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風聲鶴唳-《落花時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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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恕?原來這幾天大家說的是他。很巧,他是我一個同班同學的弟弟。”田景野說到這兒,就打住了,一臉不予置評的樣子,笑容也淡了。
趙雅娟察言觀色,偏是追問:“哦,這么巧?都老相識了。過幾天我請客,你們一起喝酒。”
田景野謹慎地道:“寧恕……以前認識,他上半年剛回來的時候,我請了幾次客,介紹我的關(guān)系給他,后來就不大往來了。”田景野說完,充滿歉意地笑。
陸行長奇道:“還有跟你處不下去的人?”
田景野笑道:“我當初遞辭職報告,你也差點兒翻臉殺了我。我又不是百搭膠。”
“哈哈,陸行長,你也有暴躁的時候,說說,怎么回事?”趙雅娟沒繼續(xù)冒昧地問下去,但田景野的三言兩語在她心中生了根。
等飯吃完,田景野喝了點兒酒,只能坐陸行長的車子回城。陸行長才問:“那個寧恕?能讓你介紹你的關(guān)系給他,原本交情不淺啊。我該不該記住這個名字?”
田景野道:“有必要記住。”
陸行長了解田景野為人,不用多問,也懶得多問,記住就行了。
趙雅娟坐在車上,悶悶地想了會兒,讓司機停住。她特意跳下車,去給兒子打電話,都不怕外面有多熱,就怕被別人聽到。
“唯中啊,你還是亂插手。又打?qū)幩〉碾娫捔耍坑质菃枛|問西?人家客氣,你怎么可以管不住自己?萬一人家起疑,做事給你留一手,你不是吃虧死?我跟你說啊,寧恕才進公司,處在最多疑的時候,你別給我搗亂了。”
趙唯中酸溜溜地道:“媽,到底誰是你兒子?”
“廢話,你多大了?”
“媽,不是我一個人這么說,大家都在風言風語,說你給他的權(quán)限太大。你知道還有不懷好意的人怎么說嗎?”
“嘿,你難道也跟著別人懷疑你老娘?聽著,既然你都疑神疑鬼成這樣,我也不能瞞你了。今天老鄭,鄭偉崗,他做房地產(chǎn)好多年了,跟我透露,市里分管規(guī)劃的那個人,這些年心養(yǎng)大了,手指太長,遲早出事,我們申請容積率的話,可能現(xiàn)在不是好時候,還是等換屆后再議。但我們那塊地不能再拖,每天的銀行成本我背不起。你說,如果加快審批,寧恕得做什么?我特意支開你,省得你沾手,免得以后鬧出來,你洗不清。我過兩天去緬甸談個礦,這邊的容積率審批全權(quán)交給寧恕。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趙唯中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明白了。”
“你去北京了沒?趕緊出發(fā),別拖著了。我以前不敢告訴你,就是怕你一張臉關(guān)不住心事,全給我露在外面,放風聲給寧恕。”
“喲,我趕緊,我趕緊。”
趙雅娟呼出一口氣,剛要說再見,忽然又想起:“你記得,萬一跟寧恕通電話,一定要開錄音。反正他跟你請示錢怎么用,你只要說我不讓你插手,讓他全權(quán)決定。”
趙雅娟打完電話,黑著臉回車里,繼續(xù)坐著思索哪里有漏洞需要填補。
等兒子走后,寧蕙兒平白地覺得渾身充滿勇氣。她敢走到陽臺,靠近玻璃窗,看向樓下的道路空地,不再害怕簡敏敏等人在樓下埋伏的車里看見她。可她還是寂寞,還是想與人說話。
如同往常,寧蕙兒撥通寧宥的電話,響一會兒之后掛斷,等女兒打過來。以往這么做,是為了給寧蕙兒省電話費,這是母女兩個的約定。但這回又添了其他內(nèi)容,寧蕙兒擔心女兒還在生她的氣,不接電話,這樣子不算很直接地聯(lián)絡(luò),可以避免打過去的電話有直接被掛斷的風險,即使最終女兒沒回電,還可以不失面子地用女兒沒看見來電顯示來搪塞過去,不影響母女關(guān)系的和諧。
可寧宥一看見媽媽的來電,就回電了:“媽,還好嗎?寧恕告訴我了。”
寧蕙兒心里一熱,忙接通電話,開心地道:“好了,沒事了。是我太緊張,一看見簡敏敏,就腦子不夠用了,只知道害怕。這種時候啊,家里真需要一個男人。剛才弟弟跑回家,兩三句話就把問題解決了,呵呵,我怎么就糊涂了呢?”
寧宥聽了,不知說什么才好,只能笑道:“那就放心了。媽,還是來上海吧。”
寧蕙兒道:“不用了,你弟弟有主心骨,靠得住。你說話有點兒急,是不是很忙?”
“郝青林的案子有了些動靜,律師讓我過去開會。我在路上,不多說了。”
女兒也惦記著她,這下,寧蕙兒心里更踏實了。她活泛了身子,開始滿屋子地忙碌,首先拆下空油瓶上的蓋子,釘在門鏡上,不用的時候就能蓋上蓋子,遮住那一塊玻璃,省得再看簡敏敏那嘴臉。
寧宥此時滿心不快地趕去律師樓,也不知郝青林又鬧了什么幺蛾子,攪得家人雞犬不寧。但她到了律師樓后,并未直接上去,而是從地下停車場升到一樓門廳,等待郝家父母的到來。如今兩邊已生齟齬,她做事之前就得先想到避嫌,寧可耽誤幾分鐘,湊到一起去見律師,省得被猜測她是不是預(yù)先給律師施加了什么影響。
郝家父母也很快到了,大約是打車來的,臉上不見油汗。兩人依然衣著體面、舉止得體,到哪兒都令人心生好感。寧宥快走幾步,迎了過去。
郝父見面就笑道:“灰灰今天在家嗎?”
寧宥道:“他今天去學校,拿成績,拿暑假作業(yè),然后說是和同學一起去外面撮一頓,再到籃球館打會兒籃球,可能很晚才到家。”
郝父道:“灰灰是我們見過最好的孩子。萬幸,他是我們家的孩子。我們倆今天一大早就去看守所遞卡片,把灰灰昨天在法院門口守望的事兒告訴了青林,讓他知道,家人依然是他的家人,希望他不要灰心。看守所的同志很幫忙,他們上班忙著呢,就替我們把卡片送進去了。不知道……會不會律師約見與這事兒有關(guān)?”
寧宥聽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要是這樣,阿彌陀佛。”
郝母見此,才好意思開口:“昨天你告訴我們灰灰做的事,可真有心,我們開心一整晚呢。人心真得在患難時才看得清。”
寧宥呵呵地笑,請二老一起上樓。
律師時間寶貴,到會議室坐下后,便開門見山:“郝先生不知為什么,忽然今天找檢察院反映了新問題,而后才通知我們律師到場。原本我們估計這個案子一個月后開庭,這下可能得拖后了……”
寧宥一聽到這兒,就問郝父:“你們在卡片里寫了我到暑假要帶灰灰去美國?”
郝父一愣之下點頭,但解釋道:“寫了你去美國。我們只知道你要去,不知道你要帶上灰灰一起去。”
寧宥立即對律師道:“是這樣的,昨天我兒子開始放假,他記得我提起過未成年人不能上法庭,可他想看見爸爸,就去法院門口記錄囚車進出的時間規(guī)律,以便不錯過開庭那天他爸爸所乘囚車的進出,他可以看上一眼。爺爺奶奶知道后很感動,寫了卡片,今早遞進去看守所,以鼓舞他的信心。他很了解我教育孩子方面從不肯假手他人,我出國,肯定也會帶上兒子。他找檢察院反映新情況,大概是想拖延開庭日期吧。”
律師道:“可能性很大。同案律師和同案嫌疑人一定很不高興,大家都盼著早日開庭、早日宣判,走出最難熬日子的看守所。建議你們不要把這個原因與同案家屬交流。然后我們交流一下,郝先生新反映的,或者直接說舉報的,會是什么問題。我這兒可以提前做出準備,有備無患。”
郝父先搖頭了:“青林出事我都覺得意外呢,其他的真想不出來。”
寧宥道:“我看了他目前交代的受賄數(shù)額,我們把它算作進項之一吧。進項之二是他問灰灰的爺爺奶奶借的二十萬元。而從我接觸他的那個外遇來看,那位外遇是個講錢傷感情的女文青,郝青林在外遇身上花的錢不會多。而且檢察院這回也沒查到他有其他的固定資產(chǎn),或者銀行賬戶。也就是說,進出不平衡。所以我一直有個疑問,他的錢都去哪兒了?會不會新舉報的問題與我的疑問有關(guān)?”
寧宥一說外遇,郝家二老都有點兒尷尬,開不了口。
律師想了會兒,道:“難道新交代了行賄?為了重啟調(diào)查,拖延開庭日期,以便看一眼孩子,卻付出交代行賄,增加刑期的代價?這可能性太小。”
寧宥看向郝家二老,二老都搖頭。她說:“要不我們回去再想想,但都已經(jīng)想了那么多天了,應(yīng)該不會再有新意。”
律師道:“行,有新情況我們再交流。打電話不方便,還是面談。”
寧宥起身,隨手扶起郝母,看到郝母與郝青林相似的兩個旋頭頂,忽然心中一動,一時愣在當?shù)亍:履钙鹕砗螅妼庡度绱耍呐乃氖直鄣溃骸皠e想太多了,氣著自己犯不著。”郝母以為寧宥是想起第三者而不快。
寧宥沒答應(yīng),直著眼睛,使勁捕捉心里一閃出現(xiàn)的念頭,試圖看清是什么。郝父拉住郝母,不讓郝母多說,免得觸霉頭。律師雖然收起了桌上文件,可也坐著耐心等待,讓寧宥想出來。他和助理見多識廣,家屬經(jīng)常是靈光一閃,將潛意識里藏的念頭捕捉出來,一下子提供了很有價值的證據(jù)。
寧宥想了會兒,回過神來,看看大家,訕笑了一下。“我想出一個可能。不過這個可能會比較丑陋。”她扭頭對郝家二老道,“您二位是不是別聽了?”
郝父道:“都已經(jīng)進看守所了,再大的難堪還能比得過犯罪?你說吧,我們需要知情。”
寧宥依然訕笑道:“可能那些錢真是行賄了,他這回交代的是行賄罪,并檢舉受賄人。律師,你請照行賄處理,八九不離十。至于他忽然這么做的原因,我還是不說了。”
律師不便多問,郝家二老不敢多問,大家匆匆結(jié)束這個會議。
寧宥出來后,就與郝家二老道別,拐進旁邊一家小超市,買來一本記事本,拿到車上狂撕,撕得滿車都是花生米大的紙屑,直撕得手指僵硬,才鐵青著一張臉罷手。
等她開到洗車店,車門一打開,伙計都驚呆了。可此時寧宥已經(jīng)恢復了冷靜,抱臂,閑閑地看洗車,仿佛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她已經(jīng)習慣將憤怒壓進心底,到哪兒都不說。
寧恕與寧宥一樣,將家里下午發(fā)生的事壓在心底,如常地工作應(yīng)酬,在酒店餐廳應(yīng)酬結(jié)束后,上樓開了個房間休息,跟同事的借口是他喝酒了,又煩叫代駕,還是到酒店開房更方便。
可是一個人進了房間后,千頭萬緒瞬間包圍上來,壓得寧恕呼吸艱難。他在房間里待不住,可又不敢出門溜達散步,拉開窗簾,看到酒店對面有間酒吧,想起來,他與程可欣、蔡凌霄她們見面就在這間酒吧,是個不錯的地方。程可欣?才幾天不見,忽然這名字變得好遙遠。每次他落難的時候總是能獲得程可欣的傾力幫助,而且程可欣總是做得不著痕跡,令人感覺自在。他忽然很想程可欣。夏夜漫長,即使黑夜里總是暗藏殺機,寧恕還是身不由己地走出門,去對面的酒吧。
寧恕雖然是身不由己地出門,也在應(yīng)酬時喝了些酒,可走出大堂時,還是小心地站在玻璃大門口,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確認無危險人物之后,才緩緩開步,走向?qū)γ妗5珜幩〔唤?jīng)意間看見遠處他的車子,前風擋玻璃上似乎貼著一張紙。紙挺大的,任何罰單都不會這么大。寧恕心里一凜,回身叫出行李生,問:“你們停車場還貼罰單?”
行李生奇道:“怎么會!是不是您熟人貼的?”
寧恕看著那邊一輛輛黑魆魆的車,都是好掩體啊,誰知道那些掩體后面有什么牛鬼蛇神。他說什么都不敢一個人過去,只好顯得魯莽地扯上行李生的手臂,道:“我才來這兒呢,哪兒來的熟人!你跟我去看。才貼上的,剛才還沒有,你們賓館算怎么回事?”
停車場本不屬于行李生的職權(quán)范圍,可行李生看著寧恕滿嘴酒氣、氣勢洶洶,就乖乖地跟著去了。
寧恕這才有點安心,可依然小心地巡視著四周,小心地接近他的車子。即使只有微弱的燈光,寧恕依然看得清那白紙黑字:7月23日!寧恕心里咯噔一下,7月23日是開庭審理簡敏敏的日子,果然有人盯上了他。誰在盯他?怎么盯梢?人在哪兒?還打算干什么?寧恕慌亂地環(huán)視,可又不敢一輛輛車地搜過去,也不敢在黑暗中久留。他撕下白紙,就大步逃回賓館。被他扔下的行李生莫名其妙。
這是簡敏敏的節(jié)奏!寧恕毫不猶豫地認定,簡敏敏今天開始出動了。
寧恕關(guān)上房門,放下保險,趕緊給媽媽打電話:“媽,晚上有沒有響動?”
“沒有,沒有,你放心。”見兒子惦念,寧蕙兒很開心。
“那就好,你再檢查一遍門鎖,把所有窗戶都關(guān)上,準備好蠟燭和火柴,手機充足電。有備無患。”
“行,行,我還準備了一桶水呢。你也小心,早點休息。”
聽說媽媽那兒沒響動,寧恕放了一半的心,但隨即想到,這是他給寧宥打的那個電話起作用了,寧宥果然去約束簡宏成了。這都什么事兒啊?遍地內(nèi)奸。
寧恕氣憤地再檢查一遍門窗,然后拿起兩罐啤酒,坐上床喝酒。他更進一步聯(lián)想到上一次,媽媽那時也一直在的,可無論是簡宏成,還是簡敏敏發(fā)動的攻勢,全都落在他頭上。他自然寧愿攻勢落在他頭上,而不連累媽媽,可這也太精準打擊了,簡家姐弟似乎如此體貼地順應(yīng)民心,招招式式全都落在他頭上,而完全避開媽媽,巧合嗎?不!比如今天,簡敏敏剛出手時誤傷到了媽媽,可隨即到晚上就只瞄準他了,只因為他在當中機靈地打了寧宥一個電話,可見,絕非巧合。
想到這兒,寧恕氣得將喝空的啤酒罐一把捏扁:簡家人攻擊他得到了寧宥的默許。一個做姐姐的,竟然因為意見不合,默許仇家攻擊弟弟!
寧恕簡直氣瘋了。他又拉開一罐啤酒,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了下去。連親姐姐都害他!寧恕更覺得危機四伏。他下意識地、警覺地環(huán)視房間,看到一半才想起這是房內(nèi),外人進不來。可緊張感揮之不去,令他時不時地走神。
7月23日。他們給出日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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