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醒來，月已中天。

    瑞悄悄的睜開雙眼，從洞口往外看去，不遠處的海灘上，海浪不斷的呼嘯著涌上岸來，又呼啦啦的退了下去，將原本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撞得支離破碎。

    而在山洞內，橙黃色的火光在巖壁上映出波浪般不停流動著的淡影。面前的老約翰雙目緊閉，鼾聲陣陣，看似已進入了熟睡中，可隱隱在身體周圍環繞著的灰色暗影顯示著他強大的魄巫師身份，任何冒犯的舉動都必將遭受他殘忍的反擊。

    觀察完周邊的情況后，瑞安靜的躺在用干草鋪就的臨時床鋪上，默默思考該如何擺脫當前的困局。

    他剛剛沉下心來，用意念仔細檢查自己目前體內的狀態，不出所料，氣海處如今是一團混沌，以前一直在體內經脈中流動的玄氣難覓蹤跡，看來這一年內補天術的反噬將牢牢伴隨自己。

    不過正所謂禍福相依，讓瑞感到驚喜的是，貫穿背脊的督脈不知不覺間竟已連通至陽、大椎、風府三穴，與原就已暢通的百會穴徹底連通，如今只要略一動念，便有熱氣從背脊深處直沖腦海百會，再沿經脈流轉至全身各處穴脈，所過之處，每塊肌肉和筋骨都發出無比酸爽的愉悅感，瑞能清楚的感覺到，一股隱隱的暗勁正在肌肉中聚集。

    這種暗勁是達到了高級劍士巔峰狀態的標志，也可以視作尚未成型的斗氣種子，只要能再進一步便能徹底進化，成為可供擁有者自行調度的斗氣。瑞如今雖然暫時失去了神奇的玄氣，也沒了心眼的強勢感應，連使用上古射線槍都沒法做到無限彈藥，但畢竟常年擁有玄氣的蘊養，讓他的肉體敏捷性和力量都遠非尋常高級劍士可比，對危險的感應能力更是達到了騎士境界，哪怕遇到了青銅騎士級別的敵人也有一戰之力。

    只是很可惜，眼前的這名男人實在是太強了，看著對面貌似在熟睡的老約翰，瑞不禁輕聲苦笑了一下。

    “你醒了？”對面的老約翰突然睜開雙眼，灰色的眸子里晃動著搖曳的火光，清醒得如同從來沒有睡過。

    “嗯，剛醒，你沒睡著？”瑞隨意的回答道，心想月靈教的巫師是不是都不需要睡覺。

    “我有很多年都沒有好好睡過覺了，”老約翰冷冷的說道，轉頭看向洞外并不再理睬瑞。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山洞內安靜無比，只有篝火中時不時發出木柴被燒到爆裂的脆響聲。

    “那個……關于在崖壁上鑿洞的事情，直接用劍去劈擊實在是太難了，我倒聽說過一個取巧的辦法，”被壓抑的氣氛弄得有點受不了，瑞主動挑起了一個話題說道。

    “噢？你說說看？”老約翰頭也沒回，繼續看著洞外，對瑞的提議他并沒有放在心上，一個剛剛十歲出頭的毛孩而已，還能有什么他都不知道的好主意。

    “我們可以先用火燒熱崖壁，再潑上海水，急冷急熱之下，就可以讓巖石變得松軟，更容易鑿開，”這是仿照當年古人在蜀地開辟棧道的秘法“火焚水激”，被瑞從前世的記憶中翻了出來。

    “這法子倒是新鮮，”有些意外的老約翰用手捋了捋卷曲的胡須，轉過身來略作思索后說道：“先用火燒加熱，后澆水快速冷卻，急冷急熱之下也許會有些用處，等明天試試看吧。倒是你這小子，”他抬起頭來，凝神看著眼瑞，言語間似有所指：“懂得還真是不少嘛。”

    “是從酒館的外地客人那聽說過而已，”瑞淡淡一笑，也不多作解釋。

    “那也得是個有心人才會記住，你呀，從小就有靈氣，要換作蓋爾他們幾個整天只知道打打殺殺的混小子，就算聽到了又哪里會放在心上……”老約翰這幾年在學堂里早就和孩子們極為熟絡，此時嘴角帶笑便隨口說了起來，可話一出口，卻才想起今時已不同往日，頓時扭頭看向洞外沒再說下去，山洞中又再度歸于死一般的沉默。

    瑞看著面前表情復雜的男人，從他的眼神中，瑞能看得出來他內心的情感糾結，剛才那一瞬間，曾經的那個約翰叔叔仿佛又回到了自己面前，而此時此刻，老約翰正在努力的用如同一扇鐵門般的灰色眸子將人間的一切美好都再度鎖入內心深處。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些年在學堂朝夕相處，度過許多歡樂時光，瑞能看得出來老約翰并非那種無情無義之人，在跟孩子們教學時從來都是真心相對全心全意，尤其是剛才談起蓋爾他們時，老約翰眼神里那份發自內心的柔軟和溫柔是裝不出來的。

    繼承了前世老練刑警記憶的瑞相信自己的判斷，眼下的這一刻也許正是打開老約翰內心的好機會，絕對不能錯過。

    “還記得那年冬天嗎？”瑞看著山洞外如銀的海浪，突然輕聲說道：“那年雪下得特別大，我和雪莉偷偷溜到學堂后的樹林里堆雪人，卻突然遇到了兩只從森林里竄過來的青狼。”

    說到這瑞偷偷瞄向老約翰的雙眼，那一片死灰中微微一閃。

    “那是兩只在雪天里餓極的公青狼，我到現在都還記得那鋒利的獠牙和猩紅的眼神，它們一前一后的把我和雪莉困在兩叢灌木之間，雪莉被嚇壞了，躲在我背后一直哭，一直哭，而我唯一的武器就是手中的一把木劍，那是我記憶里這輩子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嘿嘿，我還記得呢，那時候你剛剛七歲，才這么一點點高，”老約翰用手在胸口略微一比，搖著腦袋笑道：“那可是兩只連我都會感到麻煩的成年公青狼啊，體型比一般的森林狼還要大上一圈，看到你個小不點居然還敢揮舞著木劍煞有其事的抵擋幾下子，當時我就覺得這小子絕不尋常。”

    “其實是那時候還太小，不知道怕而已，”瑞苦笑一下，接著又溫柔的繼續說道：“當時我感覺已經要撐不住了，如果不是約翰叔叔你及時趕到，我和雪莉恐怕早就喂狼了，您可是我倆的救命恩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