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山腳下的打麥場中燃起了一堆篝火,火上吊烤著一只野羊。 山村孩童們興奮地從山坡上搬來囤積的枯樹枝丟進火里,篝火熊熊燒著,將半個村子都照得亮了起來。 偏僻的窮山溝經年累月沒有客人,一旦有客,就是全村的大喜之日。 無論冬夏,山民們都會燃起篝火舉行迎客禮, 這是老秦人與戎狄雜居數百年形成的古樸習俗。 江寒在東方列國游歷的時候,從來沒有見過主人如此古道熱腸地歡迎來客,他很高興,能見到全村人,對他就是最有價值的地方。 雖然剛剛入秋,但山溝河谷中卻十分涼爽,絲毫不顯炎熱。村人們在火堆旁邊圍成了一個大圈子, 每人面前都擺著一個粗陶碗, 男女相雜地坐著。 江寒、嬴虔、嬴渠梁、徐弱等人坐在老里正和一個白發老人的中間, 算做迎客禮的尊位。 時當月半,天中一輪明月,地上一堆篝火,恍惚間江寒仿佛回到了遠古祖先的歲月。 “上果酒——”江寒身旁的白發老人嘶啞地發令。老人是“族老”,在族中最有權威,即或是官府委任的里正,在族中大事上也得聽他的。 一個瘸腿光膀子的中年男人,提著一個陶罐向每人面前的陶碗里倒滿紅紅的汁液。 由于瘸,他一步一閃,一閃一點,便是一碗,極有節奏,煞是利落, 引起村人們一片贊嘆。 頃刻之間,無論男女老少面前的陶碗都滿了。 佝僂的老里正舉起陶碗向江寒一晃, 又轉對其他,嘶聲道:“貴客遠來, 干——”便咕咚咚喝下。 嬴虔沒有絲毫猶豫, 捧著陶碗將酒水喝干,老秦人像他這樣的半大孩子,娶妻生子、上陣打仗的不在少數,自然對酒水不陌生。 嬴渠梁抱著陶碗不知所措,偷偷的看了一眼江寒,見江寒輕輕的點了點頭,才硬著頭皮將果酒喝了下去,小臉皺成一團,果酒的度數不高,只是酸了一些。 客隨主便,江寒見里正飲下,也舉碗道一聲:“多謝族老里正,多謝父老兄弟?!? 一氣飲盡,剛一入口,酸嗆刺鼻直沖頭頂,若非他定力極好,便可能要吐了出來, 江寒一定心神,強飲而下。 村人們嘖嘖擦嘴, 交口贊嘆:“好酒!” “夠酸!” “這是村中最后一壇, 藏了八年,能不好?” 族老笑問:“遠客,本族果酒如何?” 江寒笑道:“提神!很酸很嗆?!? 村人們一齊哈哈大笑。 老里正笑道:“人家魏國,釀酒用的都是五谷,我們只能收些爛掉的山果汁水,這幾年官府推行代田法,可惜天旱,收成不好,就連山果都沒得長,果酒也沒得做了,這是最后一壇,八年了,舍不得哩?!? 江寒聽得酸楚,拱手道:“素不相識,受此大恩,何以回報?” “回報?”族老哈哈大笑:“客人是從齊國來得?遠的很哩,遠客入老秦,便是一家人!若求回報,算得老秦?” 驀然,江寒在火光下看見族老**的胳膊上有一塊很大的傷疤,再聽老人談吐不凡,恭敬問道:“敢問老伯,從過軍?” 族老悠然笑道:“老秦男丁,誰沒當過兵?你問他們?!? 倒酒瘸子高聲道:“族老當過千夫長,斬首五十三,本事大哩!” 江寒肅然起敬:“族老,為何解甲歸田了?” 瘸子喊道:“丟了一條腿,打不了仗咧,還能有啥!” 江寒低頭一看,族老坐在石頭上盤著的分明只有一條腿,破舊的布褲有個大洞,鮮紅的大腿根在火光下忽隱忽現。 一旁的嬴虔眉頭緊皺,顫聲問道:“老伯立下這么大的功勞,官府沒有封賞?” 里正粗重地嘆息了一聲,冷冷一笑:“封賞?連從軍時自己的馬和盔甲,都沒得拿回來,光身子一人被抬回來,沒婆子,沒兒子,老可憐去了?!? 一個老婦人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我的兒呀,你回來——” 瘸子尖聲喊道:“老嬸子,哭個啥?挺??!給客人你說,我鄉里百十口人,五十來個男人當兵打過仗,活著的都是半截人,你看!” 瘸子猛然拉開自己的布褲,兩腿上赫然露出十幾個黑洞:“這是中了埋伏,挨箭射的!再看他們?!?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