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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令沈如松有點糾結(jié)，他從十六歲開始，每年有基礎(chǔ)工業(yè)劵十五張，他得攢著，因為買輛自行車合計三十張，留聲機六十張，而淘汰下來的軍用電腦嘛，一百二十張。

    他現(xiàn)在二十歲，今年的工業(yè)劵剛發(fā)，手里一共才十八張。沈如松自然不是喜歡瞎買東西的人，他服役前花了五十五張買了個新吹風機送給老娘，省的她繼續(xù)用哪個她結(jié)婚時買的、嗚突突響感覺下一秒就要爆炸的吹風機。

    算了，不買，可能那天在廢墟作業(yè)，撿到到好的呢？再說，可以拜托戰(zhàn)友留意嘛，花三十？媽的，他一個月所有的津貼福利再加上實物補助，滿打滿算加起來才四十元左右，一半還必須投進軍隊強制儲蓄。他得攢著錢，妹妹萬一沒考好要打點關(guān)系呢？萬一老娘哪天累病了要找關(guān)系呢？

    想到這茬，沈如松就開始擔心遠在故鄉(xiāng)的妹妹沈眉虎，哎，這個小姑娘啊，說她不省心吧，學(xué)習(xí)又很好，讓老娘在單位里腰桿直地很。說她省心吧，今天看禁書被叫家長，明天公然唱外文歌抓去做檢查。

    就希望這頭小老虎，上了大學(xué)收斂收斂脾氣，多少知道她哥哥和老娘的苦都是為了她。

    沈如松最后什么都沒買，舊書攤他已經(jīng)不去了，花錢買書還不如去閱覽室看書！

    買書的都是傻逼！沈如松罵著自己，才把目光從一本武俠小說上收回來。

    沈如松空著手繼續(xù)排隊，這次他排了快半個鐘頭才到煙酒供應(yīng)處，真是談到啤酒，這群毛頭小伙眼睛都能放光，已經(jīng)不止有一個試圖插隊的混蛋被揪出隊列，挨巡查憲兵的防暴棍了。

    輪到了沈如松，他看著一水兒的大綠棒子和大白棒子，售價從二毛到一元，是只可以買一瓶，但貴賤由你。

    青霓、海蘭江、津生、烏蘇、凱龍、白虎……這里估計集齊了全聯(lián)盟最全的啤酒牌子，足足二十多種，任你是怎樣的轉(zhuǎn)戰(zhàn)四方老兵，也總能找到當年念念不忘的牌子。

    沈如松要了瓶青霓牌啤酒，營業(yè)員一臉不耐煩地找了他六毛，畢竟青霓是他老家，支持下家鄉(xiāng)貨沒毛病吧。

    沈如松本想帶回營房慢慢喝，留著也行啊，反正現(xiàn)在天氣冷，凍著再存?zhèn)€半個月沒問題的。

    結(jié)果憲兵看到拎著啤酒瓶要出去的沈如松，當場喝住。

    “酒類不準帶出市場！”

    這必定是生怕有人囤積做軍營黑市了，沈如松無法，回去拿起瓶器太麻煩了，他索性把啤酒瓶往水泥墻上一磕，咕嚕嚕一氣飲了大半。

    打了個酒嗝，沈如松頓覺這青霓啤酒太辛了，是特么地酒花沒選好還是麥芽太差勁？搞得跟喝馬尿一樣。

    沈如松抱著絕不浪費的心態(tài)，捏著鼻子喝完。啤酒瓶放進收集筐里，沒錯，瓶子都不允許帶出去。

    逛了圈夜市，沈如松在陰風乍起的主干道上，相隔極遠的路燈依次亮起，探照燈刺破夜空，掃向安靜的海蘭圖朵江，而夜市也跟著亮起通明通明的燈，在沈如松視野暗處，似乎有一對擁在一起的人影，但又旋即掩蓋在輝煌燈火里。

    沈如松很自然地想起在望奎基地的同學(xué)麥秋，相距數(shù)百公里，他卻覺得前邊某個斜得極長的影子就是她。

    沈如松有些落寞地向營房走去，頭上是漫天繁星，在這個新時代里，隨便誰只要仰起頭就能欣賞到璀璨銀河，在舊時代，只能看到一顆孤單的啟明星。

    “暮色中的工廠已發(fā)出閃光，列車飛快地奔馳，車窗里燈火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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