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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真相-《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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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cu區經過略微喧鬧的中午飯后,便迅即安靜下來。被親人病危鬧得身心俱疲的家屬們大多面無表情地各覓一個角落,稍做憩息。寧宥卻看著手表,開始坐立不安。她總是下意識地站到一處節點上張望,這個點,正好可以看見、關照到從電梯和從樓梯里冒出來的人,不會遺漏。可她迎來送往了好多陌生人,沒有一個是寧恕。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該來的人總是不來,而且該來的人沒有一個電話來告知行程,寧宥越來越焦躁。這時,她卻站在節點,一眼看見從電梯里出來的老同學蘇明玉。蘇明玉過來就很干脆地道:“我有兩個小時空當替你值守,不如你趁機去附近開個房間,洗個澡,換身衣服,小睡片刻。”

    寧宥克制住沖動,強作平靜地道:“不行啊,三點鐘醫生過來,我弟弟也得過來……”

    “那不正好還有三個小時?說句勢利話,人都不自覺地喜歡與體面整潔的人打交道,作為如今全家絕對主力的你,必須注意對外形象,你需要休整。”

    寧宥哀嘆:“是真沒法走開。我不放心我弟弟,我得等他來,與他商量跟媽媽說話的口徑,叮囑注意事項。最關鍵的,我還得提防他不來,在這兩個小時里我隨時要調整方案。”

    蘇明玉道:“建議你直接撇開你弟弟做方案,這當兒誰有精力照顧大奶娃?”

    寧宥悲涼地道:“問題是昏迷中的媽媽對我沒反應,只有在我說到弟弟時,她才有反應,所以我求著我弟弟趕來配合醫生,呵呵。”

    蘇明玉也只能呵呵了。

    寧宥道:“能不能借用你的手機給我弟弟打個電話?我剛才打過去的電話他不接。”

    蘇明玉一邊將手機交給寧宥,一邊道:“當年我住你隔壁寢室,經常羨慕地想,要是我哥哥們也能像你一樣地關照我該多好。”

    寧宥當著蘇明玉的面撥打寧恕的電話號碼,聽聞蘇明玉的話后,苦笑,想說些什么,正好寧恕接起了電話。她連忙專心跟寧恕打電話:“寧恕啊,能趕回來……”

    “啊,聽說了,我回頭找資料給你,謝謝。”寧恕在電話那頭沒頭沒腦地回了一句,就掛斷了。他無法回答,干脆借口不回答。

    寧宥無奈地將手機遞回給蘇明玉:“也好,問到答案了,起碼我能專心準備第二方案。”

    蘇明玉道:“你早做思想準備,那種人還擅長倒打一耙。那我走了,有需要只管來電話。對了,我老公說睡袋歸還前別洗,特殊裝備的清洗都得照著說明書來,洗錯就會破壞功能。”

    寧宥即使腦袋再混亂,也清楚這是人家夫婦變著法子給她減負。她再想想自家的寧恕,只能呵呵了。

    簡宏成在簡明集團食堂吃完中飯,與前助理一起走出來,一路談事,爭分奪秒地利用時間。

    簡敏敏的電話進來,簡宏成接起電話,卻是張至清在電話那頭道:“舅舅,我們剛從應律師那兒出來,已經委托他幫我爸打官司了。謝謝你。”

    簡宏成只好抽著臉皮笑道:“好,好,不用謝。”

    張至清道:“我們已經到了簡明集團門口,想請你一起吃中飯。”

    簡宏成的臉皮繼續抽,心說門衛肯定把簡敏敏攔在門外了,可真夠尷尬的。他只好假裝不知道:“我剛在食堂吃過了,還有些工作要談。你們不如請一下應律師。”

    張至清道:“媽媽簡單跟我們說了她與你的矛盾,與你跟我們說的差不多。我勸說媽媽向你道歉,她同意請客賠罪。”

    簡宏成驚得差點兒跳起來:“我沒聽錯?”他也不想掩飾。

    張至清嘿嘿地笑。顯然,事實與言語之間有一定距離,正如簡宏成在背后逼簡敏敏就范,在張至清兄妹面前卻一字不提,只說簡敏敏有顆愛孩子的心。簡宏成只得扔下工作,走去赴宴。

    大門口,簡敏敏黑著臉坐在車里,張至清兄妹走到門口觀望,而幾個保安如臨大敵。保安們看見簡宏成走出來,才松了口氣。

    簡宏成對張至清兄妹道:“工廠是經營場所,在你們媽媽改脾氣之前,我不會放她進去,以免影響正常經營,令員工們無所適從。抱歉,你們也連坐。”

    張至清兄妹很是失望,可也無可奈何,只好探頭探腦地看著這產權曾經屬于外公,后來屬于爸爸,再后來名義上屬于媽媽,實際上被舅舅控制的地方。

    簡敏敏見簡宏成出來,就降下車窗聽著。她在兒女背后依然毫不吝嗇地給簡宏成黑臉。但等張至儀喊著熱,回頭要走進車里,她立刻變了臉色,與全天下好媽媽并無二致。

    簡宏成更加堅信了,兒女是簡敏敏的命門。他招呼張至清上車,上了車就主導話題:“聯絡了應律師取代你們姑姑請的律師之后,下一步你們打算怎么辦?”

    張至清道:“我們知道你很忙,可……我們和媽媽的想法有分歧,而且我們不懂的東西太多,只能把你請出來,替我們做中間人,不,做裁決。”

    簡宏成明白了,兒女還是不怎么信任媽媽,反而更信任才認識的舅舅。他倒沒覺得怎樣。簡敏敏一邊開車,一邊鼓了鼓腮幫子,顯然非常氣憤。簡宏成預先聲明:“在你們爸的官司方面,我是關聯人,公安局手里的材料大多是我組織遞交的,我不便發表看法,我肯定有傾向。”

    張至清道:“你早說過,我們也理解,所以我準備留下來,負責打官司。可是媽媽不允許我中斷學業,妹妹又不敢一個人留在澳大利亞,我也擔心妹妹因為我離開而影響學習。我們需要你的意見。還有,媽媽想趁機跟爸爸離婚,也希望應律師把離婚官司一并打了。應律師就很為難,他要是接了離婚官司,就不能接爸爸的官司。我希望媽媽延后一陣子,媽媽說一定要現在就打離婚官司,她跟爸爸一天都不能拖了。”

    張至清說著話時,簡敏敏已悶聲不響地將車子慢慢停到路邊一家工廠門口了,對簡宏成道:“你下來,我有幾句話跟你單獨說。”

    簡宏成回頭對張至清道:“你們等等。”他跟簡敏敏下去,將兄妹倆關在車里。但他回頭看見車窗降下了一條縫。

    簡敏敏也知道孩子們會偷聽,就將簡宏成拉到老遠的樹蔭下,才道:“以前張立新一直想拿筆小錢打發我離婚,我不肯,我就是要拖死他,讓他愛的那個妖精只能做小三,看他們能堅持多久,果然又有了小四、小五。現在他讓你打趴下了,對那些小妖精沒吸引力了,我也不要他了。我另一個想法呢,是今天聽了應律師那些說法后想到的。既然張立新想少坐牢,而這跟我們簡明集團的立場很有關系,我當然要趁機逼他吐出錢來跟我換。換句話說,我要在家庭財產分割時拿大頭。但我的算盤不能直接跟我孩子們講。他們雖然現在認我,可他們跟他們爸的時間更長,心里跟他們爸更親,他們夾在中間的時候會偏向誰?我不能冒險,所以你一定要想辦法把至清打發去澳大利亞,我才方便在這兒發落張立新。你要是能幫我,以后我也幫你。”

    簡宏成聽了,只會搖頭:“大姐,我得提醒你,至清不笨,即使一時不懂,過個一年、兩年,也會看清你怎么趁火打劫,收拾他們爸,他們會離開你的。你兩個孩子這回認你,是你的不幸經歷幫你險中取勝。但你的籌碼只有這一個,已經用完了。他們如果再次離開你,神仙都幫不了你。”

    簡敏敏冷笑道:“不怕。一年后官司已經打完,他們爸手里剩下的那幾個錢只夠養老送終,哪還養得起他們?他們知道要靠誰過日子,不敢離開我。”

    簡宏成又是搖頭:“大姐,你是吃虧吃多了,才以為只要手里抓住錢,就能抓住人心;也唯有手中抓了錢,才能抓住人心。你就不想想,你兩個孩子這么可愛真誠,連我都不忍心往他們美玉一樣的心上拉一刀,你忍心?”

    簡敏敏強硬地道:“他們總歸要接觸現實。這世界上從來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人跟人只能拿利益說話。”

    簡宏成耐心地道:“但你是他們的媽,不該由你給他們上殘酷現實的一課,就像你爸媽對你做的那樣,你是不是覺得很受傷害?你問過是什么原因嗎?……”

    “好像我爸媽不是你爸媽似的,你爸媽,你爸媽,你爸媽……”簡敏敏非要插上這一句。

    “行行行,我們爸媽。哎呀,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噢,我接個電話。”簡宏成一看是寧宥打來的,便暫時放棄簡敏敏,走開接電話。

    寧宥語速明顯快于平常,她告訴簡宏成:“我問寧恕什么時候能到,他給我顧左右而言他,說明他壓根兒就還沒起程回來,是吧?”

    簡宏成想了一下,道:“顯然。然后你怎么辦?”

    寧宥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因為我媽對我沒反應,我再努力也沒用。我想不出替代方案,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力。我該怎么辦?”

    簡宏成道:“你先冷靜。”

    “沒法冷靜,事關我媽生死啊。你要是有空,千萬幫我想主意,拜托。我再找別人想想辦法。”

    簡宏成結束通話,回到簡敏敏身邊,道:“你的孩子們愛你,才會在聽了張家人說了你那么多年壞話之后,還能因為你的不堪過去而心疼你,回到你身邊,你別不懂珍惜。你呢,好好問問自己,你兩個孩子認你之后,你開心嗎?”

    簡敏敏一愣,看了簡宏成一會兒,道:“我開心有什么用?他們還不是不聽話?”

    簡宏成道:“不是開心有沒有用的問題,而是你強烈需要這種開心,做人需要這種開心。你自己都還不清楚呢。回車上去吧,我有些事得趕緊去做,晚點再找你們談。”

    簡敏敏跟在簡宏成后面道:“是哪種開心?我即使不清楚,以前不也活得好好的嗎?”可她越走近車子,聲音越低,直至最后兩個字連她自己都聽不清。

    簡宏成看著簡敏敏的忌憚,上車后忍不住對兩個小的道:“你們兩個回城自己找地方吃飯,我得好好跟你們媽談談。”

    簡敏敏剛好也上車了,警惕地問:“談什么?”

    張至儀道:“是啊,已經談好了啊。而且……我想跟媽媽吃飯,媽媽已經吩咐保姆煮好菜了,有筍呢,我好久沒吃到筍了。”

    簡敏敏得意地沖簡宏成一笑,異常暢快。簡宏成便鄙夷地對簡敏敏道:“很開心是吧?有什么好開心的,嘴都咧成木魚了。”

    簡敏敏再度一愣,沖簡宏成深深地看了一眼。可簡宏成壓根兒沒時間看她,嚇得趕緊幫簡敏敏拉緊手剎,免得失控的車子滑出去,撞到前面的車。

    張至清到底是大了點兒,他的目光在媽媽和舅舅之間打轉,感覺簡單的話語背后有文章。

    張至儀驚魂過后道:“原來媽媽你真的是馬路殺手,姑姑說你明明是故意殺人,硬是砸錢讓公安局改成過失傷人,我還差點兒信了姑姑。”

    簡敏敏回頭怒道:“那女人哪天不說我壞話,準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簡宏成若有所指地道:“大人很容易被成見所蒙蔽,反而小孩子觀察問題更直接,更容易切中要害,別小看孩子們。啊,我忘了你們叫我出來是干什么。”

    簡敏敏剛要松開手剎,聽了女兒與簡宏成的話,不由自主地又將手剎拉起,心里明白簡宏成是提醒她別小看孩子們,孩子們的心里明鏡似的。還真是。但聽了簡宏成最后一句,她顏面兒掛不住,忙又松開手剎,將車開了出去。

    張至清道:“媽媽要向你道歉。”

    簡宏成做恍然大悟狀:“哦,這件事,道歉應該有個順序,就像穿衣服,既然是先內衣內褲,再外套地穿上去,就該先外套,再內衣內褲地脫掉。我們家的道歉順序似乎應該是先我爸媽,然后才輪到大姐,大姐可以不急。可如果是超人,內褲可以放在最后穿。”

    簡敏敏聽了,覺得有理,本想振振有詞地響應道歉確實該有個順序,作惡的人還沒道歉呢,憑什么她先道歉?她也是受害人呢。可她迅即感覺有芒刺在背,從后視鏡往后看,看到一雙兒女殷殷期盼的眼神。兩小兒希望她做一把超人?簡敏敏性格急躁,忽然熱血沸騰了起來。想她做一回超人,讓兒女看看他們老媽有多好,其實也不錯。她又將車停到路邊,對簡宏成道:“當年爸媽嚴重偏心于你,我做什么都是白搭,我甚至已經為了簡家犧牲一輩子。可明擺著的,爸媽也不會把財產傳給我。老二,你還記得嗎?那天我和張立新拼了性命地把承包合同拿下來,我幾天幾夜沒睡好,還胡吃海喝,搞得又吐又拉,還小產了,結果爸也沒什么表示,倒是拿著合同先找你,摸著你的頭,讓你快長大,跟你描畫他心中為這個廠設計的前景。我氣瘋了。”

    別說是張家兄妹,連簡宏成也聽得大驚:“小產?我當時……”

    簡敏敏盯著窗外白熱化的陽光,漠然地道:“你當然不知道。爸媽怕你小孩子聽了不該聽的,影響發育,讓我們搬出去,到外面住。”

    張家兄妹驚得大呼小叫,怎么可以這樣?簡宏成也坐立不安起來,道:“大姐,我沒法心安理得地坐這兒接受你道歉,我沒資格接受,你不用道歉。我為我小時候不懂事,不懂得關心你,向你道歉。”

    張至儀震驚好久,起身從后面抱住媽媽,拿臉貼著媽媽的臉,道:“媽媽,我也道歉,我以前不關心你。”

    簡敏敏驚得魂飛魄散,眼睛依然直勾勾地盯著車窗外,只覺得陽光非常刺眼,非常刺眼,刺得她眼睛難受,流下了眼淚。

    張至清忽然醒悟過來,對坐他前面的簡宏成道:“舅舅,經歷過這些,我爸爸是不是也情有可原?”

    簡宏成剛要點頭,簡敏敏聲嘶力竭地吼道:“他不是好鳥!他早謀劃著出去住,省得白天黑夜做什么都落在丈人眼里,沒法打他的小算盤。我小產搬出去住,就是他主動提出來的,他借機達到他的目的,一點兒都不怕我落下病根。他只顧著拍我爸馬屁,拍老二馬屁,遮蓋他的真實用心。他從答應結婚開始,就不安好心。可憐我那時候小,被他們一幫大人捉來捉去,做棋子,誰都不拿我當人看。他們都不是人。”

    簡敏敏說著,手從方向盤上抬起,猶豫了一下,握住女兒的手,哭得更抑制不住了。她心里還是覺得沒什么好哭的,有什么大不了,這件事比被逼婚要輕多了,可是女兒的擁抱讓她情不自禁。而此時兒子又遞來紙巾,笨手笨腳地替她擦眼淚,讓她心都快碎成渣了。她算是徹底聽懂剛才簡宏成對她說的那些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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