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午后,海面上波光粼粼。 孫征南開船,天涯二號徐徐駛出碼頭。 王向紅在碼頭上一邊揮手一邊喊:“注意安全!一定要注意安全?。 ? 徐橫安慰他道:“放心吧,支書,我班副為人可穩重了,他開船技術不比你這個老海狼差,耐心不比你少。” 王向紅點點頭,然后上下打量他。 徐橫趕緊昂頭挺胸目視前方。 大檐帽被他夾在臂彎里。 很像那么回事。 孫征南先開船到縣里碼頭,秋渭水和涼菜銷售隊下船,然后天涯二號轉向又駛向市里。 說起來他們去市里可以不必開船,畢竟天涯二號燒油還是挺厲害的,來回一趟要耗費不少柴油。 但王憶可不在乎這小錢。 工具是給人服務的,既然有了機動船外出肯定要乘坐機動船,何況這次他還要帶貨呢。 再說22年有旳是柴油,他在22年可有的是錢,隨便買柴油,別說這種小漁船,就是大游艇他也養的起。 天涯二號到碼頭,王憶給孫征南留下個菜市場的地址,又領著他去丙-110倉庫搬運箱子。 現在倉庫里又堆了好些箱子,之前王憶抽空回22年把一些方便面餅、干脆面餅等商品轉移到了倉庫里,這次要往后帶商品了。 另一個他又讓墩子去買了好些紅線繩,反正手頭上還有的是領袖像章,生產隊可以繼續制作平安結。 這東西沒有保質期,不是跟涼菜一樣做出來得趕緊賣掉,所以大可以編織出來后先進行存儲,以后慢慢出售。 孫征南要干活,王憶這邊也有事。 他得去看看滿山花順便去照相館把膠卷給洗出來。 82年的翁洲市區面積不大,他記住了照相館的名字,很輕松的就找到了這個名叫曙光的照相館。 此時照相館里又有人在排隊等著照相了。 王憶看了看,這照相館的職能分布是一層大廳交錢、開票、等候、取照片,另有幾個照相房間,然后二樓是專門沖洗照片的暗房。 上次招待他的婦女今天依然在上班,看到他推門進來便問道:“同志,您需要拍照片?是拍結婚照、工作照、生活照還是家庭照?” 王憶正要回應,她又積極的推銷說:“看您的年齡應當是有孩子了吧?孩子不大?那您要不要給孩子拍個照?我們照相館剛成立了兒童攝像間,里面布景非常時髦,在咱翁洲還是頭一家呢?!? ‘看我年齡有孩子了’?您是用前面的眼睛看的嗎?王憶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 然而坐在板凳上的一個老人聽到后來了興趣,說:“女同志,那你方便帶我去看看嗎?” 婦女說道:“行,青年同志你也來吧,過來看看,我們這個兒童攝像間可好了。” 她領著兩人往里走,王憶不趕時間,便好奇的打量了一下這年代的照相館。 曙光照相館在翁洲是頗有名氣的老館,這里還有那種老式照相機: 一人多高、一肩多寬,整體有個黑色的木制架子托舉著機器,木架下面裝有輪子、它的一側則有手柄搖輪來調節對焦的高度和角度。 這種老式照相機的鏡頭盒子就像老臺式機的屏幕那么大,后面機身始終用一塊布罩著。 王憶好奇的看,走在他旁邊的那老人也在看。 他感嘆道:“哎喲,這個機器可有年頭了,你們還在用這種機器?我記得我結婚那時候用的是這樣機器,多少年了?那不得是建國前的事?” 婦女笑道:“這種老機器已經被淘汰了,我們店里也都存入倉庫中了,只有這個攝像間還保留著一臺?!? “主要是有些像您一樣的老人懷舊,他們希望能用這樣的照相機來給他們拍照,說是這樣拍出來的照片感覺正?!? 老人點頭道:“那你們店里有厲害師傅,這樣的機器可不像現在的照相機那么簡單,要拍出好照片得下功夫呢。” 兒童攝影室在最后一個房間,不大的面積有四套布景,四個房間角落各有一個布景。 有的布景是塑料葡萄藤上掛著塑料紫葡萄,有的布景是一臺敞篷玩具汽車,有的布景是現代化的家庭:有沙發有桌子,沙發上有塑料電話、塑料電視機等…… 另外三面墻壁上貼著不同的壁紙,正面壁紙是椰林樹影白沙灘,左邊壁紙是亭臺樓閣,右邊壁紙則是開國大典…… 婦女積極的給他們介紹說:“我們這里不光給成年人租賃西裝和婚紗,還有兒童服裝,看,小軍裝、民族服裝、工人服裝,是不是很時髦?” 王憶看向小軍裝。 不是他理解中的83式大檐帽+帶黃絲帶鑲邊的綠色警服,是72式警服,算是縮小版的三片紅,不過有紅領章之類的。 他對這衣服有點興趣。 可以去22年買一批給學生當校服呀。 老人被這布景打動了,指著墻角的三腳架問道:“你們這里用的是120的還是135的相機?” “都是新式135的相機?!眿D女說道。 老人點點頭說:“好,那我明天帶孫子來拍照?!? 婦女很滿意他的答復,然后看向王憶。 王憶不好意思的掏出膠卷:“我是來沖洗膠卷的,上次在你們這里買了一副膠卷……” “噢,我有印象。”婦女點點頭,“那行,你沖洗幾張?” 王憶說道:“已經拍滿了,各沖洗一張、呃,兩張吧,各沖洗兩版。” 婦女說道:“好的,在我們館里買的膠卷沖洗有優惠,第一版是十六元,第二版是十元,一個禮拜以后來取?!? 王憶搖頭道:“這也太晚了,能不能加急?最好今天就能取到照片。” “加急可以,但這個點了,加急費很貴?!眿D女看了眼天色又仔細打量他,黑不溜秋的不像個有錢人呀。 “多少錢?” “兩版照片一起沖出來得五十二元了,其實同志你沒必要那么急,如果你可以后天來取,那價格就能便宜到三十元。” 王憶直接掏錢交費。 五十多塊小意思。 交錢開票,他拎起袋子和皮包去見港島路找盛大貴和滿山花。 此時已經鄰近傍晚,氣溫不那么高了,他乘坐公交車很快趕到。 就在他轉入進盛大貴家里所屬單元樓巷道的時候,他聽見有人喊他:“王老師、王老師,我們在這里?!? 王憶聞聲看去,看見滿山花和盛大貴都在一棵大柳樹的樹蔭下乘涼。 老爺子這會倚在輪椅上,一手搖晃蒲扇一手端著個瓷茶壺,滿臉的愜意。 跟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狀態天壤之別。 王憶還記得第一次見老爺子的時候他縮在小臥室的小床上半昏睡,整個人無精打采。 現在呢? 身子斜躺在輪椅上,吹著小風搖著蒲扇,手里小茶壺時不時舉起來抿一口,甚至連不舒服的雙腿都翹成了二郎腿。 王憶笑尿了:“喲,老爺子挺舒坦呀?!? 盛大貴老人笑的合不攏嘴:“舒坦,當然舒坦,出來曬曬太陽乘乘涼吹吹風見見老朋友,這能不舒坦?” 他又指向旁邊的滿山花:“我得給你們這位社員同志加工資,我要給她每月加五元工資,她太勤快了,哎呀跟她一比那黃小燕真是個懶婆娘?!? 滿山花顯然是剛知道他的加工資意愿,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啊?加五元工資?” 反應過來后她趕緊擺手:“啊不不不,不用了,盛大哥我25元夠了,整天吃你的喝你的,你還要給我扯一身花布做夏天衣裳,我怎么還能要你加工資?” 盛大貴笑道:“沒事,你聽我安排就行了,這夏天衣裳必須得做一套,你看你大熱天的還穿著軍裝,這像什么話?讓莪老街坊們一看還以為我在苛待你哪?!? 王憶說道:“看來我這嬸子表現很不錯?!? “豈止不錯,要寫感謝信的呀?!崩先诵θ萦淇?,“勤快、實在、吃苦耐勞,每天早上推我出門呼吸新鮮空氣,每天傍晚推我出來曬曬太陽乘乘涼?!? 王憶問道:“到底是曬太陽還是乘涼?你怎么把兩件事放一起?” 老人坐起來放下小茶壺拍拍腿說:“我有老寒腿,所以要經常曬太陽,而現在天熱了,曬一會太陽就得來樹蔭下乘涼?!? 滿山花拿起小茶壺從旁邊水壺里倒上一壺水,又給老人放回去。 王憶說道:“我明白了,這樣你確實需要曬曬太陽,一是驅寒氣去濕氣,二是強壯筋骨?!? 盛大貴說:“一點沒錯,從你上禮拜給我送來人和輪椅,我天天曬,就這幾天我的腿腳立馬靈便了一些!” 王憶說道:“哎喲,這是好事,恭喜恭喜啊?!? 盛大貴問:“我要給她提工資,要修改合同嗎?” 王憶說道:“先不著急吧,咱還在試用期呢,等過了試用期你再決定這個具體工資吧?!? 他試探的看向滿山花,不知道滿山花干的是不是順利。 滿山花明白他意思,笑道:“王老師,盛大哥人很好,我在這里做飯打掃衛生給他洗洗衣服,錢跟撿的一樣,這個活太好了?!? 王憶說道:“這樣就好,那個支書怕你在城里吃不慣,讓我給你帶了些蝦干蝦米、瑤柱魚鲞?!? “這還有新鮮的海捕大蝦和今年的鮮淡菜,老爺子你們今晚吃點海貨,都是新鮮東西,好吃!” 盛大哥笑道:“這好,我這兩天還想著讓你這個嬸子去買點海貨呢,你嬸子去市場轉了轉說市場的東西不行,不好還要價貴,她就跟我說,說你肯定會來,來肯定帶海貨。” “哈哈,讓她一語中的了,今晚可以吃個不花錢的好海貨了?!? 滿山花打開袋子抓了幾個蝦干給老人:“老大哥你喝著茶水吃這個蝦干,我們隊里自己曬的,你嘗嘗,嘎嘣脆還活鮮,跟你在市場買的是不是不一個滋味兒?” 老人拿了一個咬了起來,然后立馬點頭:“真不是一個滋味兒,你們的蝦干怎么還甜滋滋的?” “甜曬的蝦干當然帶點甜味?!睗M山花笑道。 她把馬扎給王憶,王憶拒絕了:“我把東西送到就行了,孫老師還在等我去市場買菜,咱隊里現在不是有自己的機動船嗎?我們開船來的,準備去市場多買些東西帶回去。” “你們自己開船來的?那支書呢?”滿山花問道。 王憶說:“支書沒來,孫老師會開船,他開船過來的?!? 老人招招手說:“你先歇歇腳,菜市場又不是急著關門,不著急,我還有個事跟你說說?!? “你說你手里有一個天完朝的瓷罐?我前幾天不是能自己出來了?然后我坐輪椅去我們社區代辦戶那里打了個公用傳呼電話,給我的老同事打的?!? “我現在的老同事被人返聘了,從事陶瓷器的收購工作,他對這樣的瓷罐感興趣,價錢上不會虧待你——我說你是我遠房侄子,現在負責照顧我,我們兩個關系很好,所以他會給你個公道價?!? “根據他的意思,這個罐子的價格起步是一千塊,具體是多少要看罐子的品相和用途?!? 王憶心里一喜,說道:“好呀,盛大叔,這太感謝你了?!? 反正罐子無法帶去22年,能在這年代換點錢是正好的事。 當然他可以選擇留下等過個二十年三十年收藏市場火熱后再賣,但沒那必要。 他有時空門這寶貝在,要富裕輕而易舉,不靠收藏古董就能發家致富,而且是帶著生產隊集體致富。 盛大貴給他一個電話,說:“他現在天天在外省出差,最近會來看我,所以你具體跟他約個時間,然后把罐子帶給他看看。” 王憶道謝。 他把捎給滿山花的東西放下,又將之前與盛大貴約定的老式收音機遞給他,里面沒有電池,盛大貴趕緊催著滿山花去買電池。 這樣王憶便帶著電話號碼離開,然后去上次領著王東峰買菜的市場等待孫征南。 孫征南還沒來,他去打聽著找了一家代辦戶準備打個公用傳呼電話。 可他這次出來沒想著要跟公家打交道——雖然說代辦戶不算公家人,但他們家里電話其實是國家所屬,所以他們名為‘代辦’戶。 代辦戶們是軍烈屬,這些人很警惕,王憶出來沒準備介紹信又不是城里人,這代辦戶就不給他用電話。 王憶沒轍,只能回市場等待孫征南。 具體打電話的事得交給張有信了,他在郵電所上班,打個電話輕而易舉。 孫征南跑步趕來,熱的是汗流浹背。 王憶問他:“你怎么不坐車?不是跟你說怎么坐車了嗎?” 孫征南笑道:“不遠,我想著省下個路費,所以跑步過來的。” 王憶無語。 然后轉頭給他買了一支冰糕,而且是市里才有得賣的奶油冰糕。 孫征南也無語。 省下的車票錢還不夠吃這支奶油冰糕的呢。 不過奶油冰糕真好吃,又冰又甜又奶香。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