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頁

    院子里漸漸起了霧，翠屏鳥只覺一陣一陣的陰氣凝成了一張大嘴似的，那鬼氣森森的老婆婆正把他們往那張大嘴里帶。

    施無端顛顛地往前走了兩步，口中還問道：“婆婆，你讓我去哪啊？”

    老婆婆便一腳邁進(jìn)了那張黑沉沉的嘴里，對他招手道：“來。”

    施無端一直跟到這里，這才站住，抬起頭看著才比他高一點(diǎn)的小老太婆，歪著頭想了一陣子，說道：“鬼婆婆，我見書上寫過，你這是鬼門關(guān)，我是生魂，進(jìn)不得的。”

    老太婆聞言，那張臉就變了，一臉猙獰，面色鐵青，施無端依然不知道害怕，樂呵呵地當(dāng)看猴戲瞧熱鬧似的，瞧了她變臉，抱著已經(jīng)嚇得直翻眼睛的翠屏鳥，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婆婆呀，你想把生魂騙進(jìn)鬼門關(guān)，是要奪舍么？”

    那鬼婆婆身形暴漲了幾尺，形容可怕極了，真可謂是青面獠牙，飛快地像施無端撲過來，施無端抱著翠屏鳥靈巧地往后一縱身，躲了開去，嘴里卻仍啰啰嗦嗦地說道：“婆婆，你聽我跟你解釋嘛，我乃是童男之身，又是修道之人，陽氣太盛，我的身你就算上了，也撐不過多久的。”

    鬼婆婆約莫從未見過這樣有恃無恐的小孩，也忍不住頓了頓，面色古怪地看著施無端。施無端便打了個(gè)哈欠，說道：“我看這樣吧，我睡了你們宗室的祠堂，嗯……也算不敬啦，怪不好意思的，你身化厲鬼，向來是前世留著執(zhí)念，有什么念想，說出來，我給你去完成不就得了。”

    “你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

    鬼婆婆怔了好久，孤零零地懸在半空中，口中“嘶嘶”作響，半晌，施無端才聽清楚了，她說的乃是個(gè)“殺”字，便有些苦惱地抓了抓頭發(fā)，說道：“殺？殺誰？啊，對了，你已經(jīng)變成厲鬼了，肯定記不得了。哎呀，我瞧你這樣子，困在陽世三間也有百年了吧，就算有仇家也死得七七八八了，再說你自己都想不起來了，還掛念著放不開？干脆早點(diǎn)投胎去算啦……”

    鬼婆婆獠牙吐出，便要向他撲上來。

    施無端忙從一邊的小包裹里取出星盤，說道：“好好好，我給你算算因果，算算總行了吧。”

    翠屏鳥聽說他還要給女鬼算因果，立刻鎮(zhèn)定地兩眼一翻，一頭栽下去，暈了。

    只見施無端念念有詞地拉出星線，柔和的星光自星盤中射出，鬼婆婆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似乎被什么蠱惑了似的，伸手想觸碰團(tuán)白光似的，就在她的手指接觸到白光的剎那，原本坐在那里的施無端卻突然抬起頭來，對她做了個(gè)鬼臉。

    鬼婆婆當(dāng)厲鬼好多年，一直是她做鬼臉害別人，還沒被別人做過鬼臉，忍不住傻了片刻，就在這片刻間，星盤中突然爆出一陣強(qiáng)光，尖銳的光芒穿透她的身體，鬼婆婆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叫聲，沒有片刻，竟被星盤化成了一縷青煙，被星子吸了去。

    好半晌，光芒才散去，施無端拍拍星盤，只覺得被雷劈過一次就星光暗淡的星盤總算恢復(fù)了一點(diǎn)元?dú)猓瑩u搖頭說道：“仇家都老死了，還有個(gè)屁的執(zhí)念，想害人才是真的吧……哎，第一回見著厲鬼，沒想到會(huì)這么好騙哪。”

    翠屏鳥本來醒了，聽見這一句，又生生地給嚇暈了一次，被施無端扛起來放在肩膀上，另一只手夾著星盤，慢慢騰騰地重新爬上了香案，打了個(gè)哈欠重新翻身躺下。

    第二日太陽老高了，他才爬起來，一抬頭，便看見祠堂中一個(gè)人正端坐在蒲團(tuán)上，背對著他，不知什么時(shí)候，包袱里的星盤竟到了那人手上。

    施無端揉揉眼睛，從木桌上跳下去，歡呼一聲：“江華前輩！”

    江華散人摸摸胡子，回過頭來，沖他仙風(fēng)道骨地微笑起來，只見施無端大呼小叫地向他奔過來，激動(dòng)之情溢于言表，一頭扎進(jìn)他懷里。

    江華心里一酸，想著以后這孩子就要跟著自己餐風(fēng)飲露了，頗為不忍，于是打算做慈愛狀，伸手摸摸少年柔軟的頭發(fā)，誰知施無端抬起頭來，一臉感動(dòng)地對他說道：“可找著您啦，我一個(gè)子兒都不剩了，再找不著您，就要喝西北風(fēng)啦！”

    江華散人抬起來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只見施無端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陽光燦爛地一笑，呲出一口小白牙，脆生生地說道：“前輩啊，您快給我買個(gè)驢肉火燒吧！”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