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周靜芒懷著一腔文藝思緒,飄飄然地走到學校主道上,一抬頭,就看到了那個個高腿長的家伙。 他垂著頭,從陽光深處而來,渾身像被鍍了金邊似的。厲害了,厲害了。周靜芒默默在心中感嘆,區區一介布衣少年,竟然走出了國際名模的范兒。她一蹦一跳地跑過去,笑瞇瞇地叫他:“章揚。” 他抬起頭的瞬間,周靜芒愣住了。 他左邊臉頰上有五個紅紅的指印:“誰打你了?”周靜芒說完就想到了,是他爸爸? 章揚伸手搓了搓臉頰,然后歪著頭湊到她眼前:“還是很明顯嗎?” 周靜芒點頭,然后他又上手搓了起來。周靜芒無語,大哥你當自己的皮膚是砂紙嗎?隨便拿來磨?她忍無可忍,踮起腳尖打掉他的手:“別搓了,越搓越紅。” “那怎么辦?”章揚一臉無辜。 天,就憑你這種白癡級別的自理能力,是怎么一個人生活好幾年的?周靜芒不由分說將他拽到學校小賣部,買了兩塊雪糕遞給他,讓他用來倒換著敷臉。 他們一起坐在操場的角落,藍天白云,綠樹輕風是這幅畫面的背景。而他們,是其中的主角。 周靜芒再次忍不住問:“為什么挨打?” “意見不統一唄。”章揚拽一把地上的小草,慢悠悠地說,“我和我爸永遠沒辦法正常溝通。” 還能繼續往下問嗎?周靜芒試探地望向章揚變得陰沉的臉色,女生的直覺告訴她,應該緩一緩。于是,她決定聰明地換個話題。 周靜芒從章揚手里奪過那把小草,輕輕放在被他拔禿的地面上:“小草小草,冤有頭債有主,你的仇人是這位,不要跟我過不去哦。”話題轉換得不算太硬吧? 章揚將她那點兒小心思收進眼底,也順便看清了她手里一直攥著的那個信封,是自己給秦榛的信封。他將兩只手撐在背后,懶懶地側頭望著她:“周靜芒。” “啊?”她回過神。 “我今天心情不好。”他瞇起眼睛。 周靜芒點頭,“我知道。” “所以……”他伸手指指那個信封,“把它拿走,礙眼。” 這是什么意思?周靜芒有點兒蒙? “你要是敢把錢還給我,我就把你拎起來丟到墻外去。這次聽明白了吧?”章揚露出非常“君子”的微笑。 “哦……”周靜芒默默將信封揣進了自己的褲兜里。 3 周靜芒真的去看了演唱會。用章揚送給她的那張門票。 雖然她才十六歲,但她覺得,這一定是她人生中最奢侈的一件事。 最愛的五月天,章揚買的票。這兩件事相加等于所有、所有快樂幸福的總和。 她坐在人山人海的體育中心,幾次感動得熱淚盈眶。她知道出于禮貌和女孩子的矜持,她實在不應該接受男孩子這么貴重的禮物,可是,她的理智輸得一敗涂地。 黑壓壓的人群中,她守著自己的小秘密,揮舞著熒光棒,置身熒光棒構成的藍色海洋,和完全陌生的千名歌迷,和臺上的五月天一起忘情合唱,每一首歌都讓她想要流淚。 不是難過。是太開心了。那種被幸福包圍充盈的感覺,此生恐怕再也無法體會到了。 兩個小時的時長,周靜芒和秦榛、沈瀠洄的嗓子完全啞了。因為激動興奮,她們的臉頰都漲得通紅,眼睛亮得發光。 在座位上呆坐了一會兒,秦榛淚眼朦朧地問她們:“走嗎?” “走吧。”沈瀠洄首先起身。 周靜芒也站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的腿抖得不像話。再看秦榛和沈瀠洄……一樣抖得篩糠一樣。三個人抖著走出體育中心,看到外面大雨傾盆。 出租車供不應求,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空車。 夏天的雨總是激烈又干脆,周靜芒望著砸落在地面上的大雨點,心里也像被洗過一般通透明亮。 她不自覺地哼起了五月天的歌,唱著唱著忽然淚如雨下。 從此以后,只要她再聽五月天的歌,就會想到這場演唱會,就會想到沈瀠洄和秦榛,就會想到章揚,想到她平凡的生命中原來還存在著如此精美的回憶。 真是……太感人了。 “哎呀,靜芒你不要哭了。你一哭我也忍不住了……”秦榛也跟著“嗚嗚嗚”哭起來。 一向理智的沈瀠洄也淪陷了,她伸出手臂抱住她們,三個人在體育中心門口哭得像傻子。 “喂!” 有人撐著傘在階梯下面沖她們招手,周靜芒睜開眼睛,透過雨幕仔細辨認了下,才發現,騎車的三個人分別是章揚、莊杰和……凌晨。 三個女孩面面相覷了一下,一起冒雨走下臺階。大雨瓢潑,夏天的薄t恤瞬間就被澆透。周靜芒不自然地將貼在身上的衣服拽起來,問:“你們怎么來了?” 莊杰笑著接話:“章揚說你們看演唱會肯定不知道帶傘,還真被他料到了。” “我料到的只有這一件事嗎?”章揚又擺起了臭屁的表情。 “對對。他還說,出租車一定很難打,所以就叫我一起來接你們了。”說著,莊杰回頭看了一眼一直沒有說話的凌晨,“幸好咱們班長有一顆關愛同學的善心,不然我倆再神通廣大,也沒辦法把你們仨接走。” “愣著干嗎?”章揚沖她們喊道,“走不走?” 周靜芒下意識地望向秦榛,她充滿期待地看著凌晨,卻怎么都不肯邁步向前。自從那次大掃除之后,她面對凌晨時總是這副表情。 周靜芒忽然頓悟,無論多么勇敢的人,在面對欣賞的對象時,都是誠惶誠恐的。 誠惶誠恐的秦榛,以百分百誠摯的目光等待著凌晨向她走來,可事實是,凌晨直接上前,拉走了沈瀠洄:“走吧。” 沈瀠洄知道秦榛的心思,連忙擺手:“不,不用,我……” “走吧。”凌晨死死抓著她的手腕,眼睛刻意避開了一旁的秦榛,“我送你回家。” “你也上來。”章揚朝著周靜芒勾勾手。 秦榛笑著推推她:“去吧,去吧。”然后,她笑得一臉不自然地說:“你們走吧,我突然想起來,我爸之前說,下班的時候路過這里剛好帶我回家的。” “你真的假的?”莊杰不滿地擰起眉頭,“早知道我就不來了,這大雨天的。” “行啦行啦,我不讓你載是為你著想好不好?”秦榛在夜幕中晃了晃身子,“就我這體格,把我送回家非得累死你不可。” 莊杰笑起來:“你家伙挺有自知之明啊,那我們走了,你小心點兒。” “走吧走吧,快走吧。”秦榛朝他們擺手。 章揚將車子騎得飛快,等周靜芒坐穩,回頭望向體育中心時,秦榛的身影已經小得有些辨認不出來了。但她知道,秦榛用不妥協維護了自己脆弱的自尊心。 她的悲傷無聲地擴散,可惜……周靜芒望著一邊騎車一邊回頭跟沈瀠洄閑聊的凌晨。 那個人一點兒也聽不到。 一起走了兩條街,他們在道路盡頭的路口分開,轉進另一條小巷。 巷子狹窄,好在路不難走,因為下雨,也沒有行人,所以空茫茫的雨幕中,只剩下章揚和周靜芒。 紅色磚墻上爬滿了深綠色的爬山虎,脆弱的花朵在雨中輕搖。章揚的聲音自夜色中傳來,他問她:“演唱會好不好看?” 周靜芒點頭。點完頭又想起人家在前面騎車根本看不見,于是又出聲答道:“好看。” “那你為什么不開心?”章揚這個問題估計已經憋了一路了,問出來時,自己都察覺到了那股陳腐的怨氣。 咳咳,他斥巨資給她買演唱會門票,是為了讓她看完郁郁寡歡的嗎?搞笑! “不是不開心。”周靜芒根本不知道自己應該怎么解釋,“是太開心了。”她拼命尋找著貼合自己此刻情緒的詞匯,“因為太開心,所以覺得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再經歷這么開心的時刻了,因此有點兒失落。” “行啊你,小說沒寫幾篇,編繞口令的能力倒是見長。”章揚毫不客氣地挖苦她。 “嘁!你這種俗人怎么可能會懂。”周靜芒也不客氣地反駁。 又沉默著騎了一段,雨漸小了,路面上的積水和路燈交相輝映,遠處不時傳來幾聲蛙叫,章揚照例停在離她家還有段距離的街口。 枝繁葉茂的銀杏樹下,他用一只腳撐著地面,笑著趕她:“回去吧。” 周靜芒滿心留戀地站在原地,過了一會兒,才問:“你想好去文科班還是理科班了嗎?” 章揚點頭。 你點什么頭啊?你倒是直說是文科班還是理科班啊?周靜芒焦急地望著他。 章揚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還會有更快樂的時刻的。”他難得笑得一臉溫柔,“我向你保證。” 說完他就騎上車,走了。 走了! 周靜芒氣得想吐血,所以大哥你到底選的什么班?你是故意賣關子的嗎? 4 高一結束前的最后一堂體育課。體育老師慈悲地讓他們自由活動。天氣很熱,女生們三三兩兩地聚攏在陰涼處,閑適地聊起天來。 周靜芒和沈瀠洄一起坐在圍墻邊,因為是下午的最后一節課,所以時間已經接近傍晚了,但溫度仍然很高。周靜芒用手扇風,望向遠處打籃球的章揚,暗暗咂了咂嘴,也不怕中暑。 凌晨也在打球的行列里,看到他,周靜芒就不自覺地想起了秦榛。 自從演唱會過后,秦榛就請假了。算起來,她已經五天沒來上課了。周靜芒往她家打了電話,她聲音沙啞,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她得了重感冒,高燒了好幾天。所以,那天晚上到底有沒有人接她回家,她是怎么回家的,真相顯而易見。 一想起這事,周靜芒就挺煩凌晨的。但她也知道,這其實也不怪凌晨。 感情這種東西多玄妙啊,不喜歡一個人,她做什么都只能讓對方感到負擔。 “唉!”周靜芒不自覺地嘆了口氣。 沈瀠洄聞聲扭過頭,問她:“怎么了?沒復習好?” 周靜芒搖頭:“就隨便感慨一下。” “我覺得自己挺對不起阿榛的。”沈瀠洄那么聰明,怎么可能看不懂周靜芒的內心。 “沒有啦!”周靜芒擺出“感情咨詢師”的專業態度,“這也不是能分對錯的事。相信阿榛也會理解的。”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