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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陣營-《落花時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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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景野心想,可能是簡宏圖的對頭,他犯不著這會兒急著出去當(dāng)替罪羊。他拿出電話,靜靜待在里面,如果外面的人再踢,他就報警了。

    可外面的人踢了三次后,止住了。隨即,只隔著鐵皮門,有聲音清晰地大聲道:“里面沒人啊。”

    田景野一聽,眼睛都快凸出來,這不是寧恕的聲音嗎?他索性將手機收了回去,背手耐心待在里面。

    對面?zhèn)}庫曾經(jīng)幫寧恕裝監(jiān)控探頭的管理員對寧恕道:“按說是沒人了。我大早上看他們老板帶人來轉(zhuǎn)了轉(zhuǎn),一會兒錯眼不見,這門就關(guān)上了,大概是老板帶人來看倉庫吧,總不能讓倉庫一直空著。”

    “呵呵,要是在,該多好。”寧恕垂著兩條傷臂,上下再看看這扇熟悉的門,忍不住退后幾步,然后助跑似的沖上去,又是飛起一腳。這一腳,踢得更響,即使田景野在里面有所準備,依然驚得心驚肉跳。

    田景野忍不住了,上前按下了開門電鈕。

    寧恕踢一腳不夠解恨,退幾步,又往前沖,正要抬腳,只聽卷簾門一陣轟響,慢慢上升。他一時收不住。兩條手臂受傷,無法保持平衡,他還是踢了一腳出去。踢出去的腳被上卷的門一帶,他歪歪斜斜好一會兒,才得以站住。此時,門已經(jīng)上升到齊胸,他看見有個男人正正地站在里面。寧恕毫不猶豫地左移一尺,正好與男人隔門正對。

    卷簾門嘎嘎亂響著繼續(xù)一寸一寸地升高,漸漸地,里面的男人下巴露出來了,嘴巴露出來了,等鼻子露出來的時候,寧恕臉上有些變色。他認出似乎是田景野。很快,答案呈現(xiàn)在他面前。

    里面的田景野冷冷地看著寧恕,一言不發(fā)。

    寧恕一時有些尷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相較寧恕,田景野表里如一地就兩個字:鄙夷。

    而寧恕則是復(fù)雜得多,最先起腳踢門時候的志得意滿,到卷簾門有動靜時的驚訝與警惕,再到認出田景野時逼出的笑臉,等看到田景野的眼睛時,他連忙收起笑容,腦袋里迅速冒出許多問題:他怎么在這兒?他這是什么態(tài)度?他站哪一邊?要不要與他重修舊好……于是一張臉陰晴不定,目光閃閃爍爍。不等開口,寧恕心里已經(jīng)很沒意思,知道落了下風(fēng),便掛著一張尷尬的臉,悻悻地走了。

    田景野看著寧恕走遠,不見,才按下關(guān)門鈕,不緊不慢地走出來。

    可田景野才走出一排倉庫,轉(zhuǎn)了個彎,后面一陣急促的跑步聲傳來。他扭頭一看,是寧恕。寧恕在離他兩米的地方停住,臉上掛著僵硬的笑,道:“田……田哥,對不起,剛才不知道是你。”

    田景野沒回答,扭回頭繼續(xù)往自己車子走。寧恕連忙跟上,跟在田景野斜后方一米遠的地方,大概是緊張了,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田……田哥,我……我想到此為止算……算了,已……經(jīng)兩敗俱傷,兩敗俱傷。可真有些……不甘心,忍不住過來踢兩腳解氣。”

    田景野總算止步,看著寧恕的眼睛,然后目光直溜向下,停留在寧恕明顯粗壯得反常的手臂那兒,過了會兒,才道:“這樣好。但那倉庫門別去踢了,那兒現(xiàn)在歸我用。”

    “嗬,不好意思。”

    田景野淡淡地道:“沒什么。手傷還好吧?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寧恕忙謙和地笑,就像久別重逢,在西三店門口初遇時一樣:“沒事,沒事,我自己可以開,只是不能大動作,怕牽動傷口,開慢點兒就行。”

    田景野點點頭:“那好,那好。你剛才的意思……要不要我替你轉(zhuǎn)達過去?”

    寧恕低頭笑笑,過了會兒才道:“好,謝謝。不過還是來日方長吧,不在一時。”

    “是這理兒。”田景野說完又往前走。寧恕在后面亦步亦趨。兩人到了停車場,客客氣氣但平平淡淡地分手。

    田景野上車后,看著寧恕先走,他打一個電話給簡宏成,想告訴簡宏成眼下寧恕的態(tài)度,電話打通了卻沒人接聽。田景野就發(fā)了條短信。他使用電子產(chǎn)品駕輕就熟,短信發(fā)得飛快,一會兒工夫,不僅短信發(fā)了,連郵件也一并發(fā)了,唯恐簡宏成漏看這條重要信息。

    田景野怎么都不會想到,簡宏成連夜回上海處理的大事是去機場接人。簡宏成又是在車上睡了一覺,然后在機場吃了早餐,處理了一些工作,看時間差不多了,就精神抖擻地站在接機人群后面,靜靜守望。

    很快,簡宏成看見戴著草編寬檐遮陽帽,穿著花襯衫,曬得古銅色、像個東南亞游客一樣走出來的張立新。簡宏成不急,他在人墻后隨著張立新慢慢地走。等張立新走到空曠處,他才三步并作兩步?jīng)_過去,攔在張立新面前。

    “哈哈,久違,老張。”簡宏成仿佛見到客戶一樣地打招呼。

    張立新全身一震,卻是不得不站住了,左右一瞧,發(fā)現(xiàn)除了面前的簡宏成,不遠處顯然還有兩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他皺眉看著簡宏成,百思不得其解。

    簡宏成笑道:“跟我走,還是聽我報警?”

    張立新收起驚惶,故作鎮(zhèn)定地道:“有什么可報警的?我跟老婆吵架,拿錢出去玩一圈……”

    “昨天哪個混賬親信告訴你簡敏敏犯事了,所以你趕緊回來,是不是?外面不好混吧?呵呵,連租房都租不到,還被人騙錢,嘖,水平真臭。”

    張立新這下鎮(zhèn)定不住了,看一眼簡宏成,又縮回雙眼四周亂看,猛咽口水:“你早盯上了?我親信被你收買了?”

    簡宏成卻避而不談了,顯得特神秘:“呵呵,沒見過你這么傻的,連護照都不換一個就敢出逃。走吧,車子在下面。”

    “簡敏敏來沒來?”

    “她坐牢呢。”

    “她坐牢也是你設(shè)的圈套?”

    簡宏成依然很神秘地呵呵一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

    張立新直著眼睛想了會兒,干脆地站原地不動了,道:“報警!報吧。在這兒,諒你也不敢拿我怎么樣。”

    簡宏成一笑,拿出手機:“好。急于找到你的是阿才哥,還不是我。我這就報警,你大概很快就能被移交給家里那邊的公安局。那邊,大把阿才哥的朋友等著跟你住一間牢房。”

    張立新聽得心中一凜,立馬抬腳自覺走向電梯。簡宏成笑著將手機收起,與張立新一起下樓。在電梯里,他對張立新道:“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起碼不是野蠻人,比簡敏敏文明得多,你可以放心跟著我。等我們自己的事情處理完,我?guī)阕允兹ァN覀兪鞘胤ü瘢医^不窩藏罪犯,也絕不動用私刑。但只要我不追著告你,你的問題不會太大。還有,只要我還清阿才哥的債,你坐牢也不會吃太多苦頭。但你必須坐牢。我明確告訴你,你必須坐牢,以向你師父賠罪。”

    “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氣量已經(jīng)夠大,沒在你前晚被房東趕出來的時候,讓人背后捅你一刀。客死異鄉(xiāng)你以為很難嗎?但我沒開那個口,所以你得信我。”

    簡宏成說的正是張立新前晚的遭遇。張立新聽得古銅色的臉竟也能煞白了。等電梯到站,他一邁腿,竟是全身軟軟地倒了下去,坐在地上。

    簡宏成親自扶張立新起身,笑道:“教你一個乖。我們家鄉(xiāng)好歹也算是著名僑鄉(xiāng),毗鄰的是更著名的僑鄉(xiāng),每天大家國內(nèi)、國外地通著電話做著生意呢,以后你再有個什么事出逃,千萬別貪方便跑到華僑聚居的地方去,那兒都是看著你的眼睛。你可以多花點兒學(xué)費,上幾個語言不通的當(dāng),住到當(dāng)?shù)厝嗽训牡胤剑菢游揖驼也坏侥懔恕2贿^,你是吃了文化不高的虧,要是會幾句英語,也不致這么狼狽。”

    簡宏成一手扶著張立新,一邊走向車位,可他嘴上利索,方向感卻不利索,男助理不得不一再地在旁邊撥亂反正。而張立新聽得郁悶之至。他的遭遇都讓簡宏成說中了,他什么都不必開口。可張立新還是忍不住在上車前撐著車門問:“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

    “回家。兩件事:第一件事是簽法律文件,合法辦移交,工廠和市中心老廠地皮上面的商場都一塊歸還給簡家,其余三產(chǎn)都歸你,你歷年從公司挪用的錢財也歸你,我可以視你的合作態(tài)度不追究你挪用與侵占罪。最后,我用你這次制造假合同騙取借款,以詐騙罪請你坐牢幾天,ok?我一向公平合理。第二件事,你問阿才哥借的錢,你全還回公司,你揮霍掉的部分,拿私產(chǎn)補上。詐騙罪輕重就視你未補上的缺口而定。”

    張立新這才自覺地鉆進車子,但是,開始討價還價:“不公平。沒有我,你們簡家也沒有今天。眼下這么大的規(guī)模,都是我打拼出來的,甚至跟你姐也無關(guān)。你非要挾我,拿走市中心那塊地,我忍氣吞聲算了,但拿走那家廠子,不行,廠子都是我的功勞。”

    簡宏成嘴巴一撇:“中國的經(jīng)理人都愛忘記資本是老板的,拿著老板的資本當(dāng)家做主人,做著做著就以為自己就是主人。資本是1,你的打拼是0,沒有1,你打拼出再多0,還是0。但我并沒有忘記你這個經(jīng)理人的功勞,所以簡敏敏所占股份我不會動,到時候你跟她去協(xié)商婚姻財產(chǎn)怎么分配的問題吧。當(dāng)然,以上是友好講理時間,下面依然是講理時間,但不大友好——非法挪用、非法侵占、歷年挪用侵占的逃稅,以及其他偷漏稅款,夠無期徒刑。你攜款逃出國的時候不會沒計算過。再加上一條,你如果不愿友好地講理,我只好請阿才哥親自找你算賬。”

    張立新閉目算了會兒,道:“不行。借款匯來匯去甚至匯出境,折騰去不少手續(xù)費。拿我私產(chǎn)填上的話,我就成窮光蛋坐牢了。等我出來,簡敏敏還能分我婚內(nèi)家財?連近身都不可能。不如那筆錢給我,其他都歸你們。我也是公平合理。”

    簡宏成一笑,拿出手機道:“我給你那案子的民警打個電話,就說我大義滅親把人給他送過來了。”

    張立新不語,竟是相當(dāng)鎮(zhèn)定地看著簡宏成裝模作樣地做戲。可他沒想到,簡宏成竟然真做,真的撥通公安局的總機,然后讓總機轉(zhuǎn)經(jīng)偵處分機。張立新急了,撲上去將手機搶下,摁掉電話:“何必啊,不能好好談嗎?要不要我配合啦?”

    簡宏成仰臉睥睨:“張立新,我其實最想做的事,是把重金聘用臥底三年收集的所有證據(jù)都倒給警察,讓你把牢底坐穿,讓你被阿才哥的人在牢里揍死。唯有這樣,才能解我兩重仇恨。本想看在你好歹還有幾年好的分兒上,我手下留情一把,可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大不了損失九千萬元。為了剜掉眼中釘,我樂意掏這些錢。”

    張立新低頭不語,過了會兒,才道:“對付你爸和對付你的那些提議,都是簡敏敏提的,我可以當(dāng)著你的面跟她對質(zhì)。我當(dāng)時能不聽她的嗎?不能。對付你爸那時候,我翅膀還沒硬,你姐要是跟我鬧離婚,你爸會再一次從徒弟里挑出個有能耐的做女婿,你爸做得出來。對付你那次,那時候簡敏敏幾乎是女皇,在你死還是我亡之間,我當(dāng)然只能選對我有利的。我只不過是打手。你就事論事地說,是不是這回事?”

    “呵呵,你要是這么無辜,我倒是應(yīng)該向你賠罪認錯了。都歇歇吧,睡一覺,等會兒我們還得看許多法律文件。看在我拿出的第一個方案就那么寬厚的份兒上,你應(yīng)該信任我。”

    簡宏成的助理從副駕駛座回頭道:“其實我們的方案是讓你們夫妻雙雙坐牢,我們在你們坐牢期間作為實際經(jīng)營者,通過復(fù)雜重組,逐漸稀釋你們的股權(quán),摻入我們的股權(quán),再變現(xiàn),再金蟬脫殼。市面上多的是合理合法的辦法。但簡總說,他要跟你明刀明槍地算賬,有什么恩怨都跟你臺面上結(jié)清,讓你看著,讓你爭辯,不冤枉你,也絕不放過你。你看看你的處境,我覺得你真沒必要說不。”

    張立新緊張地看向簡宏成,見旁邊的簡宏成抱臂閉目,已然開始睡覺。他嘆了聲氣,也只好睡覺。想不到,兩人的姿勢一模一樣。

    助理順勢從張立新手里將簡宏成的手機撈回,并替簡宏成處理里面需要緊急處理的。他看見手機里有一條一個小時前田景野的短信提示,就打開來看了一下。他知道這件事是老板最關(guān)心的,便提醒簡宏成看。

    簡宏成是真想睡,可看了短信忍不住坐直了,立刻一個電話打給寧宥:“那……那啥?你弟弟讓田景野傳話……”

    寧宥一聲輕笑:“田景野告訴我了。”

    “這么重大的事你竟然笑得這么不鄭重,一定是假重大。”

    “那……那啥?是該多么重大,害得你都結(jié)巴了啊?”

    “哎,你不是應(yīng)該堅定地站在你弟弟一邊,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證你弟說的都是掏心窩子話嗎?”

    前面的司機與助理忍不住又交換了一下眼色——又來了,又是那個味兒:賤兮兮。

    “呵呵,我弟如果從此去北京回總部,他的話你可以信一下;如果他留在老家不走了,他的話完全不可信。”

    寧宥說得這么透,連簡宏成都驚了:“為什么?其實他最好是見好就收,我還能手下留情。”

    “別問我為什么了。既然都愿意裝出和好的樣子,我趕緊抽身逃走。我已經(jīng)獲批去美國進修兩個月,我會帶上兒子一起去。”

    “哦,幾月?確切時間。”簡宏成支起身子急切地問。

    “9月和10月。”

    簡宏成聽了,又靠回車座:“好,走遠點兒,散散心也好。”

    寧宥掛掉電話后,卻是嘆了聲氣。剛才田景野向她傳話,直接就告訴她,他不是很相信寧恕的誠意。寧宥就打電話去家里,試圖跟寧恕談?wù)劊与娫挼氖菋寢尅庡秵柶饘幩≡谀膬海瑡寢屨f他剛回來,正在抓緊時間給新手機輸入電話號碼。寧宥說又不急,手傷著呢,過兩天也來得及。寧蕙兒剛說一句寧恕下午要跟上司見面,就被里面的寧恕打斷了。寧宥不知道媽媽捂著話筒跟寧恕說了什么,等媽媽再與她說話,就變?yōu)榕瓪鉀_沖的口吻:“宥宥,昨天弟弟手受傷進醫(yī)院,你怎么可以把他去的醫(yī)院告訴給簡家?要不是警察跟著,你這不是讓簡家隨便發(fā)落你弟弟嗎?”

    “怎么可能啊,我昨天做什么都在你眼皮子底下。”

    寧宥以為很容易解釋清楚,可是電話里傳來寧恕呵呵一聲冷笑,立即,電話斷了。她沒撥回去,等了一分鐘,電話沒有回撥,她也冷笑了。很好,她已經(jīng)成為寧家的外人。

    寧蕙兒依然拎著電話,看著兒子摁斷電話的手離開座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過了會兒,她才道:“你有話好好說嘛,你要是不肯告訴你姐,那我們不說就是。但你姐不會渾到出賣弟弟,讓仇家來揍自家親弟弟的地步。”

    寧恕鐵青著臉辯解:“這事如果不是發(fā)生在我身上,打死我也不相信親姐姐能出賣親弟弟。但昨天只有一位警察單獨專程送我去醫(yī)院包扎,事先并沒確定去哪家醫(yī)院,向著市區(qū)開到一個路口才確定中心醫(yī)院最近,才去那兒。整件事自始至終只有兩個人參與,警察沒說,我只跟你說了,那你說,簡家人還能從哪兒迅速獲知我在中心醫(yī)院包扎?”

    寧蕙兒愣住,手里的電話一直忘了放下,想了會兒,道:“我一直在你姐旁邊啊,不可能。不行我拉你姐的電話單給你看,看她有沒有給簡家打電話。”

    “這年頭,通話未必只有電話一途,還有微信、短信、視頻等,多的是。即使在你眼皮底下過,你也未必看得清。我只一個疑問,只有這么幾個人知道,誰通報簡家了呢?”

    寧蕙兒道:“不可能。還有個我知道呢,你怎么不問問我有沒有跟簡家通消息,怎么一口就咬定你姐呢?”

    “媽,你怎么會……”

    寧蕙兒打斷兒子后面的解釋,斷然道:“那你姐也不會。你不想想你姐對你多好,從小到大,我沒時間帶你,都是你姐把你拉扯大。吃飯,好吃的都歸你;睡覺,她睡外面,經(jīng)常一半身子掛在床沿。她對你這么好,會出賣你?要有這心,她早小時候就把你揍爛了,不用等到今天。反正我不信。簡家人是地頭蛇,他們從別的渠道得知也難說。”

    寧恕也是堅持己見到底:“我也不愿相信。但,媽,你又不是不知道姐和簡家老二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郝青林坐牢了,兩人的關(guān)系死灰復(fù)燃了。”

    “不會……不會……不會……”但寧蕙兒自言自語的否定一聲比一聲輕,一聲比一聲無力,因為她也曉得,寧宥與簡家老二最近又開始通氣了,可寧蕙兒堅持到了最后,“不會,你姐肯定不會通知簡宏成去醫(yī)院揍你。即使……”寧蕙兒看看手里的話筒,但無力地擱回座機,不敢去問寧宥,怔怔地坐了會兒,眼淚忍不住地落了下來,“我拼死拼活,干活掙錢拉扯大你們,指望你們姐弟和睦,一家人從此過好日子。想不到你們兩個先開始翻臉,做姐姐的不認弟弟,做弟弟的把姐姐往最壞的地方想,我這日子過得還有什么意思呢?”

    寧恕不敢再說了,默默垂手站在一邊。

    寧蕙兒抹著眼淚,起身去廚房做菜。寧恕沒跟著去,站在客廳低頭沉思了會兒,仰臉道:“我對簡家的行動已經(jīng)觸及姐的利益了。可爸爸不是我一個人的,簡敏敏害得最多的是姐,不是我,我又圖什么呢?”

    寧蕙兒更咽著道:“那我們現(xiàn)在可以罷手了嗎?見好就收吧。”

    寧恕道:“不能!簡敏敏是落水狗,不痛打下去,她如果早早出獄,勢必反撲得更厲害。其實我從來就是沒選擇的。我是男人,我被迫一直不能回家,最初還能自欺欺人一下,說我有事業(yè)要發(fā)展。可等公司要在我的家鄉(xiāng)發(fā)展的時候,大家都問我為什么不趁此機會更上一層樓,媽,你說我能不抓住機會嗎?無論是在公司職務(wù)提升三級這種巨大誘惑,還是作為地頭蛇沒理由不參與競聘,這個職位必然是我的。可是,我只要回來,等項目展開,開花落葉,將有無數(shù)發(fā)布會、現(xiàn)場會等需要主持。媽,你看看我這張臉,像誰?總有一天會有人認出我是誰。然后等項目開始銷售時,有人會挖掘各種關(guān)系托人情求打折。這城市才多大,幾鏟子挖下去,我的老底能不被發(fā)掘嗎?所以,我只有先發(fā)制人。我不先發(fā)制人,肯定會被簡敏敏反制。簡敏敏這個女人,連她老公都能被她逼得出逃,她更不會放過我這種宿敵。我不能不回老家發(fā)展,我不能不對付簡家,這是我的宿命,我沒辦法。”

    寧蕙兒聽了,滿臉都是絕望:“以為你們都長大了,都有自己的事業(yè)了,還都干得好好的,你爸的事對我們的影響終于可以過去了。看起來,沒完啊!你爸陰魂不散,是要跟著我進棺材嗎?”

    “媽,快解決了。雖然曲折了點兒,可結(jié)果基本上符合我的預(yù)期。簡敏敏入獄坐上好幾年,簡宏圖見了我忌憚,簡宏成嘛……就是這樣的動態(tài)平衡。我還會留下來,這兒是我的家,我不會走了。”

    寧蕙兒已經(jīng)無所適從,她只會說:“好,聽你的,聽你的,你要注意安全。”

    母子倆吃了一頓沉悶的中飯,飯后,寧恕趕往上司管總住的賓館。從管總選在賓館而不是公司辦公室接見來看,管總還是眷顧他的,這給了寧恕信心。

    管總打開門,兩只眼睛就不可避免地落在寧恕鼓鼓囊囊的前臂上。寧恕自覺舉起雙臂,讓袖子稍稍滑下,露出包扎的紗布。

    管總吃驚,輕輕伸手翻看了一下,剛開門時有些繃緊的神情稍微緩和下來:“你最近怎么回事?接二連三的事故。請坐,能自己喝茶嗎?”

    “這件事……”寧恕坐下后,扭開臉去,靜默了會兒,埋首傷臂里,才道,“與我身世有關(guān)。以前我一直沒臉說出來,包括競聘這個總經(jīng)理職位的時候,您激勵我應(yīng)聘,我也沒敢說——我爸殺人未遂被判死刑,受害者家屬從此對我們家實行趕盡殺絕式的打擊,沒人同情我們,我們只有改名換姓,顛沛流離。直到我大學(xué)畢業(yè),我媽依然不允許我分配回家。可是那次競聘,于情于理我都沒有不搏一下的道理,我只能搏一下,然后我回老家發(fā)展了。很快,矛盾就尋上門來了。可我總歸是殺人犯的兒子,很難理直氣壯……這兩條手臂就是代價。我只是不想再像小時候那樣跟著媽媽逃亡,我合法地維護了我的權(quán)益。那家人的領(lǐng)頭羊昨天坐牢了。老板,前兩天最困難的時候,我曾想逃回北京,請您重新安排我的工作,我不想再履足老家。”說到這兒,寧恕抬起頭,漲紅著臉,眼睛里閃著淚光,“現(xiàn)在,我請求您允許我留下,我愿意做小童的副手。我希望完成我的工作,不負您多年對我的栽培;我也希望留在老家好好孝敬我的媽媽,讓她走出陰影,安度晚年。”

    寧恕是管總一手提拔的,從畢業(yè)起就跟著他做事,跟隨他一路升到總部并坐穩(wěn),從來就是他的心腹小弟。此刻,他淚光閃爍地吐露心聲,管總怎么忍心?他長長地嘆息,舉手做按下的手勢:“讓我想想。”

    寧恕等了會兒,輕道:“老板,前陣子工作的不足,我實在是……無臉見人。”

    管總道:“我也納悶,你一向不是拖拖拉拉的風(fēng)格。”

    “那陣子我還很想不開,怕人揭穿身份,可越怕事情越找上門,人家越是拿我身份尋事。現(xiàn)在想開了,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我為我爸所做的事終身抱憾,但我也有我的權(quán)益必須爭取。既來之,則安之,以后我會正確對待。留下來,也正是對我自己的挑戰(zhàn)。這是昨天處理案子的警官的名片,有關(guān)昨天的沖突,您盡可找他詢問。”

    管總將名片推回:“你休養(yǎng)幾天,也讓我想想。我這就準備去機場,回北京……”

    “我開車送您……不過,現(xiàn)在不能開快車,手反應(yīng)不快。不知老板還給不給機會?”

    “那就慢慢開,只要別耽誤就行。你也順道給我說說這邊的工作,你很久沒好好向我匯報工作了。”

    “是,老板,是。”全都在反對他,唯獨管總一直在給他機會,寧恕感動得又是熱淚盈眶。

    管總見此,不由得心軟,忍不住伸手拍拍寧恕的肩膀,雖然沒有說什么,可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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