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老霍此人一看形象就知道已經五十多歲,皮膚黝黑、滿臉皺紋、頭發胡須花白,聽莊滿倉的意思他以前還真是知識分子,那這樣的老治安員是非常謹慎的,不敢擔責。 所以發現特殊情況后他沒有冒進,而是來公社外頭截下了領導,一切讓領導來決斷。 莊滿倉還贊賞了他一句:“佛海縣這件案子確實值得咱們警惕,這是個反例啊。” “至于老槍這件事吧,我認為性質沒那么嚴峻,他認識你們所里的同志,但不認識我們局里的同志……” 老霍點點頭:“是的,領導,我就是這個意思,咱們找兩位面生的同志進去把他給控制住,然后其他人再動手。” 王憶一聽,說:“我去!” 他腰上別著個電棍子。 老槍這狗日的之前竟然糊弄他和王向紅,而且要不是劉鵬程打探到了真實消息那他們還真被糊弄了,他對此一直不爽,這次有報仇機會那自然最好。 老霍詫異的看向王憶,用試探的眼光看向莊滿倉:此人是誰的部下,竟然如此勇猛? 莊滿倉介紹道:“這是天涯島的王憶老師。” 老霍頓時肅然起敬主動伸出手:“王老哥的后輩,果然有王老哥的風采,真是一員虎將!” 王憶跟他握手,笑道:“我比我們支書差遠了。” 老霍看了他一眼說:“你們支書?哦,王向紅王支書?” 一聽這話,王憶就知道自己的猜測不對,他剛才下意識把老霍口中的‘王大哥’當做了王向紅。 于是他問道:“你說的王老哥不是我們支書?” 老霍笑道:“我輩分大,你們支書見了我還得叫一聲叔,我說的王老哥是王真剛,估計你們隊里人都不了解他,他才是個厲害人。” 王憶下意識問道:“你知道他在高麗痛擊美帝的事?” 老霍含糊的說:“嗯,他救過我命。” 莊滿倉擺擺手說:“先不敘舊,要敘舊后頭再說,先想辦法辦了老槍。” “這樣,老槍恐怕見過我,那我讓郭嘉陪王老師一起進去,你們兩個見機行事,盡量安全的控制住老槍!” 郭嘉因為和王憶的關系,近水樓臺被莊滿倉調到了局里,現在被他培養成嫡系了。 于是郭嘉脫掉外套只穿背心,和王憶一起步行進入回購站。 現在各公社的公家建筑差不多,大碼公社的回購站和王憶去過的長龍公社回購站差不多: 一座老式大院開了個大門,門兩側是青磚外墻,里面有廂房有庫房有辦公室,都是灰瓦屋頂。 此時回購站里燈光大亮,照的門口兩邊墻壁上的宣傳標語清清楚楚: 左邊是‘變舊為新、變廢為寶’、右邊是‘發展經濟、支援建設’。 穿過大門是院子,里頭綁著好幾頭豬,外面也有人趕著豬排隊,還有瘦削的女青年正揮舞著一節長竹竿驅趕著一群鴨子搖搖晃晃的進門去。 王憶說道:“回購站這么晚了還不下班?” 郭嘉笑道:“收家禽收家畜,白天太熱了,家禽家畜不愛上路,所以都是晚上進行。” 他們輕松的說笑著進門,但心神緊繃搜尋著老槍。 老槍的位置很好尋找,院子正中綁起了一頭大肥豬,老槍穿著圍裙在磨刀。 一群娃娃圍著豬轉圈,時不時這抓一把那撓一把,把一頭大肥豬折騰的使勁叫喚。 還有人在爭辯,有人說:“我這豬不可能是六級,馬師傅,給定個五級吧。” “就是,馬師傅你給他定個五級吧,你看他這豬的豬頭豬屁股上的肉,真能定五級,甚至可以定四級。” “老黃算了,咱胳膊擰不過人家大腿的,縣官不如現管……” 一個環抱雙臂的老漢叼著煙卷沉著臉說:“你們逼逼賴賴什么?” “怎么了?你們意思是說我老馬眼光不準?還是說我徇私枉法故意給你們壓級了?” 賣豬的漢子激動的說:“你就是壓級了,別以為我們都不知道,你們給我們壓級可賣給食品廠的時候卻會利用關系讓他們定高品級,這樣來賺差價!” 老漢勃然大怒:“放你娘的狗臭屁!你這豬就是六級,而且我先不收你的豬了,你先等著,我最后收你的豬!” 一聽這話,賣豬漢子悲憤欲絕。 鄉下賣豬有個小竅門、潛規則,那就是養豬人會在賣豬之前拼命的給豬吃喝,而且讓它們吃結實的豆粕,讓它們吃的肚子圓圓更壓秤,多賣兩斤肉錢。 但這得迅速上稱,否則時間久了豬消化了會拉屎撒尿,那可成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賣豬漢子叫道:“見刀!當場殺豬來剔肉稱重,我不管你給我定什么級,我用豬肉說話!老槍,殺豬!” 聽到這些話王憶就明白這里頭是發生了一件什么事。 正如郭嘉所說,大碼公社今天正在收豬,根據82年江南地區的規定,收生豬要由收豬員進行評級,不同等級不同價錢。 而生豬等級跟生豬出肉率息息相關,共定為12個級別: 每百斤毛豬出肉達到77斤,評為1級,總價格為53.2元。以下每百斤毛豬出肉下降2斤,低一個級別,價格相應低1.4元。 比如每百斤毛豬出肉75斤,評為2級,價格51.8元;每百斤毛豬出肉73斤,評為3級,價格50.4元。以此類推,最低一檔為每百斤毛豬出肉55斤,評為12級,價格37.8元。 對于現在這個市場還實行計劃經濟所有制的社會而言,這種階梯式的生豬收購價格既合理又公平。 而且回收站的收豬員都是有著豐富屠宰經驗的老屠工,對生豬出肉率的評估有著極高的準確率。 可是因為估豬全靠肉眼和肉掌,定級主觀性比較強,有些農戶不夠透明、缺乏準確性,總擔心自家的生豬會被評低等級。 這事能理解,現在老百姓一家也就養個一兩頭豬,這豬往往代表一年的花銷: 土豬往往長不了很大,二百斤就是大豬,往往是一百七八十斤就要出欄。 于是一頭豬哪怕喂養得當被評為一級,那百斤價格也不過是53.2元,一頭一百五十斤的豬才八十元左右。 一年辛辛苦苦、省吃儉用養大兩頭豬對老百姓來說代表了太多太多,老百姓肯定希望自家的豬能定一個好評級,一頭豬能多賺個五塊八塊也好呀。 很顯然,如今賣豬的漁民和收豬員產生了沖突,于是他們就要用最傳統的方式來解決爭端: 當場殺豬,這在外島有個專用詞,‘見刀’。 殺豬之后就要放血剝皮去內臟剔肉,然后將肉稱重,這樣定級最準。 王憶擠進人群結果被人給推了出來,有人歪頭說:“你這個青年真能擠,這么想看熱鬧啊?” 郭嘉習慣性要罵娘,王憶把他攔住了。 這時候賣鴨子的姑娘趕著鴨子過來了,怯怯的問道:“馬師傅,你什么時候來收鴨子?” 收豬員說:“你先等著,沒看我們忙著嗎?小孩沒有眼力勁,大人呢?” 趕鴨子的是姑娘,可鴨群后頭有個中年漢子在壓陣——他是負責查漏補缺的,大晚上的走丟了鴨子那就要讓人心疼了。 中年漢子顯然才是當家人。 他被收豬員的呵斥后便有些惱怒,上去給了姑娘一巴掌說:“一邊去,我來賣鴨。” 正在看熱鬧的人群看見了姑娘,然后便問道:“文蓉,你今年高考又落榜了?” 一個婦女半安慰的說:“沒事,你學習好,是吃了沒有親戚的虧,老鴉家那閨女考上了衛校,誰不知道這是她叔叔使上力氣了?” 還有漢子說:“也不能這么說,老付的兒子不就考取了鋼鐵大學?人家家里以前是地主,成分還不好,現如今不一樣成大學生了?” 剛才擠了王憶的漢子撇嘴說:“大會哥,平日里你不是老說文蓉成績是咱公社最好的嗎?這怎么這么沒出息?” “考兩年大學都沒有考上什么,哼哼,看樣子平時說的都是假話、大話啊。” 聽到這漢子的話,正在點鴨的中年人陰沉著臉趕上來使勁的一巴掌給拍在了閨女后腦勺上。 文蓉確實有著這年頭學生的樣子,瘦削、單薄、文弱。 漁民父親這一巴掌直接把她給拍了個踉蹌摔倒在鴨子群里,嚇得鴨子們撲棱翅膀趕緊四散。 看熱鬧的閑人們頓時發出哄笑聲。 王憶看不過去上前把她給扶起來,沖看熱鬧的人說:“一群文盲嘲笑人家秀外慧中的姑娘,真他娘有出息!” “看看你們那碎嘴子的樣,看看你們對待文化的態度,以后你們這些人家里是出不了大學生的!” 俗話說,不怕嘴炮就怕開地圖炮。 王憶這一桿子打翻了全院子的人,本來看熱鬧的人紛紛生氣,圍上來要打他。 旁邊的郭嘉急的一個勁跺腳。 媽的,王老師咱是來看殺豬的——啊不,咱是來抓殺豬的,最好能發動人民群眾跟咱一起對付犯罪分子。 可你怎么把自己陷入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里了? 王憶這邊穩如泰山,他指向正磨刀霍霍向豬羊的老槍說:“老叔、老叔,他們要欺負我,你幫我扎他們!”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