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大風起兮 第110章夜族秘辛-《策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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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淵最后這段話可謂匪夷所思,不止是龍日狂陽沒有想到過,也許是放眼整個中原天下,只怕也還從未有人對那位已經(jīng)被無數(shù)人暗中視為“昏君”的明慶有過這般沉入的獨特看法。
“天下第一城府之人?你這話未免太過夸大其詞了吧?”龍日狂陽暗中吃驚非小,臉上卻故露不屑之色,冷笑道:“你如此推斷,可有何依據(jù)?”
“他能穩(wěn)坐龍椅數(shù)十年,不論是甘愿做人的傀儡,還是有意隱藏鋒芒,那都不是一件容易之事,若非有極深的忍耐,又豈能做到?”崇淵輕呼口氣,語氣緩沉:“在下之所以會有如此推斷,自然不是憑空猜測,只憑一點,便可驗證我之看法。”
龍日狂陽忍不住追問道:“哪一點?”
崇淵忽然緊盯住龍日狂陽,沉聲道:“就憑他在成為新帝之時,便將曾為兩朝元老的魏顯章調(diào)往西北大風城!”
龍日狂陽嘴角浮起一抹詫異。他當然聽說過魏顯章這個名字,此人正是如今大風城主、鎮(zhèn)邊府軍督魏長信的父親。
“魏家三代為將門之后,魏顯章更在文璟帝時曾先后任驃騎將軍和兵部侍郎,深得文璟帝器重。”崇淵深吸一口氣,說道:“大風城是中原西北的門戶,其意義之重要不必多言。如果不是心有城府和非常的魄力,明慶又怎么會將如此重要的地方讓一個不是他明氏皇族宗親的人前往駐守?從表面上看,當年魏顯章是厭倦了朝堂的爭斗而被降職遠調(diào)西北,又因那時的中原和大雍朝堂還是一片平靜祥和景象,西北邊境也相對太平,所以其他那些朝堂諸公只怕也沒有想得那么深遠,更不曾料到那是明慶的一招謀劃之招,于是才給了魏顯章暗中培植邊軍實力的機會。三十年之間,大雍朝廷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大變,明慶雖為皇帝,但大權(quán)大部分卻已旁落于以司空錯為首的王黨之手,而在這種局勢下,明慶還依然能在數(shù)年前加封新任大風城主魏長信軍督之職,破例以武官品秩統(tǒng)領(lǐng)整個西北的一切事務(wù)。與能影響天下局勢的那些朝廷諸公相比,一個西北之地的從二品軍督官銜并無太過引人注目的地方,但這僅僅是天下太平之時的表象,如若西北一旦與蠻族發(fā)生大戰(zhàn),那他魏長信這個從二品的官銜能發(fā)揮的作用,可就絕非是能用官銜來衡量的。所以僅從這一點便不難看出,那位被世人視為昏君的慶德皇帝,如果不是深謀遠慮且魄力過人,又怎會有那般膽色步下一步險棋?”
龍日狂陽的驚詫神色頓時就更深沉了幾分。
崇淵頓了一頓,又忽然問道:“狼主處心積慮謀劃多年,想必早已對如今鎮(zhèn)邊府的實力有所了解吧?”
龍日狂陽表面不動聲色,淡淡回道:“區(qū)區(qū)六萬邊軍,說起來也沒有什么可怕之處。”
崇淵卻搖了搖頭,道:“難道狼主當真以為,鎮(zhèn)邊府從魏顯章入主以來,經(jīng)過二三十年的暗中謀劃,就只有區(qū)區(qū)六萬邊軍嗎?”
龍日狂陽不禁神色微變,心頭震動,皺眉道:“聽你的意思,難道他們還另有所藏?”
“狼主若想要針對鎮(zhèn)邊府,任何可能的意外都必須計算在內(nèi),包括鎮(zhèn)邊府有額外隱藏的力量,這一點尤其重要。”崇淵正色道:“魏顯章坐鎮(zhèn)西北近三十年,若沒有培植出一批更深層且別人不曾知曉的力量,就憑魏長信接任城主不過數(shù)年時間,又如何能將整個邊軍進行一次規(guī)模龐大的整頓?所以在下猜測,鎮(zhèn)邊府如今的實力,絕非只有世人所知的六萬邊軍,至于鎮(zhèn)邊府為何會故意隱藏力量,那些力量又被隱藏在哪里,想必也是為了不讓遠在中原的那些個廟堂諸公借題發(fā)揮引起猜忌。畢竟一個不屬于皇族宗親的人如果手上的權(quán)柄太大,朝堂上很多人都會睡不安穩(wěn)的。如今的魏長信雖無王侯之封,但不可否認,他早已有了成為一方霸主的實力,倘若他不懂得如何隱藏鋒芒,就算他真是那位慶德帝安排的棋子,早晚都會引火燒身,所以這些年魏長信不但行事低調(diào),他個人也絕不輕易顯山露水,想必也是有此種顧慮。”
龍日狂陽的神色已經(jīng)極為沉重,他目光微垂,似在思索。崇淵察言觀色,輕輕嘆道:“不論狼主是否曾想過這個問題,但這些年沒有貿(mào)然發(fā)兵中原邊境,也是一個極為明智的選擇。”
龍日狂陽忽然抬頭,頭盔下的雙眼射出冷冽光芒,他冷冷道:“在絕對的力量之前,那些所謂的謀劃算計,又何足道哉?只要讓我集齊整個北荒的力量后,無論大風城的城墻如何高,都將成為我風炎鐵騎馬蹄下的灰燼。”
“這一點,在下深信不疑,”崇淵微笑道:“但前提必須是要狼主先成為整個北荒的主宰。而在下也非常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龍日狂陽忽然意味深長的一笑,他沒有接崇淵的話,而是淡淡道:“方才聽你對那明慶如此推斷評論,讓我實在有些難以相信,一個不惜背負昏君罵名的皇帝,如果他真如你所言是那般深具城府之人,那他到底又想要謀劃什么呢?畢竟目前來說,他還擁有著中原天下的江山,天下在手,還有何求?”
“雖是手握江山,可這江山卻已經(jīng)風雨飄搖,那張龍椅也并不穩(wěn)固。倘若他真是一個心有抱負的帝王,那他應(yīng)該早就清楚他面臨的天下是何種情形,所以他才會有如此隱忍布局。如果換作是我,我也不愿大好江山在我手上崩毀。”崇淵也意味深長的一笑:“所以想必他也在等一個機會吧。”
“機會?”龍日狂陽大為不解,皺眉問道:“他還需要什么機會?”
“倘若他真是那種人,那他等的機會,與狼主目前需要的是機會是同樣的。崇淵目中深邃光芒閃動,語氣低沉道:“你們都需要一個中原大亂的機會。”
龍日狂陽微微張口,崇淵這句話讓他異常不解,也并不合理。他緊皺眉頭,沉聲說道:“無論何朝代的帝王,在位之時無不希望自己的江山穩(wěn)固長久,世上只怕還沒有哪一個帝王會希望發(fā)生天下大亂這種事。而且如果天下大亂,對他明慶有什么好處?”
“狼主所言不錯,但那只是依常理而言。”
崇淵深深一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但在我的推測中,那位慶德帝卻并非是一個能以常理揣度的帝王,否則他也不會做出讓一個外姓之臣坐大邊關(guān)的事,因為這本身就不合常理。而天下大亂對他有何好處……”
他語氣微頓,然后緩緩接道:“那自然是希望能從大亂中尋找到改變大雍王朝氣運的機會。因為大亂方能大治。”
“大亂方能大治?”龍日狂陽有些瞠目結(jié)舌的驚問一句。
崇淵緩緩點頭道:“如今的大雍王朝,其內(nèi)皇權(quán)旁落,官吏貪腐,民心生變,此為內(nèi)憂;其外諸侯分立,更有蠻族虎視眈眈,此為外患。內(nèi)外交困之下,若不能先徹底解決內(nèi)憂,這個天下遲早分崩離析。可想要徹底刮除內(nèi)疾,沒有莫大決心和手段是不能做到的。而明慶想要挽救他明氏的江山,便只有大治一途可行。”
龍日狂陽臉上浮起嘲諷之色,冷然道:“可他明慶有那種治病的能力嗎?”
“能力暫且不說,”崇淵搖頭道:“機會才最重要。如果知道了病癥,卻沒有膽魄和機會去付諸行動,那就算有再高超的醫(yī)術(shù),也將毫無意義。”
龍日狂陽嘴角輕輕扯動,冷聲道:“就算有那個機會,他也未必能抓得住,如你方才所言,無論是那五個藩王,還是那些朝堂權(quán)臣,可都不是吃素的主,他們會讓一個毫無作為多年的昏君有所動作嗎?”
“狼主認為一個能甘愿背負罵名隱忍數(shù)十年的人,如果早有所謀,難道他會沒有絲毫準備和伏筆嗎?”崇淵含笑著又搖了搖頭,語氣凝重道:“至于能力,他能有此謀劃便足以說明,他并非沒有能力,而是他有意讓天下人都以為他沒有能力,而這本身就是一種別人沒有的能力了。”
“難道這種窩囊也屬于所謂的帝王權(quán)術(shù)嗎?”龍日狂陽露出鄙夷神色,鼻孔中重重哼了一聲。
崇淵淡淡道:“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本也是一種才能啊。”
龍日狂陽嘴角狠狠抽搐一下,冷笑道:“如果他的伏筆就在西北,也未免太小看我北荒了。”
“兵法有云,兵行險著……”崇淵頗有深意的一笑:“若他的機會也在狼主所在的北荒呢?”
聞言,龍日狂陽身軀微顫,不由瞪大眼睛緊望向了面前的男子。
“你是說,他也在等我北荒對中原邊境動手?”龍日狂陽有些難以置信的脫口而出。
崇淵露出淡淡笑意,微微頷首道:“如今的大雍情況復(fù)雜,內(nèi)外交困之下,任何一種變故處置不當,都將置他明氏江山于萬劫不復(fù)之境。所以尋常方法已經(jīng)不能挽救那個朝廷,他需要另辟蹊徑,甚至反其道而行之。”
“莫非這便是所謂的詭道么?”龍日狂陽唇邊浮起一抹冷笑,“我倒想知道,他能從這種機會中找到何種方法救他的天下。”
崇淵沉吟道:“現(xiàn)在的朝廷,無論是司空錯為首的權(quán)臣黨派,還是那五位藩王,明慶都不能也沒有實力輕易對他們發(fā)難。他們之間相互制衡是明慶樂意看到的,他需要那些人替他維持著朝局的平穩(wěn),他之所以不能隨便動他們,是因為無論是削藩還是清君側(cè),那都是會動搖王朝根基的大事,如今的大雍經(jīng)不起這種動蕩,所以他才會等邊關(guān)大亂。只有邊關(guān)之亂,才不會影響到權(quán)臣和藩王的自身利益,但他們盡管各自為政,但終究也是屬于朝廷的勢力,在天下人面前,他們不可能對外敵入侵這種國事視而不見,否則便是失道之舉。可他們又會顧及自己的利益,想來誰也不愿先為西北之亂去當那只出頭鳥,那時他們就會尋找一個明面上的主心骨,而這個主心骨,除了皇帝以外,便別無他人了。”
龍日狂陽雖并不擅長那種謀略算計,可他也并非一個沒有頭腦的武夫,他聽到這里,心中驚詫之余,仿佛已經(jīng)猜出了幾分,于是神情一時陰晴不定。
崇淵輕輕一嘆,繼續(xù)說道:“如此一來,明慶便能借此機會統(tǒng)籌布局,聯(lián)合朝中一些仍心系朝廷和他的暗棋之人,利用權(quán)臣與藩王們之間的利益關(guān)系讓他們各有顧慮彼此消耗,然后趁機各個擊破,最后再一舉刮骨去毒,將皇權(quán)重新掌握在手。先安內(nèi),再攘外,一舉兩得。”
“說來容易,”龍日狂陽冷笑道:“一個積弱多年名存實亡的皇帝,他有什么底氣讓那些藩王權(quán)臣甘愿任他擺布?”
“他的底氣,自然就是西北鎮(zhèn)邊府和魏長信了。”崇淵呵呵輕笑道:“等局勢真到了那個時候,各自手握兵權(quán)的藩王們既要防備其他人趁機發(fā)難針對,又不得不出兵援助西北,實力必會大受影響,只能各自為營自保。屆時,在諸多勢力中,還有誰敢說只憑自己就能與厲兵秣馬數(shù)十年的西北鎮(zhèn)邊府抗衡?”
龍日狂陽雖隱約已經(jīng)猜出了這種結(jié)果,但此時聽崇淵隨口說出,還是忍不住心頭一陣狂跳。如果這種情形一旦成為真實,那對北荒來說,可就不太妙了。
“中原之人,果然最擅長那些陰謀詭計,”龍日狂陽暗中咬牙切齒,冷冷道:“我若踏入中原,必先將那些只會玩弄心機的人統(tǒng)統(tǒng)殺光!”
崇淵暗自皺眉,剛想開口,卻還是欲言又止。
龍日狂陽深吸一口氣,忽然道:“我雖并不反對你之推斷,但這終究只是紙上談兵,那明慶到底是不是你所說的那種人,現(xiàn)在誰也不敢斷言。”
“不錯,這的確只是在下的猜測,”崇淵點頭道:“而這種猜測,特別是對狼主來說,是趨向于最壞的那一種。因為猜測越真,對北荒和狼主的大業(yè)來說,就越是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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