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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新科進(jìn)士打馬游街剛過去不久,虞衡這張十分能打的臉也給人留下來深刻印象，這會兒人姑娘身后的婢女就該罵人了。聽聽虞衡這話，這說的是人話嗎？頭回見面逮著人姑娘要不要診脈,這不就等于當(dāng)面問人“你有病”嗎？

    人姑娘沒當(dāng)場翻臉,純屬是脾氣好。

    虞衡說完后也覺得自己這話有點不妥，立即給對方表演了一個憨憨撓頭,不好意思道：“對不住,是我冒犯了。”

    對方倒沒生氣，眼中還閃過了一絲笑意，但是她身后的小丫鬟實在憋不住了，忿忿不平地指責(zé)虞衡，“也是我家小姐好性子,換做旁人,非得讓護(hù)衛(wèi)給你點顏色看看不可！”

    虞衡自知理虧，又歉意地看了這位姑娘一眼。展平旌眉頭一皺,上前一步就要為虞衡出頭,卻被眼疾手快的江弈然一把按住，給了他一個別多管閑事的眼神。見展平旌不忿，還想掙脫他的鉗制繼續(xù)上前為虞衡找場子,江弈然心中暗罵一句蠢貨,從桌上拿了塊桂花糕直接塞進(jìn)展平旌嘴里，又往他手里放了片切好的甜瓜,低聲說了句，“吃你的，多多事！”

    那姑娘人美心也善，并未同虞衡計較，眼神四下一掃,已然明白虞衡方才為何沒頭沒腦地對她說了那句話，笑著看向虞衡，一舉一動極為賞心悅目，聲音舒緩輕柔，宛若一片羽毛輕輕拂過人的心底，微微偏頭，打趣道：“三公子這是想開醫(yī)館？”

    虞衡四下一看，醒過神來后也覺得自己在人家酒樓給人診脈不大靠譜，挺影響人家做生意的，面上不由帶了些許尷尬之色，輕咳一聲，“好像……不大合適？”

    那姑娘見狀，抿唇一笑，落落大方道：“三公子心善，沒什么合適不合適的。不過我昨日才請了平安脈，便不勞煩三公子啦。”

    虞衡微微松了口氣，連連點頭，“該是如此，該是如此。”

    江弈然覺得虞衡這呆愣的模樣簡直沒眼看，吃了半天瓜，終于不再站在一旁看戲，而是上前給虞衡當(dāng)了一把助攻，張嘴便叫破了這姑娘的身份，“秦姑娘果然溫柔良善，不愧是太后娘娘都贊過的名門閨秀。”

    聽了江弈然這話，這位秦姑娘的眼中浮現(xiàn)出一抹驚訝之色，身后的丫鬟也驚聲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們小姐的身份？”

    虞衡這才想起來，秦首輔家確實有位長居宮中的姑娘，七八歲便被選為暄和公主的陪讀，由太后娘娘一手撫養(yǎng)長大，深受宮內(nèi)一眾娘娘的喜愛，一個月中竟有大半時間住在宮中，在太后面前比一些小透明的公主更有臉面些。只可惜暄和公主在會試后不幸病逝，那會兒沈氏還和沐老夫人感慨了一句人生無常來著。

    現(xiàn)在來看，應(yīng)該是暄和公主病故后，秦家姑娘低調(diào)地回了府，這幾日過了風(fēng)頭，便出來走走，宮中雖富貴，但規(guī)矩也多，這會兒出來了，不得好好散散心？

    這么一想，虞衡看向秦家小姐的目光便帶了一絲同情。

    秦溶月微微詫異，而后低頭一笑，示意貼身丫鬟別再開口，蓮步輕移，優(yōu)雅地進(jìn)了廂房。

    虞衡看著周圍一幫還等著他診脈的老哥們，莫名有點心虛，繼續(xù)為他們診脈開藥方，嘴里還道：“今天委實給店家添了麻煩，過兩日休沐，我去東市那邊擺個攤，再給大家診脈開藥方，還跟今天一樣，不收錢！”

    “三公子果然心善！”

    “那我便厚顏跟旁人提一提此事，還真別說，我家隔壁就有個染了病沒銀子看大夫的，正好讓他那天去三公子那里看一看。”

    “還真是，你這么一提，我家附近也有！”

    最開始說話的那位打開了其他人的思路，紛紛覺得這主意不錯，已經(jīng)開始琢磨著等會兒回家后就跟鄰居說一聲三公子要擺攤義診的事兒。多年鄰里，就算偶爾鬧點小矛盾，也不能看著人硬扛著不治病，賭命不是？就是不知道三公子介不介意。

    一幫人興奮地討論了一圈，這才想起來人家虞衡這位義診的正主還沒發(fā)話呢，一時間不由有點忐忑。人家好端端一個侯府公子，金尊玉貴地養(yǎng)大，前途無量，他們張嘴一通討論，就給人安排了一幫微賤病人，萬一他惱了可怎么辦？

    虞衡看出了眾人的顧慮，立即笑道：“醫(yī)者仁心，我既然決定擺攤義診，就不會將病人分出個高低貴賤。他們沒錢看大夫，正好到我這兒來。我開義診，不就是為了救人嘛，有什么不好來的？”

    “三公子大氣，心胸寬大！”

    “這我知道，這叫宰相肚里能…能什么來著？嗐，甭管這個，反正以三公子這氣量，日后一定是能當(dāng)宰相的！”

    “傻了吧，那叫宰相肚里能撐船！誰給你的勇氣在三公子面前拽文的呢？”

    ………

    酒樓內(nèi)氛圍正好，虞衡的心情也十分好，喜滋滋地給自己的機(jī)智點了個贊，還對系統(tǒng)嘚瑟了一把，“看吧，你的任務(wù)根本難不倒我，等著，過兩天我的義診攤擺起來了，為一百個百姓診治這任務(wù)還不就是伸伸手的事！話說今天看的這些人算在任務(wù)人數(shù)中嗎？”

    【他們都是沒有官身的老百姓，符合要求，當(dāng)然算。宿主目前任務(wù)進(jìn)度二十二個，還差七十八個就能完成任務(wù)，加油，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虞衡強(qiáng)忍住內(nèi)心的激動，搓了搓手，繼續(xù)和翰林院的同僚們喝酒。

    江弈然多看了虞衡好幾眼，見虞衡談笑自若絲毫不關(guān)注剛才秦溶月進(jìn)去的廂房，一時間又忍不住疑心自己猜錯了，糾結(jié)的就像一只找到了瓜卻無從下口的猹，連嘴里的酒都覺得不香了。

    虞衡對江弈然的糾結(jié)毫無所覺，他這會兒正被喝高了的周翰林拍著肩膀上教育課，張嘴閉嘴都是讓他好好干活，抓住機(jī)會在陛下面前露臉，不要像他一樣，在翰林院蹉跎大半輩子，到頭來還是個修撰。說到傷心之處，周翰林還沉痛賦詩一首，引起一眾同僚的共鳴，好好的酒會轉(zhuǎn)眼就成了訴苦大會，這個說，“想當(dāng)年我也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狀元郎，打馬游街何其得意，哪曾想自己會郁郁半生？”

    另一個就接口，“嗐，誰不是呢？我當(dāng)年雖然不是狀元，也考了個探花。現(xiàn)在呢？不還是成天在翰林院編書？除了你們，朝中也沒誰記得我這么個人了。昔年幾位二甲出身的同年倒是升得很快，有的都已經(jīng)成為一方大員了，我呢？還在編書。人生境遇，誰說得準(zhǔn)呢？”

    這幾人帶了個頭，接下來全是吐槽的。虞衡仔細(xì)一聽，好家伙，這幫翰林們來頭可全都不小，竟全是一甲出身，狀元榜眼探花都有，還全都混得不咋樣。

    虞衡、展平旌和江弈然：………

    作為今年的三鼎甲得主，他們是不是得離這幫翰林們遠(yuǎn)一點？總感覺這兆頭不太好的亞子。

    這當(dāng)然是說笑，雙方解除誤會后，周翰林對虞衡也沒了偏見，反而因虞衡秀的那把過目不忘的本事對他刮目相看，愛才之心大起，雖然還是交給虞衡一堆起居注之類的記載讓他好好記下，整理成冊，但卻沒了之前想要刁難虞衡的心思，還會說幾句軟和話，也不貪虞衡的功績，還在王掌院面前夸了虞衡幾回。

    主要的原因就是，那堆無聊且繁瑣的記載，基本是翰林院中每個翰林都頭疼的東西。不是這玩意兒不重要，而是太難記了，又沒個章程。這種實錄記載，又不像話本之類的東西還講究邏輯條理，現(xiàn)實從來就不需要邏輯，今天還是個好皇帝明天就突然頭腦發(fā)昏了這事兒也不是沒有，還有各種皇子皇女宗室大臣的記載，按天來記載的，那真是考驗人的耐性。

    以前這堆玩意兒都是由王掌院下分任務(wù)給各個翰林學(xué)士，翰林學(xué)士們再往下派發(fā)任務(wù)，就這樣分?jǐn)偟矫總€人頭上，一個人也有三四本，雖然內(nèi)容也多，又看得讓人想睡覺，好歹總比一個人搞定這一堆東西好多了，那可是真堆滿了一屋子，誰要是領(lǐng)了這個差事，那這輩子基本就沒有出頭的時候了。要知道，起居注可是每天都在記錄的，實時更新，完全沒個盡頭。史官那邊記載后，交由翰林院封存，但這些東西還要重新規(guī)整一下，永遠(yuǎn)都有事情要做。

    原本大家都發(fā)愁來著，周翰林對著王掌院夸了虞衡幾回后，王掌院發(fā)亮的眼神瞬間就落到了虞衡身上，過目不忘，這個技能不就正好能搞定那三屋子讓人頭疼的記載嗎？年輕人，你這個技能非常好，就你了，去把那堆記載歸整好了，本官看好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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