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第二天一大早,不管是來大灶打飯的學生還是老師,都發(fā)現(xiàn)門口架起了一口小鐵鍋,里面咕嘟咕嘟的燉著豆腐。 一片片的凍豆腐。 學生里面有識貨的,看到豆腐的樣子后便叫道:“哎,奇怪了,漏老師你這里怎么還有凍豆腐啊?只有臘月里才能做凍豆腐呀。” 漏勺擦著手笑道:“對,臘月才能做凍豆腐,為啥?” 王狀元不耐的說:“這你都要考我們?肯定是天冷才能做凍豆腐,現(xiàn)在天不冷,怎么還有凍豆腐呢?” “哦哦!”他迅速反應過來,“冰柜!冰柜可以做冰糕、冰塊,肯定也能做凍豆腐!” “不過這是什么?鹵凍豆腐嗎?” 漏勺笑道:“對,這是鹵凍豆腐,今天早上吃饅頭、喝玉米粥,一人兩塊鹵凍豆腐!” 鹵煮而論,凍豆腐要比嫩豆腐美味的多,它特別能進味道。 一鍋鹵湯燉不了幾鍋凍豆腐,里面鹵汁就會被豆腐吸完,所以王憶往里不斷加水、不斷調入冰糖、鹵料和醬油蠔油這些東西。 鹵湯味道已經(jīng)改了,不過好歹還沾染著原來的幾分好滋味,味道依然可口。 以往家里醬油太少,學生們的家里少有做鹵豆腐鹵肉的,所以突然吃到一塊鹵凍豆腐,一個個大開胃口,一個大饅頭加上一大碗玉米面粥,呼呼的便下去了。 然后鹵的凍豆腐才下去一塊半塊,他們多數(shù)留下一塊豆腐珍藏起來,課間一點點的咬著吃。 王向紅過來找王憶,看見鍋里的鹵凍豆腐后挺好奇:“呀,大灶什么時候做上這東西了?” 漏勺不敢居功,說道:“是王老師做的,王老師昨晚調了料、做了凍豆腐,早上放進去鹵了一下。隊長,你也來兩塊?” 王向紅笑著擺著擺手:“嗨呀,我來什么?這不是給學生的嗎?我不去饞那個嘴。” 屋子里正圍坐著小桌子在熱切吃鹵豆腐下饅頭的四個姑娘面面相覷,然后裝沒聽見低下頭繼續(xù)吃。 這鹵凍豆腐真好吃,有嚼頭還多汁,很下飯。 漏勺給王向紅解釋說:“不是專門給學生做的,校長說社員們來門市部喝酒,這東西可以當個小下酒菜,五分錢一片。” 五分錢一片不算便宜,一塊鹵豆腐還沒有一兩呢,這等于一斤要賣五毛錢。 跟雞蛋一個價了! 但這鹵豆腐很適合下酒下飯,主要就是個味道好。 王向紅過來找王憶,是跟他說購買陽澄湖大閘蟹的事。 他戰(zhàn)友今年給他特別爭取了一千五百斤左右的大閘蟹,主要是王向紅這人平日里不求人辦事,戰(zhàn)友們知道天涯島日子過的苦,一心就想幫襯他一把,只是一直幫襯不上。 過去多少年了,王向紅只托戰(zhàn)友買過一次大閘蟹,于是這次他再求上門,他的戰(zhàn)友便很給力的幫他額外多爭取了一些大閘蟹。 王憶說他聯(lián)系市里的朋友來接大閘蟹,這樣正好把人家送到倉庫的一些東西帶回來。 他本來想讓麻六和王東義回來的時候順便從翁洲的倉庫里捎回磨面機,現(xiàn)在來看這活他可以自己干了。 結果王向紅跟他說,這事沒那么急,人家只是給他送來口信,大閘蟹從捕撈、捆綁到發(fā)貨需要點時間,他們這一批次至少還得一個禮拜。 聽了這話王憶不急了,那還是讓麻六把機器捎回來吧,就說從滬都買的。 連著三天有雷陣雨,這三天過去后天氣便晴朗起來。 萬里無云,秋高氣爽。 這下子漁家可就忙碌起來了。 時間很快,眨眼睛十月上旬就要畫上句號了,海島的秋意又濃了幾分,中秋逐漸往深秋過渡。 秋日忙、漁家黃,這個黃是正經(jīng)的黃,是曬出來的黃。 前些日子的康妮臺風加上最近三四天的余韻風,海風把周邊好大一片區(qū)域的云彩都給吹走了。 根據(jù)漁家人的經(jīng)驗,往后至少十天半個月將是晴空暖日的好天氣。 于是家家戶戶要曬秋了。 曬秋分兩類,曬鲞和曬工。 其中曬鲞便是曬制魚鲞,各種各樣的魚鲞,隊里給婦女和老人勞力放了假,一年一度的曬鲞季來了! 漁家的曬鲞季有點像是農家的秋收季,內地學生有秋假,外島以前也有曬鲞假,一般三天。 到了曬鲞的日子,家家戶戶那是大人小孩齊上陣,他們要為過冬儲備菜肴、也為臘月正月里走親訪友準備禮物。 現(xiàn)在天涯小學踏上了正規(guī),不可能再放全天的曬鲞假,或者說不可能讓學生們因為幫家里干活而耽誤功課。 于是下午的時候課程全改成勞動課,學生們幫助家里忙碌曬秋。 王憶也在忙活,他們學校也要曬。 曬秋對漁家人來說是一件很有儀式感的事件,到了大家伙約定好的曬秋時日,家家戶戶都會忙碌起來,誰不參與曬秋誰就要被笑話成懶漢。 剛進入十月中旬門口,耀陽當空,西北風呼嘯而來。 這下子陽光和風都齊了,下午時刻,隊里大喇叭放起了音樂: “旭日東升紅滿天,社員集合在村邊,精神抖擻渾身勁,好像戰(zhàn)士上前線,一片笑聲一片歌,公社喜開豐收鐮……” 王憶站在路口聽了聽,說道:“這是什么歌?沒怎么聽過。” 王向紅說:“《公社喜開豐收鐮》,七幾年的歌了,咱隊里沒有什么莊稼地,更沒有揮舞鐮刀的機會,所以放的很少。” 他說著往下走,王憶跟上去。 一場秋雨一場寒,秋風秋雨之后,哪怕是大晴天可秋日的海島還是微微有些涼了。 有海風吹過來,王憶緊了緊衣襟。 路邊便有社員關心的問道:“王老師,天氣放涼了,你怎么就穿這么一件襯衣?快去再添個外套吧。” 結果又有人說道:“嫂子你看你,春捂秋凍,這秋天凍一凍是好事,不過王老師你要跟著支書去碼頭嗎?碼頭風大,多穿一件衣服倒是沒錯。” 社員們走出家門忙活,院里有人門口有人街道上也有人,今天的天涯島格外熱鬧,跟過節(jié)一樣。 王憶跟著王向紅走下去,一路總有人跟他們打招呼。 慢慢往下走著,遙望海面,閃亮的陽光傾瀉在海面上、灑在了浪頭上,隨著浪頭蕩漾,便有金光在跳躍。 今天開始曬秋,加上島上沒什么活計,隊里便給強勞力之外的社員放了假。 社員們心里頭有隊集體,她們有的在曬魚鲞,有的則在碼頭上忙活隊里的活。 不管何時何地,給隊里修船就是頭等大事。 內陸的人不知道,機動船廣泛使用之前,海上人家一年到頭有兩件事忙活不完,一是修理保養(yǎng)漁船,二是縫補漁網(wǎng)。 漁船是漁家人的命根子,吃飯的家伙當然要懂得如何愛護,抽空自然要收拾收拾,不圖別的,就圖一個別在海上漏水出事,俗話說‘欺山莫欺水’,在海里出事容易鬧出人命來。 現(xiàn)在天涯島除了二號和三號兩艘機動船,其他的都是木頭船,頂多包上點鐵皮。 而碼頭上在修補保養(yǎng)的是一些小舢板船。 它們被翻在了礁石灘上,一些老漢手持鑿子、斧子、刀子,身邊有小桶,桶里有膠有漆,然后一邊說笑一邊來修補漁船。 王向紅過去后將叼在嘴里的煙袋桿摘下來放在一艘船上磕了磕,他問道:“這船是不是鼓板了?前天我聽陽子說海浪一來,它有塊板子就鼓動,用腳踩上去聲音不對勁……” 修船的王真堯老人提起羊角錘在一塊木頭上敲了敲,說:“這邊確實有問題了,可能招船蛆了?” 船蛆不是蛆蟲而是一種貝,又叫鑿船貝,不過它們俗名叫船蛆不委屈,因為它們外形像蠕蟲,身體細長,通體雪白,確實跟蛆一樣。 再一個這東西對碼頭、木樁和木船等木質設備破壞很嚴重。 它們會鉆進木頭里進食,就跟白蟻毀掉一座木屋一樣,能把一艘好好的木船給毀了,漁民特別膈應這個東西。 王向紅上手去試了試,然后斷然說:“是有船蛆了,開了它,看看里面什么情況。” 王憶問道:“直接把這船板給撬開?這是給船做手術啊,要是里面沒有船蛆,恐怕代價有點大。” 王向紅說:“十有八九有船蛆,一艘船里生了船蛆,必須得給它全清理了,要不然這船就完蛋了。” 王真堯笑道:“王老師是不知道船蛆的厲害吧?這東西的繁殖能力老強了,我聽《海洋知識》廣播上說,一只船蛆一次產(chǎn)卵能有1億個以上,你想想,嚇人不嚇人?”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