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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起風(fēng)了，鉛灰色的云層匯聚在一起，陰沉而厚重，干枯的落葉被風(fēng)卷起，在路邊打轉(zhuǎn)，空氣悶熱又稀薄，眼看著就要下雨。

    蔣隨從健身房出來前洗過澡，不想被淋濕，提著兩袋剛買的水果，加快步伐往回趕。

    路邊停著兩輛警用車，紅藍(lán)色的光一閃一閃，車內(nèi)并沒有人，他停下腳步，往驛站方向看了一眼。

    其實剛才他出門買水果時經(jīng)過驛站，就已經(jīng)看到一大幫人扎堆圍堵在門口，有位牽著狗的阿姨嚷嚷著賠錢，他用腳趾都能猜出發(fā)生了什么，便沒有上前圍觀。

    現(xiàn)在有警車到場，就意味著不光是弄壞包裹那么簡單。

    沖突爆發(fā)打傷人了？

    蔣隨左右看了看，穿過馬路。

    光打傷人這一點還不足以讓他對這種閑事產(chǎn)生興趣，吸引他走過去更重要的一點——他透過驛站的落地窗，看見段小朋友像罰站一樣，雙手交握，拘謹(jǐn)?shù)亓⒃趬叄X袋低垂，一遍又一遍鞠躬。

    幾位民警站在里邊，有個瘦高個在拍照，微胖的那位背著手傾聽，還有一位戴眼鏡的正進(jìn)行調(diào)解。

    他們都背對著門口，蔣隨聽了一耳朵，沒怎么弄明白，問身旁的阿姨：“什么情況啊這是？”

    阿姨就是零食店那位，她早早占位，從頭聽到尾，向蔣隨細(xì)細(xì)解說來龍去脈，連小偷去零食店偷過東西的經(jīng)歷也沒落下。

    蔣隨緊鎖眉頭：“那這么說，現(xiàn)在這一萬八要小朋友來賠？”

    “是啊，”阿姨壓低了聲音說，“驛站老板的老婆二胎快要生了，人還在醫(yī)院待產(chǎn)，要用到錢的地方多著呢，他一時半會兒挖不出那么多錢，這小朋友呢又是新招來的，才干了一個月不到，身上攏共加起來也沒那么多錢，賠不起。那女的怕孩子跑了不認(rèn)賬，就堵著不讓走，警察正調(diào)解呢，不知道怎么處理。”

    說完，阿姨又踮起腳尖，伸長脖頸，往前湊了湊，蔣隨側(cè)身，從夾縫中擠進(jìn)去。

    戴眼鏡的那位民警正安撫王女士：“大姐先喝點水消消氣，小朋友也向你道歉了，這件事情他會負(fù)責(zé)的。小小年紀(jì)出來打工不容易，馬上又要開學(xué)了，真掏不出那么多錢，你看你這邊能不能稍稍通融一下……”

    話音未完，王女士又急眼了：“不能因為他年紀(jì)小，因為他家里窮就來道德綁架我吧？我招誰惹誰了啊我，丟的東西是我們老板的，我還要給他賠錢，你讓我給他通融，誰給我通融通融啊？我這飯碗要是砸了呢？”

    “我跟你說我現(xiàn)在就是立刻買臺新的，那價錢也肯定沒有網(wǎng)上的優(yōu)惠，我還得再倒貼上幾千，這錢我還沒跟他算！還讓我一個受害者來通融！像話嗎？”

    年輕的民警頭疼地搓了搓額角，露出一個無可奈何的笑容，和邊上的組長對視一眼。

    比他更年長一些的老民警操著一口當(dāng)?shù)卦挘瑒裎康溃骸皼]有說不賠你錢，就是讓你寬限一段時間。孩子身上現(xiàn)在湊不出那么多錢。”

    王女士軟硬不吃，瞥了眼段灼，冷笑一聲：“我跟你們說，我不是第一次碰上這種事情了，偷大件的很多都是團(tuán)伙作案，要說這里邊沒有誰照應(yīng)，她敢走得這么囂張嗎？”

    段灼瞪著雙眼，怔住。

    這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她死活不愿意接受道歉，是因為在她眼里，自己根本就是那個小偷的同伙！

    沉在肚子里的悶氣向上翻涌，怦怦往胸膛上撞，段灼捏緊雙拳，加深呼吸力度，生怕克制不住，怒火就要像火山一樣噴發(fā)。

    弄丟包裹的那份責(zé)任他擔(dān)下，委屈他咽下，承諾他立下，他真誠待人，換來的卻只有一份對貧窮的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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