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簡玉衍早就知道,顏一鳴是個比他想象中還要聰明的女子,盡管他再怎么裝作平靜,但依舊被顏一鳴看出了端倪。 可是就算如此,有些事情,簡玉衍依舊無法告訴她。 不能說,也不敢說。 他的身世,他的苦衷。 他必須娶妻,而妻子的人選,定然和顏一鳴沒有半點關系。 對于簡相而言,他沒有拒絕的理由,他有責任,他不能拒絕,因為他要保護顏一鳴。 對于顏一鳴來說,不久前他才與她保證會接她回府,會解決好一切,所以現在無法告訴她,怕她會傷心會難過會擔心。 所以如今顏一鳴問起,簡玉衍沉默片刻后搖了搖頭,過了一會兒后這才有些愧疚道,“阿鳴,我許你去簡府的日子,怕是又要晚一些了。” “簡相不許嗎?” “……嗯。” 顏一鳴在黑夜里瞧著他的眼睛認真道,“那就等他同意后再去。” 簡玉衍一愣。 顏一鳴笑了笑,過了許久才悠悠道,“人人都說我太過沖動毀了這張臉,可是我卻從未后悔過,子安,你可知為何?” “為何。” “我記得我曾經與你說過,一輩子若是不能順從本心,那活著又有什么意思,因為這一道傷疤,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所以我不后悔。你我因為這張臉而結緣,但我卻不希望你是因為這張臉才和我在一起,我想讓你看清楚,我是我,她是她,你看清楚了了,而你依舊喜歡我,所以我此生已而無憾。” 簡玉衍心中突然一緊,將她攬在懷中沉聲道,“一生還長,不許說這種話。” “我并非有別的意思”,顏一鳴推了推簡玉衍胸膛讓自己躺的舒服些才繼續道,“當初我不知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她,所以只想你與我一個名分,而如今既然知道你心中有我,那這個名分要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人活一世總會有進退兩難舉步維艱的時候,所以當無法兩者保全的時候,總是要有一定的取舍。” 簡玉衍心中陡然一緊,抱著顏一鳴的手也不由一動。 就算顏一鳴再如何聰明,簡玉衍不會覺得她能猜得出他的為難與難以抉擇,但是顏一鳴這話,又分明像是意有所指。 簡玉衍抬眸對上顏一鳴的目光問她,“要有取舍,可是又該如何取舍。” “我是個俗人,所以只看心里到底想要什么”,顏一鳴嘆了口氣道,“只要以后想起時不曾后悔,那便足夠了。” 以后不曾后悔。 這不正是他已經想了這么多年,卻一直未曾想明白的問題。 就算身世再如何,但他總會想起前朝覆滅已經幾十年,如今四海升平,國泰民安,百姓安居,學子們嘴里高談闊論的是當今陛下的圣明,說起前朝來卻是無盡的嘲諷與謾罵,那是一個暴虐的時代。 簡相總是說南宮一族狼子野心,太祖起兵動搖山河,當今陛下名不正言不順,他們許不是好人,但卻都是好皇帝。 簡玉衍忘了什么時候曾與簡相說了這些話,向來慈愛的簡相第一次勃然大怒,指著他大罵他說出這種話可曾對不得住已經死去的列祖列宗。 他說南宮一族滅了他們滿門,他說皇族的鮮血染紅了整條護城河,如今整個金陵城下還掩埋著前朝的無數亡靈,你踏在這片土地上看著你親生父親的牌位,有什么臉面說出這種話! 那夜,簡玉衍夢到大火燃燒著京城最漂亮的琉璃瓦,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尖叫,那身穿黃袍的男子靜靜的注視著一切,最后被湮滅在熊熊的烈火之中。 那時簡玉衍才明白,有些東西,從一出生便牢牢的固在了身上,成為了他的責任他的宿命,一輩子無論如何都逃脫不了。 他要有取舍,他舍棄不了他的宿命,但是卻舍棄不了顏一鳴。 所以簡玉衍終是答應了娶親之事,他逃不掉,躲不開,他不能讓簡相知道他因為一個女人而動搖,若是讓簡相知道,就連他也無法保全顏一鳴;但是他也未曾告訴顏一鳴,他不敢想象,若是顏一鳴知道后,會不會舍棄他。 顏一鳴說她此生已經無憾,他卻不是。 他的一生無非有一條路兩種結果,要么失敗從此命歸九泉,不要牽扯阿鳴,免得他因他糟了禍患;要么成功從此萬人之上,再也無人左右他的想法,那時他會給她最好的補償。 而在這之前,他選擇了沉默。 來日方長,那時候她定能明白他的苦衷。 只是到底擔心簡相會發現顏一鳴之事,他如今已經不敢信任簡玉兒,留顏一鳴待在梅園,簡玉衍無論如何也不放心,再者,梅園里人多眼雜,指不定顏一鳴會知道些什么。 但是顏一鳴之前明言自己不會離開梅園,簡玉衍好得想個由頭,免得顏一鳴懷疑。 卻不料有日去了梅園后,顏一鳴主動與他說可否搬出梅園。 簡玉衍心中驚喜,但也沒有著急讓她看出什么,溫聲問她為何突然想走。 顏一鳴坐在銅鏡前,手指撫過臉上的傷疤慢慢道,“當初是想還有機會登臺唱那么一兩次,如今已然再無可能,留在梅園倒是不合規矩。” 顏一鳴身邊的小丫頭插嘴,“姑娘今兒遇上玉昧了,玉昧瞧見姑娘的臉好一頓冷嘲熱諷……” 顏一鳴示意丫頭閉嘴,簡玉衍聽在耳朵里卻是無比心疼,他總是覺得顏一鳴的臉和自己有著莫大的關系,顏一鳴因為相貌被人嘲諷,就算簡玉衍對女人再如何面善,現在也冷了臉。 贖顏一鳴出梅園對他而言只不過一句話,園主當初看顏一鳴毀了臉已經認為顏一鳴此生再無希望,戲唱不了,以后也徹底沒有希望能跟了哪個貴人。但是不想簡玉衍在顏一鳴毀了臉后愈發寵她,現在更是要將人贖出去。 園主止不住的震驚,但是卻不敢多問,最后只能和一眾同樣震驚的戲子們,看著簡玉衍與顏一鳴坐著馬車而去,玉昧一張俏臉氣的俏紅,“簡公子是瞎了眼才……” 話音未落,適才跟著簡玉衍離去的小廝又反了回來,幾人頓時又忙閉上嘴,園主問他可是忘了什么,那小廝看了玉昧一眼道,“公子說,玉昧姑娘在梅園勞累了這么好幾年,如今也該休息休息了。” 這話說的委婉,但意思卻分明是不許玉昧以后再登臺,玉昧適才還紅透了臉又煞白一片。 園主愣了半晌實在忍不住問為何,那小廝笑了笑,“那就要問玉昧姑娘做了什么了。” 一眾人齊齊看向玉昧,那日與玉昧一齊笑話過顏一鳴的幾人登時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言,生怕又將自己牽扯進來,瞧著玉昧哭成淚人一般,各個退開后才忍不住往顏一鳴離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簡公子可真是將人捧在手心里疼了。 顏一鳴的新住處比她想象的還要好一些,之前只當是個院落,現在瞧著分明是座府邸,不算太大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長廊湖泊樣樣都有,里邊又只有顏一鳴與簡玉衍兩個主子,于是愈發顯得空蕩。 顏一鳴最喜歡后苑那片小竹林,里邊有座小竹屋,又通了流水,夏日待在那里既是清涼又是有一番意境。 簡玉衍依舊每日都會來,他親自給小竹屋提了字,兩人坐在竹林里下棋,將酒壺放在流水中鎮著,待拿出來后冰涼沁人。 顏一鳴躺在軟塌上嘆息這里舒服極了,待得久了倒是不想出門。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