突然像是炸裂般痛起來。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馬從軍拎著公文包去而復返。“對了,離婚協議書呢?”他盯著妻子問。
龐玉娟有些木訥地問:“什么離婚協議書?”
“你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啊。我出差的那天晚上,你不是打電話給我,說你已經在上面簽字,叫我回來拿嗎?”
龐玉娟這才想起,自己為了將馬從軍從那個狐貍精身邊騙回來,確實給他打過一個這樣的電話,雖然她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但還是沒有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抬頭看著馬從軍,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馬從軍說:“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身在海南,沒有辦法趕回家,所以就叫了一個同事過來幫我拿。他叫潘翔,是我們公司剛招聘進來的新員工,就住在機場附近。我出差去機場的時候,正好把車停在他家里,所以叫他開我的車過來拿離婚協議書。誰知到了第二天,我給他打電話,卻一直沒有人接。”
龐玉娟不由得一呆:“潘翔?”
“對,我剛才出去,看見車停在院子里,才想起這事。他那天晚上來過咱們家吧?”
“哦,那個人,是、是來過咱們家……。”龐玉娟的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如果馬從軍說的是真的,他的車就停在院子里,自己如果說沒有見過那個叫潘翔的人,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于是她說,“我已經把簽好的離婚協議書交給他了,他把車停在了這里,自己打車回去了。”
“這倒是怪事了,這家伙到底跑到哪兒去了呢?”馬從軍一邊掏出手機給潘翔打電話,一邊走出去。院子里,很快就傳來了汽車啟動的聲音。
龐玉娟雙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沙發上。難道那天晚上,自己真的殺錯人了?那個被她裝進裹尸袋的,并不是馬從軍,而是另一個叫潘翔的人?她的頭又開始痛起來,那天晚上的殺人經過,就像電影鏡頭一樣,一幀一幀地從腦海里閃過。
……。聽到汽車開進院子的聲音,她急忙起身躲到大門后邊,對方進屋后,她從門縫里看見了對方的臉,確認他就是自己的丈夫馬從軍……。等一等,當時屋里只亮著一盞走廊燈,在如此昏暗的燈光里,僅僅是透過門縫的一瞥,就能認準一個人嗎?現在,她自己也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然后從舉刀殺人,再到把對方的尸體裝進裹尸袋,這個過程中,自己一直沒有打開大燈,也沒有近距離湊到死者的面前看他的臉。現在想來,若說她殺錯了人,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她咬咬牙,忽然從沙發上跳起,操起鐵鍬,就往后面院子里跑去。要確定自己是不是殺錯了人,其實很簡單,刨開那叢天竺葵就知道了。
她飛快地掘開天竺葵下的泥土,那個她親手埋進去的黑色裹尸袋很快就露了出來。她扔下鐵鍬,用顫抖的手拉開拉鏈,一具已經開始腐爛的尸體,就暴露在眼前。
雖然尸體身上穿著跟馬從軍的款式和顏色差不多的外套,但往臉上看,這個人臉形較瘦,嘴角邊還有一顆嚇人的黑痣。很明顯,這個人絕不是馬從軍。一股尸臭味撲鼻而來,她忍不住彎下腰,蹲在地上使勁嘔吐起來。
她再也不敢多看那尸體一眼,連裹尸袋的拉鏈都沒有拉上,就手忙腳亂地往上面填土,用一堆濕潤的泥土將其徹底掩埋,好像生怕那尸體會突然從泥坑里跳出來一樣。
回到屋里,她全身冷汗涔涔而下,宛如大病了一場,身子一歪,躺倒在沙發上,再也站不起來。她就那樣渾渾噩噩地癱坐著,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聽見院子里傳來丈夫停車的聲音,才知道已經到了下午下班時間。
馬從軍走進屋,看見妻子坐在沙發上,就從皮包里掏出兩張a4紙,說:“潘翔那小子徹底失聯了,我找了他一天也沒有找到,不過沒關系,我把離婚協議書重新打印出來了,一式兩份,你再簽一次字就行了。”
龐玉娟看著a4紙上“離婚協議書”那幾個粗大的黑體字,想到自己之所以會錯殺別人,完全是因為這一紙離婚協議書引起的,不由得怒從心頭起。
她一把奪過兩份離婚協議書,一邊撕著,一邊歇斯底里地大叫:“我不簽,我不簽,我不簽,你就死了這條心,我就是死,也不會在上面簽字!”她狂躁地把那兩張a4紙撕得粉碎,再一揮手,把一團碎紙屑重重地砸在馬從軍臉上。
馬從軍卻并不惱怒,只是冷冷地盯著她,用他那一貫冷漠的口吻說:“我早就說過,你如果不同意簽字,一定會后悔的。”
龐玉娟叫道:“我不后悔,我不后悔,我永遠都不會后悔。”
馬從軍忽然冷笑起來,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機,點開一個視頻,把手機屏幕對準龐玉娟。龐玉娟低頭一看,如遭雷擊,頓時呆住。那視頻里拍攝的,正是她早上去挖掘后院那具尸體的過程:
她操起一把鐵鍬,沖進后院,在那叢天竺葵下面發瘋般挖著,那個黑色的裹尸袋很快顯現出來,她打開拉鏈,露出了里面已經開始腐爛的尸體……。
她驀然明白過來,原來早上的時候,馬從軍上班途中又殺了一個回馬槍,悄悄潛回家里,并且用手機將她在后院挖掘尸體的全過程,都跟蹤拍攝了下來。
馬從軍說:“我一直奇怪,怎么從那天晚上開始,就聯系不上小潘了,原來他到咱們家來替我拿離婚協議書的時候,竟然遭了你的毒手,而且你還把他的尸體掩埋在自家后院里。他跟你有什么仇啊,你竟然對他下這樣的殺手?”
“不,不,我當時以為是你回來了……。”龐玉娟脫口而出,但很快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可是已經遲了。
馬從軍盯著她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想殺的人是我?看來是小潘替我擋了一災,你這個女人,真他媽狠毒啊!”
龐玉娟腦中一片混亂,已經徹底亂了陣腳,顫聲道:“你、你想怎么樣?”
馬從軍收起手機說:“你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我就假裝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如果你不同意離婚,那我就只好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警察了……。”
“不,不要……。”龐玉娟哭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丈夫面前,“求求你不要報警,我不想坐牢,我不想被警察抓去槍斃……。只要你不報警,我、我什么都答應你……。”
馬從軍嘴角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冷笑,又從皮包里拿出兩份離婚協議書:“你簽字,我保密,咱們各取所需。”
“好、好……。”龐玉娟拿起那兩張打印紙,看也沒看,就用顫抖的手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丟下鋼筆,她就像一個垂死的病人,癱軟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來。
4
兩天后,龐玉娟和丈夫正式離婚。她被掃地出門,離開家的時候,她只帶走了小狗拉拉和幾件換洗的舊衣服。好在她還有點積蓄,就在太平坊大道青龍嘴菜市場附近租了一間便宜的舊房子,算是暫時安置了下來。
她知道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找一份能養活自己的工作,要不然這日子就沒法往下過了。做了這么多年的家庭主婦,整天為著丈夫和家庭團團轉,無論是她的思維還是工作能力,都早已跟外面的社會職場脫節了,加上學歷又不高,四十來歲的年紀,想找一份工作,已是十分困難。問了幾個地方,都沒有人愿意聘用她。
正在她感到沮喪的時候,在街上遇見了一個以前在制藥廠上班的女同事。這個女同事在衣鋪街開了一家服裝店,她知道龐玉娟的遭遇后,決定請她到自己店里當一名售貨員。她的工作問題,這才得以解決。
每天清晨,她坐公交車到衣鋪街上班,晚上9點下班后,再坐公交車回家,日子過得辛苦而忙碌。她上下班乘坐的公交車,正好經過她以前居住的小區。有時候,她會看見馬從軍牽著一個女人的手,在小區門口散步。那個女人大約二十六七歲年紀,身材高挑,燙著卷發,顯得既洋氣又漂亮。看她的肚子,已經有些向外隆起,確實是懷上了孩子。她知道這個女人一定就是劉美琪了。看來她剛離開這個家,馬從軍就把劉美琪接過來了,看兩人出雙入對的親密態度,應該已經領了結婚證了吧。每每看到這一幕,龐玉娟都會靠著公交車車窗,默默地流淚。
誠如馬從軍所言,她現在已經開始后悔了。
早知道是這個結果,當初還不如早一點痛痛快快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字,那樣的話,自己至少還不會淪為一個殺人兇手,而且還是一個被馬從軍抓住了把柄、殺錯了人的殺人兇手。
這天中午,龐玉娟正在服裝店里看店,一位中年女顧客走了進來。她一抬頭,認出這位女顧客是馬從軍單位里的一位同事,而且好像還是一個中層干部,她聽見別人都叫她萍姐。萍姐也認出了她,兩人點頭打著招呼。
龐玉娟熱情地向萍姐介紹了幾款今年流行的新衣服,萍姐試穿了兩件,最后選定了一件羊羔毛外套。
結賬的時候,龐玉娟猶豫著說:“萍姐,我想向您打聽個事,成不?”
萍姐問:“什么事?”
龐玉娟說:“你們單位有姓潘的員工嗎?”
“姓潘的?”萍姐想了一下,說,“好像沒有啊!”
“你再仔細想想,他好像叫潘翔,是新近才招聘進來的。”
萍姐果斷搖頭,說:“沒有,我們單位沒有人叫潘翔,而且我們單位今年也沒有招聘新員工。對了,你為什么會問這個?”
“啊,這個……。沒什么,我只是隨便問問。”送走萍姐,龐玉娟的心就再也靜不下來了。
她清楚地記得,馬從軍告訴她,被她殺死的那個人叫潘翔,是他們單位新來的員工。但是現在,她卻打聽到他們公司里并沒有一個叫潘翔的新員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馬從軍為什么要騙她?如果被她殺死的那個人不是潘翔,那又是誰?這個人跟馬從軍有關系嗎?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幾天她一直在回憶殺人當晚的情景。
當時雖然燈光昏暗,她只是在門縫里瞄了一眼,但她幾乎可以十分確定,自己當時沒有看錯,那個走進家門的男人,就是她丈夫馬從軍。而且事后,她還湊近尸體,查探過死者的鼻息,如果是丈夫之外的另一個人,除非跟丈夫長得十分相像,否則沒有理由不被她發現。可是現在,她殺的明明就是另一個人,而馬從軍卻活得好好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殺錯人的事,到底跟馬從軍有沒有關系?
龐玉娟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可是自己一介女流,手無縛雞之力,更沒有電視里那些名偵探一樣精明過人的頭腦,要怎樣才能撥云見日,找到真相呢?去找警察?可是現在自己還是一個殺人嫌疑犯,去找警察幫忙那不是自投羅網嗎?正在彷徨無措之際,她忽然看見柜臺上放著一份報紙。
那是服裝店里訂的一份《青陽晚報》,老板娘看過后,隨手丟在了柜臺上。有時候她在店里閑得無聊,也會撿起來讀一下。她記得報紙最后一版,有一篇偵探小說連載,作者就是青陽市一位頗有名氣的私家偵探。對,何不去找私家偵探幫忙呢?
她急忙拿起報紙,翻到最后一版,果然看見有半個版面刊登著一篇連載的偵探小說,作者名叫金一田,小說后面還附有作者簡介:
金一田,本名金一帆,因仰慕日本推理小說作家橫溝正史筆下的神探金田一,所以取筆名叫金一田,是我市著名推理小說作家兼私家偵探,在我市白云路經營一家名叫“金一田信息調查公司”的私家偵探社。
她又用手機上網,輸入金一田和這家偵探社的名字搜索了一下,覺得口碑還不錯,于是就決定去找這個叫金一田的家伙幫忙。
她向老板娘請了半天假,坐出租車來到白云路,找到了這家“金一田信息調查公司”。公司的兩扇玻璃大門開著,門口掛著一塊小塑料牌,上面寫著“正在營業中”。她猶豫一下,走了進去。
屋里的大班臺后面,坐著一個年輕小伙子,戴著眼鏡,臉形消瘦,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看見有顧客進門,他從大班椅上站起身,問:“請問您有什么事?”
龐玉娟扭頭四處瞧瞧,見屋子里只有他一個人,就說:“我是來找金一田的。”
年輕人笑了,露出兩排雪白整齊的牙齒,說:“我就是。”
“你就是報紙上說的那個神探啊?”龐玉娟上下打量他一眼,顯得有些失望,搖頭說,“不,不像……。”
“不像什么?”
“電視里的私家偵探,都是戴著鴨舌帽、叼著煙斗的小老頭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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