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春白秋夜落。 寒流一來,秋后的海面氣溫很低,尤其是到了這傍晚時分,海風吹的人一個勁抿衣襟。 大膽這樣的糙漢子也遭不住了,不光抿衣裳他還跺jiojio。 有人便嘀咕說:“我草,這到底是秋天還是冬天,怎么這么冷了?” 王祥海說道:“天氣預報說是西伯利亞的冷空氣南下了,估計是到咱這里了——確實挺冷。” 王憶說道:“回去咱生產隊請社員吃烤地瓜,烤地瓜吃肚子里可熱乎了。” 釣海鯰魚要么踩在爛泥里要么踩在海水里,這要比釣小鲅魚更冷。 一行人哆嗦了一會遭不住了。 大膽一咬牙說道:“他媽的,不能釣了,再釣下去指不定咱幾個人里得有誰要感冒。” “下定鉤子,用定鉤子來鉤海鯰魚,明天后天的過來清魚!” 定鉤子釣魚類似張網捕魚,都是固定下漁具然后等魚自己上網,只是張網捕魚是在海里下漁網,定鉤子捕魚則是下魚鉤。 大膽帶人忙活起來,尋找礁石綁上魚線、灑下魚鉤,魚鉤上帶一塊蚯蚓,這樣等著魚自己上鉤,到時候人過來挨個檢查魚鉤情況,有魚便收走、沒魚換魚餌繼續釣。 這就叫清魚。 定鉤子釣魚全靠運氣,不過海鯰魚一年生,它們沒什么反垂釣經驗,很容易咬鉤。 可是下定鉤子的家伙什都扔在漁船上了,這樣只好是不會下定鉤的王憶去拿家伙什,其他人則尋找著可以下鉤的地方。 下定鉤的過程同樣得遭罪。 一行壯勞力吃苦耐勞,可這種情況下也忍不住感嘆起來:“老人說的好,櫻桃好吃樹難栽,這年魚好吃但難釣啊,哪年釣年魚都得遭一茬罪。” 大膽作為領頭人這時候就得鼓勁了。 他精神抖擻的說道:“來,同志們,苦不苦看看長征兩萬五,咱們這時候不要叫苦了,一起來喊個號子鼓鼓勁吧?” 其他人紛紛笑:“可拉倒吧,這天還要喊號子?灌一肚子冷風回家拉肚子吧!” “就是,咱本來就被風吹的不得勁了,怕是要感冒,這要是再拉肚子那真是遭罪了,遭兩茬罪!” “拉肚子上廁所可得小心,別跟那個調鋼琴的同志一樣掉糞坑里去,這天沒法洗澡,太冷!” 聽到這話,笑聲頓時更加響亮。 大膽一看這法子沒用,他便換了個法子:“同志們,老話說的好,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對吧?秋后下海釣海年魚雖然艱辛困苦,但海年魚的美味絕對值得我們費勁。” “想想、都想想,等咱收獲上一盆子海年魚帶回去,讓老婆把它們大小分開。” “小一點的、嗯,小一點的做炮干魚,中等個頭的就剁碎了馇魚醬,大個頭的油炸一下曬起來,啥時候想下酒了去摘一條,怎么樣?” 這招有用。 大家伙頓時有了干活的力氣。 炮干魚又叫鍋炮魚,做法跟曬魚鲞相仿也要曬,不過更麻煩的是它多了一道工序,得清洗干凈后蒸熟,蒸好了先放涼了,然后再把它們曬干。 這種魚很適合煲湯和熬青菜吃,因為它們很出湯水,熬過的炮干魚就跟熬鯽魚湯一樣,熬出來的湯汁是奶白色的,想想就讓人流口水。 馇魚醬就是做魚肉醬。 馇這個字是動詞,很有漁家味道的一個字,意思是‘一邊煮一邊攪拌’。 全國各地很多省市都有用這個詞來組詞,比如魯東南地區把攪拌豬食叫‘馇豬食’,把煮粥叫‘馇稀飯’。 馇魚醬則在津門一地叫法最多,著名的漢沽八大馇說的就全是馇海貨。 像是馇年魚醬就是把海年魚切成段,然后用蝦油或是咸菜鹵放入鍋里加水煮,一邊煮一邊攪拌,馇爛糊了晾涼后放在壇子里做成魚肉醬,能保存很長時間。 這玩意兒跟蝦醬蟹醬其實是一樣的東西。 除了能馇魚醬,外島還有一種馇沙蠶醬,王向紅這次讓大膽領著王憶來螃蟹樓也是想要找沙蠶。 沙蠶這東西長得挺不友好的,從俗名就能聽出這點:比如叫海蜈蚣、海螞蟥之類。 但它沒有骨頭全是肉,很適合馇醬,馇沙蠶醬很鮮美,鮮味和咸味都很足,冬天燉菜覺得口味淡了往里舀上一勺子,這家伙的味道立馬起來了。 于是布置上定鉤后,大膽便挽起褲腿在海濱翻開石頭查看起來。 翻看幾塊石頭后他便吃驚的說:“咦,隊長還是有經驗,今年沙蠶出來的挺早,現在已經跑上來了。” 沙蠶在潮間帶很常見,但其實它們主要生活在深水區,只是到了秋天開始慢慢會往岸邊移動,到了冬天才會大批出現在潮間帶。 王憶跟著去找沙蠶看了看。 這東西比海腸、沙蟲之類的要惡心,四周長了好些小觸手般的足,身體兩邊密密麻麻都是小腳,難怪叫海蜈蚣。 大膽看著他一個勁皺眉便笑道:“王老師你沒吃過沙蠶醬,很好吃的。” “你等著看吧,再過幾天更冷了,這邊沙蠶可多了,到時候隊里派一隊人過來撿沙蠶回去馇成醬,用來炒蘿卜絲能鮮掉人的眉毛。” 他們沿著島嶼海邊掀開石頭找了找,最后心里有數了,差不多太陽也要沉入海里了,這樣便一起招呼著拎起魚簍返程。 今天沒釣到海鯰魚但釣到不少小鲅魚。 王憶挺美滋滋的,今晚就吃鮮鲅魚了。 結果其他人不滿意。 大膽連著抽了兩支煙將煙蒂扔在海里,罵道:“他娘的,實在咽不下這口氣,白浪費咱這么多勞動力,虧本了,沒有釣到海年魚虧本了!” 王憶笑道:“你前天不是說昨天晚上就要帶我去釣鲅魚嗎?雖然昨晚有事沒去成,但這不是今天釣成了?那你怎么還虧本了?” 大膽無奈的說道:“要是單純想要釣鲅魚崽子,那咱們何至于跑這么遠?往西南二里地有石磯,去那里就能釣到鲅魚。” “我來螃蟹樓還是隊長的安排,他想讓咱們順便釣點海鯰魚,結果今天空手而回啊!” 果然,他們回到島上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碼頭上圍著滿滿當當的漁船。 全是外隊過來看電視的。 比看電影的人多! 電視對這年頭老百姓太有誘惑力了,主要是它不花錢,之前隊里放電影也吸引了很多外隊人,可看電影要給柴油等于要花錢。 這種情況下很多人是舍不得花這錢的,他們可能一個禮拜過來看一次,于是斷斷續續的,看電影的人并不算很多。 看電視不要錢,外隊社員有事沒事吃完飯就趕緊往天涯島跑。 有的甚至不吃飯了,省下一頓飯,他們說‘看電視就看飽了’。 確實,看電視的時候人得聚精會神,會忘記餓肚子這回事。 再說天涯島的王家人心善,他們有時候看到有人餓著肚子看電視,會給個煮土豆或者拿一個餅子過來分給餓肚子的人。 特別是隊里的秋土豆快要收獲了,社員們家里的是舊土豆,表皮褶皺了,現在家家戶戶有糧食,煮個土豆送給人能換個大方名聲也挺好。 大膽沒地方停船,他們只能罵罵咧咧的上岸。 王憶帶著小鲅魚去山頂。 鲅魚這種魚成群的時候會在深海潛行尋找食物進行遷徙,這種情況下被捕撈上來會出水死——死于水壓和氣壓的劇烈變幻。 但是釣上來的小鲅魚卻能暫時活下來,當然它們活不久,因為只要不能在水里游動它們就失去攝取氧氣的能力,慢慢的會缺氧憋死。 只是野生魚的生命力頑強,王憶帶著這些小鲅魚去了大灶遞給漏勺,漏勺打眼一看笑道: “肯定是回來的時候把魚簍放海水里拖回來的!” 魚簍四面漏水,放入海里后便會迅速滲入海水,這樣拖著魚簍回來等于制造了水流或者說讓小鲅魚們依然在游動,于是它們有的可以僥幸存活下來。 漏勺就把這些鮮活的小鲅魚給收拾了進行干煎。 小鲅魚要么紅燒要么干煎,能壓住腥氣。 膠東地區的老百姓還喜歡用韭菜切絲燉著吃,外地人一般受不了這個腥味,但鲅魚和韭菜確實是絕配。 鮮活小鲅魚干煎后依然很鮮美,王憶用來就饅頭吃。 鲅魚魚肉很漂亮,除了脊骨這條大骨頭,只有后背上還有一些刺,另外都是一塊塊的肉。 這樣將小鲅魚居中剖開,去掉脊骨和后背小刺,再將饅頭切片將大塊魚肉夾在里面吃。 噴香!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