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顏一鳴的目光略過邵夫人,再到邵老太太,然后當(dāng)著所有賓客的面一字一句道, “我說你們邵家,真讓我惡心。” 就連見多識廣的眾位夫人,此刻也不知該用什么樣的表情去面對此刻的一切,這個女子,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邵驚羽對她再如何寵愛,也不會任由她這樣侮辱他的家人。 邵老太太氣的從椅子上翻起來,手執(zhí)拐杖氣的渾身發(fā)抖,“你,你這個粗鄙的女人!此后還想進我邵家的門,不可能!來人啊,去叫驚羽過來,讓他看看他護在手心里的女人是個什么模樣!” “今日過后我也不想再進你們邵家的門”,顏一鳴嗤笑,“叫他來最好,好讓他看看,我沒有在沙場死在十萬鐵騎手中,今日卻要死在一群無知婦人的口舌之中。” “你敢說我們是無知婦人?” 邵小姐尖叫道。 但是卻依舊有人,迅速的抓住了字眼。 沙場,十萬鐵騎,這,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邵夫人這般聰明之人,亦是最快時間內(nèi)發(fā)現(xiàn)了顏一鳴此話之中的不解字眼,她心中陡然升騰起不好的預(yù)感,張了張嘴氣勢已是弱了幾分,“此話,何意。” 顏一鳴卻不理她,只是一步一步逼近,聲音猶如地獄而來的厲鬼, “我忍受這么多時日,忍夠了,你們一家,一人妄自決定我的生死安排我的人生,一群人肆意踐踏我的人生毀我清白。” “你總是問我憑什么,那我便告訴你我憑什么。陳夏四十八年夏,我跟隨邵驚羽出征追殺蒙軍漠北王,為救邵驚羽一命腿上如今留下血洞;陳夏四十八年夏秋,邵驚羽命我原地鎮(zhèn)守營地而他被困陰山,是我賭上自己的命拼死將他救出;陳夏四十九年春,漠北最后一戰(zhàn),是他決策失誤讓我對上十萬蒙軍,我浴血奮戰(zhàn)整整七日殺敵無數(shù)贏得了一線戰(zhàn)機,那一戰(zhàn)我身中一箭,腰腹中槍,身后被長刀貫穿,是我拼著命將戰(zhàn)局守到了他來的最后一刻。” 顏一鳴不曾哭過,她永遠都在演戲,但是想起那些浴血奮戰(zhàn)的將士們,想起那些尸橫遍野的戰(zhàn)場,那樣凄慘而又絕望,是他們用生命換回了她們的安穩(wěn)與平靜。 可是換回了什么。 她想起那些熟悉卻死去的臉龐,突然感到了萬千不值。 淚水從眼眶中緩緩滑落,顏一鳴卻依舊像是在笑,“我救他三次,助他有今日的地位,可是你們做了什么。你的兒子因為所謂的喜歡將我的功勛全部抹去,至此成為一個廢人,而你,一次一次的刁難侮辱,你們可曾問過我愿不愿意我喜歡不喜歡!我一介女子被迫從了軍,可我建過功立過業(yè),我不曾虧欠過別人什么,更不說是你們邵家,你何來臉面如此刁難我!” 女子從軍! 如今在座眾人哪能還猜不到她是何人,九公主瞪圓了眼睛捂著嘴驚叫,“你是毅勇侯嚴(yán)亦清!” 嚴(yán)亦清是皇帝為她賜的名,因為與太子妃名諱相撞,世人并不知曉她的真名。 不過顏一鳴倒是要感激這個名字,因為她看見不遠處從她進來便看著她的顏夫人。 相同的閨名相同的紅痣,若是再有相同的名字,實在是太傷害顏夫人。 毅勇侯之名一出,就像一尊驚雷在原地炸響。 最后一戰(zhàn)之后,毅勇侯之名甚至不小于邵驚羽,聽說那是個比邵驚羽還小半歲的少年,聽說他巧出奇招未戰(zhàn)便滅蒙軍幾萬,更有一人斬殺數(shù)百人的驚人驍勇。后來又聽之前一戰(zhàn),他大膽綁下比他官高一職的校尉獨自領(lǐng)兵,助邵驚羽贏下一場大勝。 兩年的戰(zhàn)爭中,邵驚羽脫穎而出,而這位自平民家庭而生的少年亦是被人們熟知。 陛下曾落淚說如此天縱之才為何短命,陛下為了追溯他,封他為三品車騎將軍更賜他兩千戶毅勇侯之稱。 毅勇二字,足以形容他的一生,追封無數(shù),更可見皇帝的賞識與他的尊榮。 可是如今,誰又能想到,這位名震沙場的少年,實則根本是個女人。 而他的隕落,原來又是這樣的原因。 不論她是男是女,有此功績便是人上之人,本該是與邵驚羽同樣令人尊仰的存在,可是如今卻被圈在這深閨之中,任由她們百般侮辱。 甚至她還曾多次救過邵驚羽的性命。 英雄總是令人敬仰的,即使她是個女人,眾位夫人們再看向顏一鳴時目光已是有了變化,邵夫人終于失了鎮(zhèn)定,一遍一遍的說著不可能,罷了眼神陡然尖銳起來,“你這是欺君之罪!” “我是欺君之罪,可是邵驚羽私自隱瞞我的身世亦是欺君”,顏一鳴冷笑,“我孑然一身所以從未怕過什么,可是念在對他有情所以我從來不說,可是你們實在欺人太甚。我與云曉曾是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竟被你們說的如此骯臟,我寧愿戰(zhàn)死在沙場之上也不愿背負著這樣的罪名被你們逼死在這里。” 邵夫人惶然后退,怔然看著眼前的女子。 為何她行事總是與尋常女子不同,為何驚羽百般袒護著她,為何她在生死面前能夠這樣面不改色。 因為她根本就是從生死之間走出來的羅剎。 邵夫人一步錯步步錯,一句欺君之罪刻在心頭讓她神色大慌,再看顏一鳴時已是喊不出嚴(yán)小姐三字。 她本該是位將軍。 一直很安靜的七公主此刻終是有了些反應(yīng),她緩緩走來看著顏一鳴道,“雖說將軍身為女子,可是亦是英雄,父皇并非迂腐之人,我定會為將軍……” 話音未落卻見顏一鳴唇邊溢出一抹血跡,當(dāng)即驚叫一聲。 心口陡然一陣血氣翻涌站立不穩(wěn),顏一鳴腳下不穩(wěn),有位夫人急忙扶了她一把,顏一鳴在滿眼血紅間,發(fā)現(xiàn)正是當(dāng)初她曾喚過幾聲母親的顏夫人。 是我對不起你,顏一鳴心道,其實那位顏小姐本該能活很久的,若不是她顏小姐也不會死。 這場鬧劇終于走向了結(jié)局,顏一鳴在眾人驚呼間毫無預(yù)兆的軟了下去,血跡從唇邊溢出,耳邊紛雜著女人們尖銳的聲音,有善意的也有無意的,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她聽見她們驚呼著將軍。 身體陡然被轉(zhuǎn)移到了鐵箍一般的臂膀里,她聽見邵驚羽近乎瘋狂的喊著她的名字。 已是看不清邵驚羽的面容,她艱難的張了張嘴,將彌留的最后幾句話說完, 她說她有些想念草原上的星空。 有些想念星空下與她說話的那個少年。 而你,已經(jīng)不是他。 “我原想最后一刻再去看一看草原上的星空,可是一切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等我死后你讓人將我埋在北平南邊的劉家小村里,不要來看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記得是劉家村,那里有一個不高的小山坡,埋在那就就好,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本該回去的地……方……” 而我,也終于可以離開這個讓她無比壓抑的牢籠。 顏一鳴緩緩閉上了眼睛,唇邊的血跡染紅了她潔白的衣領(lǐng),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再也沒有一絲心跳。 邵驚羽將她緊緊抱在懷里,像是丟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這個從未流過一滴眼淚的男人,如今抱著最愛之人的尸體失聲痛哭,再無大將軍的意氣與傲然。 天人永隔,從此,只剩決絕。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