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夏天早已經來了,小暑都在暴風天里過去了。 可是海島上有海風,海風是好東西,漁家人說天有三寶日月星、海有三寶水魚風,由此可知海風的重要性。 到了夏季天氣炎熱,內陸的土地被陽光一曬就是高溫,然后風貼著地皮刮起來也是熱旳。 被烤熱了。 但海水總是溫涼的,于是海風也是涼爽,夏天海風吹在人身上不光涼快,而且還有個好處是它能吹走水汽,或者說讓島上的水汽活動起來,這樣就避免了濕度過大。 奈何前兩日臺風到來把云彩全給卷光了,這下子海洋的太陽就猛烈起來,讓天氣變得分外燥熱。 照耀在海島上的陽光不是陽光了,變成了熊熊烈火,滿島的草木都蔫了,特別是下午時分幾乎沒有風了,好些海上的風都被臺風給吹走了,這樣格外的熱。 鳳丫用太陽能灶煮飯,剛過了沒一會她就聽見隔壁的趙綠萍喊道:“皮鞋他娘,你飯蒸透了。” “這么快?”鳳丫疑惑,“你不是忙著要蒸飯,故意糊弄我吧?” 趙綠萍笑了起來:“你可拉倒吧,我家今天中午吃涼的,你飯真透了,沒看著一直大冒熱氣嗎?” 鳳丫擦了把臉去看看,還真是。 她端下飯來,鍋里的熱氣洶涌的往外冒,跟一道白煙一樣。 “這天太熱了。”趙綠萍說道。 鳳丫無奈的說道:“可不是怎么了?太熱了,你看男人還行,又是搖扇子又是光膀子,實在熱了還能下水去扎兩個猛子,咱婦女人家可難了,遭老罪了!” 趙綠萍說道:“咱還行,咱不跟公婆過,你看小翠、愛萍她們那些跟公婆一起過的小媳婦大媳婦,她們才遭罪,穿著個土布藍褂子,這個天你說都不讓開扣子,怕讓人給看了皮肉去?” “唉,我剛才瞧見小翠,小翠熱的真夠嗆,我看她不大對勁,有點恍恍惚惚的,怕不是要發痧?” 鳳丫說:“綠萍嫂子你是咱組里的副組長,要不然你過去看看吧,可別真發痧,今天太熱了。” 趙綠萍沮喪的說:“我算個什么副組長?還不如你這個組長媳婦好使,你去看看,你知道我是支書趕鴨子上架硬派的副組長……” “算了,咱倆一起去看。”鳳丫掰了塊餅子,吹了吹不那么燙手了,抹上一層蝦醬兩人去往小翠家。 小翠的男人叫王東根,是家里獨苗,所以他們兩個跟爹娘一起住。 她公公前年剛去世,現在就一個婆婆。 王東根是強勞力,天天要出海。 她婆婆沒了男人后總是喜歡捕風捉影,特別是這兩年島上經濟情況不好、日子過的難,她婆婆很擔心小翠會跟別的男人跑了,所以盯著她盯的緊。 鳳丫和趙綠萍到門口看見了樹蔭下坐著個老太太,問道:“根他娘,小翠呢?” 老太太正在給兒媳婦補衣裳,就指了指屋子里說:“讓她去做了個飯,然后就跟我置氣呢,在床上躺著。” 趙綠萍說:“趕緊進去看看,剛才小翠去端飯的時候我看著她不大對勁,那臉發白,跟白紙一樣。” 兩人進屋,一股熱氣把兩人差點撲出來。 海草房冬暖夏涼,為什么?因為屋頂是海藻能起作用,可是之前大暴雨讓干海藻吸了水。 這樣陽光暴曬,水汽無孔不入,順著屋頂墻根滲下來了,這樣天氣炎熱一烘烤,屋子里一股熱水汽比外面還蒸人。 小翠穿著藍褂子躺在床上呻吟,趙綠萍趕緊過去晃了晃她問:“小翠你怎么了?我看著你不大好。” “副組長來了?小嬸子也來了?”小翠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沒坐穩差點又躺下,“我不舒服,頭暈、想吐……” “是不是害喜了?”鳳丫關心的問。 趙綠萍說道:“害喜什么害喜?小翠跟我說過,他們家里沒錢,之前葬東根他爹拉的債還沒還上,這兩年不打算要孩子——小翠這準是發痧了,走,領她去王老師那里看看。” 鳳丫說道:“對,像是發痧。” 她們倆攙扶著小翠出門去,先讓她在樹蔭下坐下,拿著蒲扇給她使勁扇風。 東根他娘狐疑的問道:“怎么了?怎么病懨懨的?剛才還好好的……” “小翠發痧了,你看她穿的,這大熱天怎么還穿長袖子?”鳳丫打斷她的話責問道。 東根他娘說道:“不穿長袖子穿啥?小媳婦露出兩條白胳膊那能像話嗎?” 鳳丫無語:“這都是新時代了,你怎么還老封建呢?小翠準是發痧了,得找王老師來看看。” 東根他娘說道:“怎么就發痧了?去用太陽能灶煮個飯就發痧了?太陽能灶我知道,我去用過,不燒火不燒柴,怎么能把人烤的發痧?” “以前夏天我們操持家里的時候都是要燒火的,那時候才厲害,門窗那么小出不去熱氣,屋子里跟蒸籠一樣,氣都喘不動,一會功夫褂子就被汗濕透了,跟狗皮膏藥一樣糊在身上,要是灶火再烘烤一下,那身上的皮跟烤糊了……” “你說這些干啥?”鳳丫毫不客氣的打斷她的話,“小翠這就是發痧了!” 東根他娘搖搖頭:“我看不能。” 趙綠萍不愿意跟人斗嘴,直接跑去找王憶: “王老師王老師,你快去根兒家看看,小翠好像發痧了。” 剛吃完飯的王憶愣了愣:“發什么了?發傻?你慢慢說,好好的人怎么發傻了?” 趙綠萍說道:“肯定是熱的,今天多熱呀!” 王憶疑惑。 人被熱傻了?壞了,這可怎么整? 旁邊的秋渭水反應過來,跟他說道:“你聽岔了,綠萍嬸子說的是發痧,就是中暑!” “對,中暑。”趙綠萍點頭,“文明的說法是中暑了。” 王憶恍然大悟。 這點他早有防備。 趕緊去挎上藥匣子去小翠嫂子家里。 他過去問了問,小翠頭暈、心慌、惡心、渾身沒勁,從上午就地里扶苗時候就有點不舒服,中午去太陽能灶上煮了個飯,回來徹底遭不住了。 王憶一聽這還真是中暑的癥狀,他試了試脈搏,跳的挺快。 這樣他便著急的說道:“像是中暑了——怎么衣服扣子扣的這么緊?解開啊,趕緊通風!” “鳳丫嬸,你去跟支書說一聲,去冷庫提冰鎮綠豆湯過來,趕緊的,蒲扇呢?給嫂子快點扇扇風,讓她呼吸新鮮空氣。” 他打開藥匣子拿出藿香正氣水:“來,嫂子,忍著點,灌下兩瓶,連著灌兩瓶!” 小翠的情況不危險,還能喝得下藿香正氣水。 連著喝了兩瓶后她一個勁咳嗽:“王老師,這藿香正氣水是真難喝,我的娘呀,還有比這更難喝的嗎?” 王憶開著玩笑讓她放松心情,說:“我聽說童子尿能去暑,要不然你試試童子尿功效?” 東根娘嘀咕道:“這怎么回事?怎么什么也沒干就發痧?現在人的身子骨太虛了,以后怎么生孩子?” 小翠聽了王憶的話正要笑著反擊,再聽到婆婆這話就很生氣了,氣的鼻孔都撐大了。 王憶對老太太說道:“老嬸子你這話說的不對,小翠的事我路上問明白了,她上午去地里曬太陽就曬的不大好了,不過當時可以解開衣裳扣子透透風,所以能扛得住。” “結果回來后你讓她把衣裳扣子都系緊,內熱散不出去,小翠去燒飯又被太陽曬了一路,外熱侵襲,這兩下子一結合才導致她中暑!” 趙綠萍和過來幫忙的左鄰右舍聽了他的話后頓時恍然大悟。 老太太聽了他的話后卻著急的問:“你在地里把衣裳扣子解開了?你說你、你……” “你什么你,老嫂子你怎么回事?”鳳丫生氣的說,“老思想、老封建!這大熱天還讓小翠穿土布褂子、系扣子,你是誠心要捂死她!” 小翠聽見有人給自己仗義執言,便委屈的哭了起來。 老太太不高興,說道:“大膽媳婦你怎么說話了?我能捂死我兒媳婦?可她不是沒許人家的姑娘,她是結了婚的婦女,婦女在外頭就得注意影響……” 王憶聽的莫名其妙:“解開個扣子透透氣、散散熱就影響不好了?老嬸子你這思想不對,這是1982年不是1928年,現在講的是科學、講的文明、講的是現代化,你這么想可不太好。” 他隨口說了兩句,沒指望老太太聽進去。 人心中的成見是一座大山,不是愚公,別想搬山。 王憶已經過了覺得自己無所不能的年紀,他能教好學生就不錯了,想要改變老人的觀念? 臣妾做不到! 結果他還真小看了自己的號召力。 他這邊一開口,左鄰右舍來幫忙的幾個人趕緊跟著他說話: “就是,根兒他娘,你平日里封建點不要緊,這大熱天的你說你也老封建,這怎么能行?” “這天你衣裳扣子不讓解開,不是要捂死小翠是要干啥?” “等根兒回來跟根兒說,自從他爹沒了,他娘對小翠就看的太嚴實了,這能行?不能行!” 老太太被圍攻的目瞪口呆。 咱們平日里關系不是挺好嗎?這怎么突然都來批評莪了? 王憶問道:“我老叔什么時候沒的?怎么沒的?” 他倒是有點理解老太太了。 她自己已經沒了頂梁柱,只剩下一個家,要是兒媳婦再看不住,這個家就毀了。 不過這不能打消他對老太太封建思想的厭煩。 趙綠萍嘆氣說:“這個事真是,我老大哥是搖櫓時候讓櫓打了肋骨一下子,當時沒什么,以為沒事就下水去扎參,結果下去后不行了,等浮上來后漢子們去看他,他已經鼻子嘴巴冒血沫子了。” 王憶說道:“應當是當時肋骨出問題傷著肺了,那一下子太狠反而疼麻木了,等去了海里被水壓一壓迫,肺出血了。” 旁邊的社員紛紛點頭:“王老師就是厲害,聽副組長說了當時的事立馬知道原因了。” “就是這樣,送去縣醫院后,縣醫院也是這么說的。” “唉,王老師當時不在,他要是在的話,估摸著就沒事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