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春色難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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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
少年低低的嗓音吐出簡單的四個字,像用輕軟羽毛拼湊起來的一筆一劃,任由夜風載著飛上樹梢,又極有目的地落到她心上,輕輕癢癢地纏繞。
椿歲抿了抿唇,拿喬似的輕咳了兩聲,像是沒聽到一樣沒有任何表示,也沒有應聲。
誰叫以前她要說,江馴三番兩次不讓她說出口的!那就干脆讓他再等等吧!
江馴眉眼微挑,失聲輕笑了下。
小姑娘記仇得很,一副把驕縱放在臉上你能把我怎么辦的表情。
嗯,他的確不能怎么辦。
“我下不來了。”椿歲閑適地晃悠著腿,撐著枝椏居高臨下看著他,理直氣壯地睜眼說瞎話,還不忘得意地晃了兩下腦袋,“你接住我。”
江馴仰頭看著她,喉結在脖頸上輕滾了下。濃密的長睫往下壓了壓,好讓某種微妙又無處不在的情緒不要翻涌上來。少年揚手抬起胳膊,對她說:“嗯,下來吧?!?
少年平日里疏淡的嗓音壓得特別正經,偏偏這點正經的語調卻沒藏住嗓音帶著輕沙的細微變化。
椿歲憋著得逞的笑意,無聲抿了下唇角,完全沒管江馴能不能接住她,像個張開飛膜的鼯鼠,掌心松開撐著的枝干就往江馴懷里撲騰了下去。
江馴知道小姑娘立志以撩.撥他為樂,就是還真有些沒想到她會這么不管不顧。
既為她的全然信任愉悅,又為她的膽大乖張頭疼。
為了好好接住她,江馴不得不托著她緊緊抱住。一手掌心壓著她后背,怕她重心不穩后仰,一手胳膊隔著衣料環著小姑娘的腿怕她掉下去。似乎動一下不合適,立刻松手也不合適。
少年抬睫看著懷里的小姑娘,脊背繃得有些僵。
騰不出手去摸一下急速升溫的耳廓,椿歲胳膊環著江馴的后脖頸沒撒手,低頭看著他。
方寸里,空氣被劃成一片無形的空間,少年身上清新淺淡的薄荷香被體溫氳出奇異的熱度,混雜著庭院里草木的香氣彌漫在身邊。
椿歲以前就知道江馴生得好看,在她對吃喝玩樂,比對其他有的沒的愛得更深沉的年紀就知道。
就是……好像如今的每時每刻,每一個細小零碎的新的瞬間——比如此刻揚著長睫,映出月光樹影的琥珀色瞳仁藏著清亮又翻涌情緒的江馴——都能讓她在當下稍不經意就心跳怦然。
鬼使神差,非常沒有節操地舔了舔唇,椿歲卷翹的長睫下意識眨了兩下,都聽到了自己吞咽的聲音。
江馴:“……”
江馴:“……?”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江馴努力讓自己繃緊的神經放松下來,神情淡然,嗓音松松懶懶地問她。
“?”椿歲愣了下,維持著那個曖.昧的姿勢沒變,腦袋卻一個激靈,努力回想起她最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馴笑了笑,直接給了她答案:“下個月的等級考準備好了?地理給你劃的重點背完了?給你整理的綜合分析題都做完了?”
椿歲:“……?”
少年唇角輕勾,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明明說話的聲音輕緩好聽,聽在椿歲耳朵里卻欠得讓人想掐住他命運的后頸皮。
簡直字字扎心。
椿歲聽得完全失去世俗的欲.望,江馴卻并沒有打算放過她,繼續用那副語氣念叨:“生物那幾個老是出錯的地方不會再出錯了?反射弧各部分的組成和功能,神經沖動產生和傳導的知識點不會再和別的記混了?”
小洋樓偌大的庭院傳來少女的慘嚎——
“江馴你夠了——!”椿歲滿腦袋反射弧和神經沖動,主動松開環著他后脖頸的胳膊忿忿跳回地上,頭大地閉眼拒絕回答,“記住了記住了!我兩個腦袋都記住了?。 ?
-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時間從不為任何人停留,照舊一篇篇翻過。
窗外稀落漸濃的蟬鳴聲隔著玻璃,顯得又空又遠。某些事情也發生得就像從沒在現實里發生過一樣。大概只有在抬頭看見杭宗瀚身邊一直空了下去的座位,才知道事情真真實實地在她的生活里發生過了。
十幾年前的那十多起拐賣案,作為“孫姐”的女兒,時語姝參與其中?;蛟S鮮少有人會懷疑四五歲的小女孩,也會是惡的幫兇。
那伙人就那么明目張膽地,利用小孩子降低家長的防備心,拐賣小孩子。
當年“孫姐”那位g省的煤老板買家,指定要一個富人家漂亮聰明,年齡又要小到不記事的女孩兒,給他們家的傻兒子做童養媳。那會兒父母各自忙于事業,經常不在孩子身邊的時家小女兒,就成了那伙人盯上的目標。
時語姝告訴椿浚川,小時候的椿歲就很漂亮。就算她被打扮得像個小公主一樣,去接近被阿姨帶出門玩兒的小椿歲,也依舊覺得自己和椿歲的世界格格不入。有種嫉妒和不甘,像是天生根植在了基因里一樣。
如果說曾經的時語姝是因為年幼被擺布,那如今……真實年齡已經滿了18周歲,擁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她,所有的選擇都是自己的決定。
“孫姐”為了保她,把罪責一個人攬了下來,那些同伙可沒有這份母愛。那幾個男人把時語姝怎么策劃參與和提供她回程路線、家庭地址,又希望他們把她賣去哪里的經過交代得明明白白。
那個被作為她的替代,被拐賣去煤老板家里做童養媳的女孩兒也被找到。那家人在知情的情況下收買被拐賣的兒童,同樣觸犯了刑法。那幾個先前還沒被找到的孩子,因為“孫姐”急于想替女兒戴罪立功,也按照當年出手的最終目的地給出了線索。
老椿說,時語姝想見她。椿歲拒絕了。
那里面或許會有些站在“犯罪者角度”的心路歷程,但是椿歲不想去聽,也不想去了解。再蒼白的人生都有自己的故事,又有誰是真正能順風順水一路的。她沒有義務為每一個人剖析做事的動機,也沒有責任得理解體諒每一個人。畢竟,站在每個分岔路口朝左還是往右,終究都是自己的選擇罷了。
再回家的時候,“時語姝”這三個字,大家也默契地再也不提起。椿歲知道一家人里最傷的是季知夏。
她“走丟”的時候時年已經記事,從小就不待見時語姝。時聞禮的性子也并不像他在家人面前表現出來的那樣,椿歲能感覺出來,老爸對外人只是罩了個看上去快快樂樂的殼子,真正能讓他放在心上的人沒幾個。
只是沒想到,十幾年的母女親情,從一開始就是處心積慮的博弈而已。
當年,她和那些被拐賣的孩子一樣,身上被塞了類似于“家里孩子太多養不起,求好心人收養”的紙條,交給接應轉手的人。萬一在火車上碰見列車警或者人民群眾懷疑,那些人可以用“撿到孩子”為借口,千方百計逃脫責罰。
只是誰也沒想到,她會自己甩脫了轉手的人真正走丟,最后還被椿浚川夫婦遇見、收養。
椿歲一直知道自己還有個早夭的姐姐,宋清安也是在失去親生女兒后沒多久遇見的她。
當年的“孫姐”也打聽到了這些,某些念頭就忍不住滋生了出來。
如果季知夏能和宋清安一樣,因為失去女兒又恰巧遇上個走丟的孩子,把情感寄托在這個孩子身上;時家對自己女兒,如果能和椿浚川夫婦對待椿歲一樣,因為椿歲不記事,又只認他們夫妻做父母,就被當作親生孩子一樣好好撫養,總比待在她自己身邊好。
即便最后沒成功,她們母女也不吃虧。于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孫姐”讓那會兒已經五歲了的時語姝,裝作三歲不記事的小孩兒,出現在季知夏面前。
才有了先前那些故事。
椿歲下意識地鼓了鼓被她撐住的腮幫子,沒想到自己這個年紀就開始唏噓起來了。只是心里那份又空又沉的情緒,小心翼翼地被壓在角落里,反正……她知道,有家人、有朋友,有她喜歡在乎的人在身邊,那些情緒終究都會像寫在日記本里的字跡一樣淡掉的。
“發什么呆?”江馴順著她的視線瞥了一眼空著的位置,故意拿水筆另一頭敲了下椿歲的腦袋,懶聲問,“藏區滑坡泥石流的形成原因記住了?”
椿歲一個激靈,一秒回神乖乖坐直,條件反射一樣看向他回:“記住了都記住了,不光形成原因記住了,連時空分布特點都記住了,真的都記住了不騙你。要不要我再給你從社會經濟角度分析一下藏區人口容量小的原因?”
小姑娘像說貫口一樣,氣都不帶喘一下地報完一整串,又像那張她常發給他的貓貓震驚表情包一樣,偏著溜圓清亮的杏眼瞪著他。
江馴唇角輕抿,沒忍住,輕笑出聲。
窗外蟬鳴聲像被人由遠及近地拉進耳朵里,椿歲清清楚楚地聽見夏天即將開始的聲音。
眼前彎唇淺笑的少年,眼尾被淺金色的陽光勾住漂亮的弧度,椿歲忍不住和他一道,笑出唇角邊的小梨渦,輕聲告訴他:“我該記住的都會記住,該忘記的都會忘記。”
椿歲把胳膊擱到桌面上,無聲地悄悄靠近他,左手食指藏在右胳膊后面,不動聲色地戳了戳江馴的胳膊,帶著笑音小聲說:“放心吧。”
-
雖然還沒到高三,下個月的等級考卻是極其重要的。分數按照全市成績排等第,不同區間的固定分數直接算進高考總成績。此刻就連他們(12)班的學習氛圍都不一樣了。
尤其讓她覺得學習氣氛濃到像是周身都產生出下沉氣流的,就是她前桌——胡建人的同桌馮志遠了。
椿歲都不知道自己這將近一學年的時間,有沒有和他說過超過一只手的話。此刻,從前門走進教室的椿歲,看見馮志遠正低頭拿削鉛筆的小刀在切著什么。
椿歲有點懵,這切得實在是太真情實感了。等走近了才發現,馮志遠切的是塊小橡皮。
大概是要力求被切的每一個獨立個體,都能成為一個擁有六個相等面積的立方體,馮志遠同學精益求精,每一刀下去都堪稱雕花。
椿歲:“…………”
椿歲沒有打擾他,但還是覺得他這狀態不太對勁。學委除了學習還是學習,明明很努力,明明高一剛進二中的時候成績能在(1)班,但是現在,成績在年級里就是一直上不去。
直到坐下之后被鄭柚抱住,聽鄭柚嚎著跟她說:“老天賜我個跟江馴一樣的補習老師吧,啊——歲歲你這成績我真的快饞哭了,下個月等級考準備拿什么?”
椿歲被她嚎得直樂,毫不知謙虛為何物地說:“a+留給江馴和我哥那種人去奮斗,我就勉勉強強兩個a吧。”
鄭柚哼哼唧唧地表達著羨慕嫉妒恨:“嘖,我要是跟你一樣上課偶爾還能抽空睡個小回籠覺,成績還能提高得這么快,我媽都能替我樂醒。你現在晚上回去除了作業都做點什么???”
椿歲剛想體驗一把傳說中學霸的樂趣,好好裝一回逼,擺擺手說一聲“做什么做,當然是睡覺啦”,就看見埋頭專心切橡皮的學委悠悠把頭轉了過來。
“……”椿歲看著馮志遠手里鋒利的,還沾著點橡皮碎末的削筆刀,毅然決定把裝逼這種事先放一放。
“那我當然是除了作業還要做很多很多習題的??!”椿歲一臉傲然正氣,擺起來的手掌收攏成拳,拍到桌面上輕輕一捶制造了點音效,“我當然是很努力很努力才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你是不知道江馴那廝有多變態!他第一次送我的禮物居然是一整套《一課一練》你知道嗎?!真的是把沒人性三個字舞在了臉上!”
椿歲忿忿地發表完獲獎……不是,討伐江馴感言,終于看見學委無聲推了推眼鏡。那種面無表情的表情似乎是對她的話不太相信,但是好歹握著小刀把腦袋轉了回去,繼續切他的立方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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