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談判-《落花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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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宥這幾天的日子過得風和日麗。她原以為家庭遭遇這一系列變故之后,日子會變得非常艱難,可想不到她和兒子都有如此強大的韌性來承受與克服,更想不到沒有郝青林的存在,她的日子過得更輕松快樂、自由自在。眼下兒子的期末考試結束了,雖然成績還沒揭曉,可她和郝聿懷兩個都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可以坦然面對任何結果,無論是好是壞。因此她只須按部就班地辦理出境的各種手續。
寧宥從銀行換了美元回來,看時間已不早,就不去公司,直接回家。她原以為郝聿懷會待在家里,打開家門就嘮叨著:“灰灰,我換了各種幣值的美元,要看嗎?”寧宥見沒有回音,四處沒找到兒子,也沒驚訝,小區里就有他的幾個同學,郝聿懷串門去了也有可能。
寧宥安頓好了自己,便打電話給兒子的手機,想問問他什么時候回家,想不到手機的叫聲從書房傳出,更想不到的是,很快手機里傳來郝聿懷的聲音:“我在睡覺,請晚飯時間再聯絡。”寧宥疑惑地拿著手機進書房找,果然循聲找到書桌抽屜里郝聿懷的手機。寧宥臉色變了。她急忙再度撥打兒子的號碼,依然,手機里傳來兒子的留言。
寧宥不傻,立刻想到兒子不帶手機是因為不想被她從軟件上用gps定位。可是,郝聿懷偷偷摸摸地特意避開她去哪兒了呢?
寧宥試圖,也一直在努力做個通情達理、不急不躁的媽媽,可兒子才初一,準備上初二,雖然一向自以為成年,也確實頗為懂事,可畢竟還是個孩子啊,如今城市里人員如此復雜,寧宥怎么可能不擔心。
正當寧宥急得團團轉時,一個電話進來。寧宥一看是郝父的來電,寒暄一句后,立刻直奔主題:“請問灰灰在爺爺奶奶家嗎?”
郝父奇道:“沒在啊。灰灰沒跟你說去哪兒?”
寧宥眉頭一皺,委婉地道:“灰灰沒說,他手機也落在家里呢。等一下您如果見到他,請讓他趕緊給打我電話,我很擔心他?!?
郝父靜默了一下,道:“灰灰真的沒在我們這兒。你趕緊到另外的地方找找,我也去附近他愛去的地方看看,找到了我們互通消息。”
寧宥心急,沒時間跟郝父解釋,更是忘了問郝父打電話來有什么事,掛了電話后就走到窗戶前探望,這么高,當然什么都看不清。寧宥心里莫名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因為以前郝聿懷做事從不瞞她,即使是做壞事,也不會瞞、不會賴,因此,今天這種種小計謀的背后,寧宥感覺肯定有這陣子家庭變故對郝聿懷的影響。寧宥憂心忡忡地曬著夕陽,趴在北窗,不肯走開,希望看到兒子盡早出現。
簡宏成的電話進來,他不知有異,笑嘻嘻地道:“快下班了嗎?我今天回老家,不會找你去蹭車,哈哈。”
寧宥欲言又止,“嗯”了一聲,又有點兒心不在焉地道:“好,多謝不蹭?!?
簡宏成聽出有異,關心地問:“怎么了,不高興?”
寧宥憋得快爆炸,即使忍了足有五秒,可最后還是沒憋住,說了出來:“我今天早退……”
“哈哈,避開我?這不好。”
“別打岔。我回到家發現兒子不在,現在還沒找到他??伤謾C不帶,不讓我查出方位,還在手機里設留言,假裝在睡覺。他從沒這樣過。我很擔心他受最近家事的影響,性格變得沉悶。你看,他還沒回家,都五點多了,要命?!?
簡宏成忙道:“你千萬別打電話給他的小伙伴,他會覺得沒面子的?!?
“是的是的,所以我只能干等。但我最著急的是,他現在花那么多心思跟我隱瞞,也開始跟我藏心事。尤其是現在這當口,我感覺很不妙。你有沒有什么辦法?”
“我?”簡宏成不知該受寵若驚,還是該抓破頭皮,連忙想了一下,依然老老實實地道,“我對小孩子教育真沒心得。我在小地瓜面前也束手無策,還想請教你呢?!?
“不是,我意思是,依你的性格,你小時候如果想對父母隱瞞,父母會怎么開解……”寧宥忽然意識到自己著急過度,說錯什么了,忙掩飾過去,“咳咳,比如你平時怎么對待同事?”
簡宏成被寧宥言語間的大轉折提醒,欣喜地想到:天哪!寧宥跟他談這么私人的問題呢,居然向他請教管教寶貝兒子的辦法。他不由自主地在車位上坐直了,認真思考了一下,道:“其實這話也可以跟你說。你告訴你兒子,心里藏太多秘密會很累,秘密只會越藏越多,藏一個秘密,必須用更多的秘密去掩蓋,不僅增加心理負擔,而且導致自己遠離善意社會,久而久之壓抑心理。你看,你如果早點兒跟我……”
“呃,我明白了。謝謝你,很好的主意。啊,我看見灰灰了,對不起,我掛了?!睂庡妒钦娴目匆娏藘鹤?,即使高樓,即使夏日黃昏,光線已暗,依然能一眼認出進入小區的那個小黑影就是灰灰,一點不會錯。
簡宏成雖然被寧宥過河拆橋,可并不生氣,反而喜滋滋地想,寧宥竟然跟他商量教育孩子的事兒,這是兩人關系多大的飛躍。他快樂得都沒時間去想簡明集團的那些破事兒了。
因此到了田景野辦公室,他忍不住摩拳擦掌,蹦跶著問:“你見過寧宥兒子嗎?”
田景野奇道:“見過,熟悉。盒飯還是快速面?我等你等得都餓死了,吃完趕緊辦事?!?
“盒飯。她兒子怎么樣?”簡宏成也知道后面有一屁股的事,可忍不住。
田景野立刻打電話叫了盒飯,再對等不及的簡宏成道:“很聰明,人也很好,我很喜歡他?!?
“啊,那性格不像寧宥,像誰?”
田景野想了想,忽然反應過來:“呸,少自作多情?!?
簡宏成只是忍不住,想多了解了解寧宥最親密的人,被田景野呸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拔以趺蠢??就問問而已……不會吧。”簡宏成也反應過來了,“難道像我?”
田景野忙道:“別胡說,給寧宥找事兒呢?!笨商锞耙鞍l現簡宏成在發呆,根本沒聽他在說啥。
簡宏成腦袋里正轟鳴著回放寧宥剛才脫口而出的一句話,當時不在意,可現在咂出味道來了。“我的意思是,依你的性格,你小時候如果想對父母隱瞞,父母會怎么開解……”結合著寧宥兒子的性格像他,那說明什么?寧宥早知她兒子的性格像他。難道寧宥是比照著他的性格教育兒子?這個猜測,不,這幾乎已不是猜測,而是事實,驚得簡宏成不由自主地旋轉起來、大笑起來。
田景野當下伸腿,做一個絆馬索,將簡宏成掀倒在沙發上:“發瘋啊,轉得我頭暈?!?
“必須發瘋!寧宥今天脫口說出一句話,結合你說的她兒子的性格像我,我很確信她一直是以我的性格做范本,來教育她孩子的?!?
“她今天怎么說?”
“她說:我的意思是,依你的性格,你小時候如果想對父母隱瞞,父母會怎么開解……原話,一字不差,我記性很好?!?
田景野想了又想,慎重地點了點頭,確實如此,卻又如此意味深長,令他無法開口。
簡宏成蹦了起來,拍拍田景野的肩膀:“不干活兒了?!?
“不行!”
“喝酒去?!?
“干活兒啊,大哥……”可田景野根本攔不住簡宏成,只能眼睜睜看著簡宏成躥出去,子彈一樣地飛遠了。田景野哭笑不得,再回想簡宏成與寧宥之間的那些破事兒,只能嘆息了。
寧宥看到兒子是跑著進小區,跑著回家的。她雖然知道兒子肯定無虞,可還是忍不住打開家門,等在電梯門口,急切地等兒子從電梯出來。終于等到電梯門開,她見到兒子看了看手表,又看到她,瞪大了眼睛,一時手足無措。寧宥見到兒子,早先的煩心早煙消云散,將愣住的兒子拉出電梯,拉回家中:“趕緊洗澡,一身臭汗?!?
郝聿懷知道大事不妙,即使媽媽沒責罵,依然“媽咪”地叫著,不敢看媽咪臉色,趕緊躥進衛生間洗澡。
寧宥關上門,坐在沙發上有點兒脫力,按說她不該這么焦急的??勺罱依锸虑樘?,她太擔心兒子的心理健康,不知不覺就風聲鶴唳了。她拿起手機給郝父打電話:“灰灰回來了,還是跑著回家的,大概是想趕在我下班前到家。我還沒問他去了哪兒。對不起,剛才我心急了,說話欠考慮。”
郝父穩篤篤地道:“別急,別急,慢慢說。灰灰回來就好。這年紀的孩子有點兒隱私了,而且還是你越逼他越逆反。你緩緩氣,得跟他慢慢地繞?!?
“是的,我也不敢多說,剛打發他去洗澡呢。還得再說抱歉,我剛才急躁了?!?
郝父道:“一方面是你心急,一方面也是我們最近自己牌子做塌了,在你面前信譽欠佳?;一叶家呀浢鞔_表態不要到我們家里玩。不怪你,應該怪我們自己?!?
寧宥訕笑:“好在灰灰回家了,沒事了。您是不是有事找我?”
“是啊,我們等不及問問什么時候開庭?!?
“我也問了律師,律師說檢察院在補充調查什么的,還沒交到法院去??赡苓€得拖個把月以上。您別急,我吩咐律師了,只要一有消息,他會第一時間直接通知你們,先電話,后復印件加急送到家。我也會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時間知會你們,算是雙保險。”
郝父嘆息:“有數了。謝謝你,你一向考慮得很周到,我們也是真等得耐不住了……”
“都一樣的,兒子的事比自己的更重要。我也是做人父母的。”
郝父還是嘆息,為難地道:“還有灰灰。我們想他,可是我們在他面前已經尊嚴掃地了,沒臉再跟他說大道理。你能不能勸勸他,偶爾來看看我們?”
寧宥想不到郝父這么說,可也只能嘆道:“他一時轉不過彎來,得給他時間。”
郝聿懷濕漉漉地裹著浴巾出來,笑嘻嘻地躥進自己屋里。寧宥看了笑道:“又忘記拿衣服!”
“沒關系?!?
很快,郝聿懷穿上背心短褲出來,又抱著浴巾送回浴室,都是一溜兒小跑。
寧宥將做好的三明治遞給兒子,這才追著問:“先填填肚子。去哪兒了?”
郝聿懷搖頭:“不能說?!?
“為什么?”
“你會生氣?!?
寧宥心說她會生什么氣呢:“可你又是設手機留言,弄裝睡騙局,又是不肯說出為什么騙我,我這才會真生氣呢?!?
郝聿懷一下子愣住,是,沖突了:“可是我告訴你了,你會更生氣?!?
寧宥也沒緊逼,只是道:“沒關系,你自己決定了就好。但是有個問題媽媽得告訴你,成年人跟彈簧一樣,你以為它被生氣壓扁了,不,你松手,它就慢慢、慢慢恢復了,甚至恢復得跟原來一樣,成年人在生活面前自我調整心態的本事很好,那都是用很多年的閱歷打造出來的。你看,爸爸的事情之后,我現在是不是不生氣了?”
郝聿懷轉著眼珠子,慢慢地點了點頭:“可是……再讓我想想。我覺得你真的會生氣?!?
“行。媽媽做飯,你慢慢吃。媽媽以前高中的班長叔叔說,心里藏著太多秘密會很累,不僅自己累,還連累身邊的人一起累、一起不愉快。有些秘密沒必要藏著掖著,很多事真說出來了,其實沒什么大不了的。有句話怎么說的?溝通增加理解,理解才能彼此萬歲啊?!?
郝聿懷依然眼珠子骨碌碌地看著媽媽,聽到這兒,忍不住道:“真的?”
“真的。我以前犯了一個大錯,以為藏著秘密對誰都好,其實,我太自以為是?!?
郝聿懷非常信任媽媽,因此終于下定決心說出來:“我去閘北法院了,在法院門口守了一天。你看我做的記錄,這是法院押送犯人的車子進出的時間和路線?!?
寧宥完全沒料到。她驚訝地看看兒子,再看看兒子做的記錄,愣了會兒,才明白過來:“你是不是想調查清楚閘北法院押送嫌疑人——法院判決之前得叫嫌疑人,不能叫犯人——進出的時間規律?就因為你是未成年人,不能上庭看你爸爸,所以你想在外面車子的必經之地等著,讓他看到你?”
郝聿懷緊張地看著媽媽,抿緊嘴唇不肯說話,但點頭承認。
“你是好孩子!”
“真的?不是安慰我?”
“真的!”
郝聿懷曬得通紅的臉這才放松了:“因為你生爸爸的氣,而且是很生氣,我怕去看他會惹你生氣……”
寧宥忙再度申明:“我早跟你表態過了,我跟你爸爸的關系,不影響他依然是你爸爸,沒沖突?!?
郝聿懷道:“大人總是口是心非。我咨詢過單親家庭的同學,他們都這么說。呃,你不能惱羞成怒啊,我可是在認真地與你坦誠溝通。”
寧宥哭笑不得:“我感情上當然會有些幼稚想法:最好你也跟你爸絕交。但幸好我絕大多數的時候還是理智占上風的,絕非口是心非。我保證。喂!我這么多年的信譽擺這兒,還不夠說服你的嗎?”
郝聿懷認真考慮了一會兒,才慎重地點頭道:“我信任媽媽。是這樣的,我雖然很生爸爸的氣,可我想他,還想給他打氣。不知為什么,我又生氣不想理他,又想見他?!?
“你做得對。”寧宥早眼圈紅了,覺得自己的兒子了不起,“你明天想去,可以繼續去,但要帶上手機。還有啊,瓜田李下的,要注意分寸,別被人懷疑你在窺探公檢法的什么秘密。”
郝聿懷一下驚醒:“可不,會不會被人懷疑我要劫囚車?啊,真的,可怕?!?
溝通成效良好,可寧宥到底還是口是心非了,心里酸溜溜的,覺得太便宜了郝青林。面對兒子,為了兒子好,她自然不能縱容自己的憤怒與恨。但毫無疑問,她的兒子是好孩子,想到這兒,她什么憤怒都可以化解。
簡宏成并未出去喝酒。他來到寧恕新公司辦公樓下,一個電話打上去:“寧恕,我是簡宏成,在你新公司樓下咖啡館,有事商談?;蛘撸€是我上樓?”
寧恕想不到簡宏成會來找他,他怎能讓這瘟神上樓,他只得道:“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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