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指南-《詭案罪(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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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胖子立即被范澤天和另一名警察帶到一邊,嚴加盤問。
“老金私藏手槍的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我、我知道,有一回我來他家里,他還從槍頭柜里拿出來給我看過。”
“老金最近出的這本小說,你虧了不少吧?我聽梅怡說,你曾經叫他賠償損失,是吧?”
“是、是有這么回事。我虧了上千萬,他居然還來找我要稿費,我氣不過,所以就……”
“所以就酒后失性,趁他醉酒熟睡之機,從床頭柜里偷偷拿出他的槍,一槍把他給殺了。然后又把槍塞到他自己手中,造成他不堪壓力,開槍自盡的假象,是吧?”
“我、我沒有……”
朱胖子一緊張,只覺酒氣上涌,胃里一陣攪動,竟然蹲在地上使勁嘔吐起來。
范澤天指揮旁邊的一名警察:“去,把他給我銬起來,等他醒酒后,再帶回局里好好審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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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一名負責痕檢工作的警員走過來,朝范澤天敬了個禮,猶豫著說:“范隊,我覺得殺人兇手,不大可能是這姓朱的胖子。”
范澤天皺眉問:“為什么?”
警員說:“我們詢問過死者的妻子,案發臥室大概在今天傍晚時拖過地,地板很干凈,所以今天晚上留在上面的腳印很清晰。經過我們現場勘察,發現今晚靠近過死者睡的那張床的,只有三個人的腳印,死者自己,你,還有死者的妻子梅怡,這姓朱的胖子的腳印只有留在沙發邊,并未在床周圍出現。所以我覺得你說是朱胖子近距離射殺死者后偽造自殺現場,這個推理不成立。”
范澤天把眼一瞪:“難道他就不能在作案后擦掉自己的作案痕跡么?”
那名警員臉紅了,但仍然不卑不亢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斷:“第一,如果朱胖子細心到會抹掉地板上的腳印,怎么會那么不小心讓自己的指紋留在槍柄上?況且據我們調查,案發時室內并未開燈,漆黑一團,朱胖子在喝醉酒的情況下,又怎么能在自己并不熟悉的黑暗環境中順利偷拿到金田川放在床頭柜里的防身手槍,準確無誤地擊中他的太陽穴,并且事后還能有條不紊地擦拭掉自己的作案痕跡?第二,剛才您也說了,槍聲響起后十幾秒針之內,您就跑進了這間臥室。不要說一個喝醉了酒的人,即便是一個正常的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陌生環境中,要在這么短時間內擦掉作案痕跡,偽造自殺現場,只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范澤天不由一愣。
他剛才一見老友被殺,一時激動,竟沒想到這些疑點,差點釀成冤案。
他拍拍那名警員的肩膀,面色和善地道:“好小子,你的推斷很有道理,多謝你提醒我。這個案子破了,我給你記頭功。”又叫過一名警察,“不用給朱胖子上銬子了,把他帶到樓下,讓他醒醒酒,等下我還有話問他。”又叫一名女警扶起傷心欲絕癱軟在地的梅怡到一旁休息。
他背著雙手在走廊里踱了一圈,忽然招手把錢鴻遠和婷婷叫到一邊,說:“你們兩個可是一直在案發現場,而且又對老金比較熟悉,也請你們幫我參謀一下,爭取盡早破案。”
錢鴻遠忍不住撓撓頭說:“這個案子還真不好破。臥室窗戶緊閉,房門又在咱們視線之內,并未看見有任何人開門進出。臥室里只有朱胖子和金老師。現在金老師中槍身亡,手槍上除了他自己的指紋,還留有朱胖子的指紋。你懷疑他不是自殺,而你那個細心的警員又推斷出朱胖子并不是兇手,很可能是兇手將他的指紋印在槍柄上故意陷害他。難道是有個隱身人,從咱們眼皮子底下潛入臥室殺死了金老師,然后又憑空消失掉了?”
婷婷搖搖頭說:“隱身人作案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咱們忽略了什么,所以老在這里兜圈子,無法找出線索。咱們再來把案發經過認真梳理一遍。你扶朱胖子上樓休息的時候,我剛好接了個電話,手機里有時間記錄,我看看,當時正好是九點鐘。你進臥室的時候,金主編是什么狀況?”
錢鴻遠想了一下說:“我進去的時候,他躺在床上,正在打呼嚕,我還看見他翻了個身。我把一身酒氣的朱胖子扔到沙發上,就下樓了。我從上樓到下樓,整個過程,大概不會超過五分鐘吧。梅怡留在臥室里,說是要給朱胖子找點東西蓋在身上。我下樓后聽范警官講完那個連環殺人案,也就幾分鐘時間,梅怡就關了臥室的燈和門,走下了樓。”
婷婷思索著接著道:“然后梅怡又讓范警官把那個故事重講一遍,故事講到一半,也就是在她下樓大約五分鐘后,樓上響起了槍聲。咱們跑上樓,就看見金主編躺在血泊中……”
錢鴻遠點點頭說:“對,就是這么個經過。雖然現在不知道兇手是誰,但至少我和你,還有范警官和梅怡,都可以排除在外。因為槍聲響起時,我們都在樓下。是不是?”
婷婷朝梅怡那邊看了一眼,忽然冷笑道:“那倒不一定。”
范澤天聽出她話里有話,就問:“難道你的意思是說,殺人兇手就在咱們中間?”
婷婷沒有正面回答,只是甩甩頭發說:“有一個疑點,難道你們沒有注意到嗎?我們從聽到槍聲,到跑上樓沖進臥室打開燈看見金主編的尸體,最多也就二十幾秒不到半分鐘的時間。為什么我們看到金主編時,他流出的鮮血已染紅大半張床單?中槍后鮮血涌出得再快,也絕無可能在半分鐘之內染紅大半張床單吧?按正常情況推測,至少要好幾分鐘時間,才可能有那么大的流血量吧。”
范澤天聽得不住點頭,說:“你觀察得很仔細,分析得也有道理。但是槍聲響起的時間,是在九點十五分,這一點是可以確定的。我這個人有個毛病,每逢有突發事件發生,總是要習慣性的先看看手表。可能是當刑警這么多年落下的病根吧。槍響時我看了自己的手表,確實是九點十五分。你怎不能說老金躺在床上流了好幾分鐘的血,咱們才在樓下聽到槍響吧?”
婷婷柳眉一皺:“這件事,我也想不明白。哎,對了!”
她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你們在槍響后進入臥室,有沒有看見黑暗中有什么燈光閃爍?”
錢鴻遠忙道:“對,我看見了,在墻角里,好像有一點藍熒熒的光閃了一下。我定睛看時,又不見了,當時我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呢。”
婷婷說:“其實我也看見了。開燈之后我才發現,藍光閃動的地方,放著一臺臺式電腦。”
“電腦?”錢鴻遠愣了一下,自己當時只注意到躺在床上的金田川,可沒留意這個情況。
婷婷并不理會他的疑惑,她像是發現了什么線索,忽然問他:“對于你這樣的電腦高手來說,要恢復電腦里的一個被刪除文件,應該不是難事吧?”
錢鴻遠搔搔后腦勺說:“只要電腦硬盤還沒做格式化處理,我想應該能找回來。”
婷婷點點頭說:“那好,你去打開臥室里那臺電腦,把電腦里最近刪除的一個文件找回來。”
錢鴻遠看著正在臥室里忙碌的那群警察,猶豫一下,問范澤天:“范警官,我可以進去吧?”
范澤天說:“只要能對破案有所幫助,那你進去也無妨。”
錢鴻遠只好踮著腳,走進臥室,好像一不小心在地板上踩個腳印,就會變成這樁謀殺案的兇犯嫌疑人一樣。
他打開那臺電腦,下載了一款硬盤數據恢復軟件,只用了不到十分鐘時間,就找到了最近被刪除的一個文件。
這個文件上次運行時間是今晚九點十分,刪除時間是今晚九點十五分,正是臥室槍聲響起的那一刻。
錢鴻遠利用技術手段,恢復了這個文件。
這是一個聲音文件,從文件信息上看,文件并不大,持續時間為五分鐘,并被設置為“關機時自動刪除該文件”。
他用鼠標雙擊這個文件,想聽聽文件里到底是什么聲音。
但打開文件后,播放進度鍵一點一點往后退去,電腦音箱里卻什么聲音也沒有,他覺得十分奇怪,坐等了近五分鐘,當播放進度鍵退到最后一格時,音箱里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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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澤天聽到“槍聲”,嚇了一跳,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地道:“媽的,原來咱們在樓下聽到的槍聲,竟是從電腦音箱里傳出來的。”
錢鴻遠忍不住朝婷婷投去欽佩的目光,點點頭說:“可不就是。”
這個聲音文件,持續時間為五分鐘,前面一段都是無聲空白,只有到最后一秒,才是那一聲槍響。
電腦的音響配制極好,那槍聲聽起來,跟真的沒什么區別。
文件被設置為關機時自動刪除。
錢鴻遠查看了系統,電腦被設置為21點15分自動關機。
也就是說,這個聲音文件在今晚九點十分被人打開,運行大約五分鐘后,發出一聲槍響。槍聲響過后,電腦就立即自動刪除了這個文件,并且自動關機。
電腦關機時,被設置為無聲狀態。
電腦顯示器是一直關著的,只有電腦主機在自動運行。
大家在黑暗中看見的那點一閃而逝的藍光,正是電腦主機自動關閉前,主機燈閃現的最后一點微光。
婷婷說,這樣一來,就解釋得通了。
有人在今晚九點十分之前,用安裝了消聲器的手槍近距離射殺金田川后,抹掉了自己留在槍柄上的痕跡,并將醉酒熟睡的朱胖子的指紋印在了槍柄上,再把槍塞進已經死亡的金田川手中——兇手這么做的目的,一是想偽造金田川自殺的假象,二是如果自殺假象被人識破,則可嫁禍給朱胖子。
然后兇手打開電腦中那個精心設計的聲音文件,關閉顯示器,只讓主機在黑暗中自動運行。兇手離開臥室五分鐘后,金田川“自殺”的“槍聲”響起。
這樣一來,兇手就有了完美的案發時不在場證明。
但是兇手千算萬算,有一件事卻沒有算計到,那就是眾人聽到“槍聲”立即上樓查看,前后耗時不過半分鐘而已,而實際上這時金田川已經中槍死亡五分鐘以上,半分鐘前開槍自殺的人與已經中槍死亡五分多鐘的人,所流出的鮮血量肯定是不同的。
當她說到這里,大家都已經明白她所指的兇手,到底是誰了。
錢鴻遠是在晚上九點扶朱胖子上樓,大約五分鐘后也就是九點過五分時下樓的。
而錢鴻遠下樓之后,梅怡因為要給朱胖子拿蓋的被單,至少在臥室里多呆了五分鐘時間,直到九點十分左右才下樓。
她在臥室的那五分鐘時間里,面對兩個醉得不省人事的人,絕對有機會有條不紊地完成婷婷剛才所說的那些殺人程序,然后若無其事地走下樓,等待她精心設計的槍聲響起。
梅怡聽到錢鴻遠鼓搗電腦后發出的那一聲槍響,早已神情緊張地奔進臥室,這時聽了婷婷的推理,不由氣得臉色煞白,全身發抖,指著她的鼻子大叫道:“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難道是說我開槍謀殺了自己的丈夫么?我和金田川一向相親相愛,夫妻和睦,我為什么要殺死自己的丈夫?”
“既然你問我,那我也只好說出來了。”婷婷冷笑道,“你為什么要殺金主編,原因其實很簡單,簡單得就像一篇蹩腳的推理小說中的老套情節——你在外面有了相好的男人,你想除掉金主編,既可以得到他的家產,又可以跟自己相好的情人雙宿雙飛。大家如果不信,我這里可有一段偷拍的手機視頻為證。”說罷拿出手機,打開一段視頻。
大家湊過去一看,視頻拍攝的背景地,似乎是某間偏僻的餐廳。
一張小桌上,一男一女面對面坐著,男的二十出頭,方臉平頭,顯得很有精神,但從相貌上看,卻是個沒有見過的陌生人。那女的,雖然戴著墨鏡遮住了大半邊臉,但錢鴻遠還是一眼就認出,她就是梅怡。
餐廳里人很多,聲音嘈雜,但因為拍攝距離并不遠,所以兩人交談的聲音,勉強能夠聽清。
梅怡說:“這就是你給我出的主意?”
男的說:“你用這個辦法去殺你想殺的人,我可以向你保證,絕不會留下半點漏洞讓警方懷疑到你身上。”
梅怡說:“你別騙人了,你說的這些殺人方法,全是日本推理小說中的橋段,如果有人使用,立即就會被警方識破。”
男人臉色發紅,顯得有些尷尬。
梅怡嘆口氣說:“算了,還是我自己來想辦法吧。”
這時她似乎覺察到了什么,警惕地朝視頻拍攝的方向望過來。
視頻畫面抖動幾下,就此結束。
婷婷收起手機說,大約兩個月前,她去老城區一家餐廳吃飯,無意中發現旁邊桌上坐著一對年輕男女,女的雖然戴著墨鏡,她卻認得正是金田川的妻子梅怡。
兩張桌子之間隔著一道半人多高的屏風,梅怡并沒有發現她。
婷婷從神態上看出梅怡似乎跟這個男人關系不一般,于是便下意識地掏出手機,從屏風縫隙間拍下了兩人幽會的情景。
回家看了這段視頻,她才發現這對幽會男女似乎在商量謀殺某個人。
她不知道他們要針對的目標是誰,只隱隱覺得可能跟金田川有關,正猶豫著要不要把這段視頻拿給金田川看,這時金田川忽然鬧起了抄襲丑聞,她稍一耽擱,就把這事給忘了。
直到今天看到金田川被殺,才忽然想起這件事,也終于明白,梅怡與那男人商量要謀殺的人,真的就是金田川。
“不,你別胡說八道!”梅怡神情激動,忽然跳起來打斷她的話,“我沒有情人,那個男人不是我的情人。他是……”話到此處,忽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立即止住話頭。
范澤天早已聽出端倪,上前一步,逼視著她問:“他是誰?”
梅怡被他兩道利劍一般的目光盯得渾身一顫,好半天才嘆一口氣,終于低下頭去:“我、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殺人策劃公司的人。”
“殺人策劃公司?”
“是的。我想殺金田川,想殺朱胖子,卻想不出既可以殺人,又可以保全自己的萬全之計。有一天上網,無意中看到一個殺人策劃公司的廣告,說無論你想殺什么人,只要你付足咨詢服務費,他們都可以幫你想出絕對周全的辦法,既可以達成你的目的,又不會留下任何把柄讓警方懷疑到你身上。我病急亂投醫,就加了他們的qq。他們約我第二天到那家餐廳見面詳談。結果跟他們一接觸,我才知道根本不像他們在廣告中宣稱的那么回事,他們想出的殺人計劃,全都是從推理小說中現抄現賣的,很容易被警方識破。與其這樣,還不如我自己想辦法。”
范澤天根本就不讓她有思考的余地,步步緊逼,盯著她問:“金田川是你丈夫,是跟你同床共枕之人,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為什么如此絕情,竟處心積慮想要謀殺他?還有朱胖子,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連他也想殺?”
“不、不,他不是我丈夫……”
梅怡的表情忽然變得痛苦起來,扯著自己的頭發大叫道,“他們、他們根本就不是人,是衣冠禽獸,是畜生……”
5
三年前,梅怡帶著對大作家的無比熱愛與崇拜之情,嫁給了金田川。
結婚之后,她才發現自己心目中那個無比神圣和高尚的“人類靈魂的工程師”,也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也要吃飯拉屎,睡覺時也會打呼嚕,發怒時也會罵娘。作家的生活,完全沒有他作品中所描述的那么驚險刺激或激情浪漫,甚至比普通人的生活更加古板無趣。她不由得大失所望。
但是她未曾料到的是,自己痛苦不堪的婚姻生活,僅僅才剛剛開始。
一年前,金田川帶她去參加一個聚會。
這次聚會是書商朱胖子組織的,地點在市區唯一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參加聚會的人,個個衣冠楚楚,非富即貴。
當用過晚餐,美麗的女主持人赤身裸體走上臺,宣布請各位嘉賓寬衣解帶,盡情歡樂時,梅怡才明白原來這是一個換妻聚會。
對梅怡的清純美貌垂涎已久的朱胖子,帶著自己的妻子徑直走到他們夫妻面前,向金田川表達了想要跟他交換伴侶的想法。
讓梅怡做夢也沒想到的是,金田川見對方的伴侶年輕性感,竟然想也沒想就點頭同意了。
一向潔身自愛的梅怡,自然極力拒絕,并且立即起身,想要逃離這個骯臟的淫亂之地。但聚會舉辦方已經包下這間酒店第十九層,走廊兩邊電梯和樓梯口,都有保安站崗,不到聚會結束,絕不允許任何人出去。
金田川表示,如果她不愿意,自己絕不勉強。
就叫她到一處小房間里喝茶,等待聚會結束后一起回去。
梅怡相信了他的話,誰知一杯熱茶還沒喝完,就不省人事地倒在了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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