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銷售隊熙熙攘攘的進了大隊委,然后燈光照耀下照例開始進行激動人心的數錢工作。 收錢的王東喜和王東峰本身是有數的,他們估算沒錯。 鐵具廠這邊收入了一百一十塊整,體育廣場那邊則收入了四十塊整。 還挺好,兩個整頭。 今天買賣挺順利,銷售隊上下有了信心。 不用王憶帶隊他們也能搞得定這買賣! 王向紅坐在椅子上美滋滋的抽著煙。 真好。 今天又賺到了一百五十塊,這錢對生產隊來說跟撿的差不多,因為小海貨都是撿的,只有王憶的調味品需要花錢—— 現在勞動力不值錢,社員們不會去算自己花費多少時間、多少力氣去撿了海貨,他們都當這是白撿的。 王向紅鄭重的把錢收起來,跟王憶說道:“王老師,明天下了工隊里開個黨員和社員代表大會,你過來一趟。” “咱隊里現在有了現錢,我想著先挪用一下,墊在集體賬上,加上之前準備的錢,這樣咱把四個組的電線桿都給立起來!” 王東喜說道:“對,公社電力所和縣里電業局我都去過了。人家技術員同志已經根據咱隊里的地形和四個組的社員住戶分布情況做了規劃,給規劃好了怎么樹立電線桿最合適。” 王憶說道:“行,我明天準時參加。” 王向紅揮揮手:“好了,今天的工、工作結束了,那個、那個同志們回去睡覺吧。” 銷售組暫時被調進了社隊企業,所以一時之間王向紅不知道該怎么稱呼他們。 稱呼為‘工友’?他們也不是工人。稱呼為社員?他們已經是在企業里上班了。 最終他用了同志這個稱呼。 銷售組說說笑笑、興致勃勃的離開。 王憶則很淡定,賣個涼菜實在是小兒科,他還有其他生意要展開呢。 八十年代的改革開放之初,說是能遍地撿錢太夸張,可是只要膽子大,機會真的多。 這可是一個準備開放的十億人的大市場! 天色還不算晚,島上燈光都亮了起來,于是銷售組又去燈下聊。 他們有滿肚子的見聞要跟社員們說。 今晚他們就是島上最靚的崽! 王憶這邊安安穩穩的看書、擼狗、睡覺。 轉過一天來天氣不好,海上風勢極大、天上陰云密布,還沒有下雨但看起來要有一場雨到來。 早上王憶起來后去山頂邊上往海邊看。 海水激蕩、巨浪滔滔。 成片的海水連綿起伏的往天涯島洶涌而來,如萬千重騎沖鋒,海浪拍在島上倒卷的浪花得有一米高! 海鳥在浪花中穿梭,碼頭上人來人往。 早起的社員們在加固漁船。 王憶去大隊委看了看,里面沒有人,于是他便拔腿去了碼頭,看見大迷糊、孫征南、徐橫都在這里幫忙栓漁船。 看見他來了王向紅揮了揮手里的煙袋桿:“王老師,你怎么過來了?” 王憶說道:“沒什么事,我過來看看有沒有要幫忙的?” 王向紅說道:“不用幫忙,就是把船往碼頭上緊一緊,把它們都給連起來,這場風浪不小啊。” 王憶問道:“今天社員們不出海了是吧?” 王向紅苦笑道:“天老爺不作美,不光社員們不能出海,恐怕也不能去城里做買賣了。唉,剛起的好頭啊!” 王憶安慰他道:“沒關系,做買賣這種事急不得。今天不去正好,連著幾天都去其實人家會吃膩歪的,今天不去抻一抻他們的胃口,以后生意更好做。” “放心,優勢在我們!” 大風是黎明時分出現的,這樣今天社員們要放假了。 從早上開始大風一直在持續,天空一直很陰沉,但沒有下雨。 于是上午的文化課正常進行。 中午吃過飯王憶看看天色不太好,就去找孫征南商量了一下:“把勞動課停了吧,風這么大,爬山越嶺的多危險。” 孫征南說道:“你是校長,你安排。” 王憶說道:“我算什么校長,不過還是把課程停掉吧,讓學生回家去玩。” “否則不光危險,一旦下雨在山上沒個躲避的地方容易淋濕了,再加上這大風天冷的很,容易感冒。” 孫征南點頭答應,去跟學生說了說。 學生頓時嗨皮了。 他們一聽不上課那今天大風也不上工,于是就紛紛掏出陀螺要去抽陀螺。 王新釗這些一心向學的孩子留在了教室里,掏出課本開始刻苦攻讀。 王憶想趁著這機會去豬蹄家里看看。 但剛出門被王東喜喊住了:“王老師,支書說今天不上工也不上課,咱黨員和社員代表大會提前開始。因為看天色傍晚會下雨,到時候頂風冒雨的不方便。” 這樣他中途換路去了大隊委,過去之前他回了趟門市部拿了些茶杯。 黨員們和社員代表已經到了,壽星爺跟他前后腳進大隊委辦公室。 王向紅看著他拄著拐棍說道:“壽星爺,這大風天你說你過來干什么?上山的路上被風刮倒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壽星爺淡定的說:“我這輩子經歷的風浪還少嗎?65年百年一遇的臺風登陸,我當時年輕還跟部隊去主島救災呢。” “怎么了,不想讓我這個死老頭子來聽會,是不是怕會上有人給你提反對意見?你想在黨支部搞一言堂?” “我這!我這關心你!”王向紅氣的跺了一腳。 他在壽星爺面前永遠是個孩子。 只要壽星爺還活著,滿島的人都算是孩子。 島上老人最希望壽星爺長壽,因為只要壽星爺在,那他們就感覺前面還有老輩人,這樣死亡的事就輪不到自己,起碼不用日夜去擔憂。 人都到齊了,王憶把茶杯挨個分了分,然后一人杯子里一撮茶葉,讓大迷糊拎著熱水壺挨個添茶倒水的。 翁洲不產茶葉,島上平日里也不喝茶水,不過干部開會喝茶水的傳統中眾所周知,這樣會議室里一人一杯茶水,熱氣縈繞中,全新的氛圍出現了。 他們感到新奇又正式,捏著茶杯把手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 王向紅站起來說道:“各位黨員同志、社員代表同志,今天天氣不好,咱們在這里正好開個會議。” “會上通報一下中央和各級政府的一些政策,也談談咱生產隊的進步和不足,最后咱們就生產隊近期的發展做個規劃討論。” 他拿起筆記本,里面有王東喜給他制作的剪報,然后讀了起來: “先通報一條跟咱切身利益相關的政策,這是咱們江南省委的第一書記闡述的本省海洋漁業發展的五個問題。” “五個問題里第一個問題是老生常談,咱江南海域遼闊、資源豐富,海洋漁業在全省國民經濟中占據重要地位。” “第二個問題是有政策明確發展海洋漁業的發展方針了,要‘打出去’,要多多開辟外海漁場,放開手腳大搞淺海灘涂養殖,積極的發展水產品的加工和綜合利用。” “第三個問題呢,說的是咱外島,嗯,都好好聽聽,說的是咱外島有海、有山不該生活貧困,應該大興山海之利,發展多種經營。” “我認為咱們隊里現在搞的這個社隊企業就是‘多種經營’的一種,咱們是在響應省里的號召,嗯,是好事!” “第四是要因地制宜、實行多種形式的漁業生產責任制——草,文書你怎么回事?你就是忘不了分家分船啊!” 正在做會議筆記的王東喜很無辜:“沒有啊,支書,沒有,我早就不想著分家了,這就是把省里重要的新聞報告都給你留下來了。” 王向紅翻過一頁說道:“行了,說點中央的政策吧。” 他洋洋灑灑說了半個小時。 黨員和社員代表們拼命喝茶,全靠醇香的茶水來振奮精神,要不然真得睡著了。 終于,老調重彈結束了。 王向紅合起筆記本說道:“咱們接下來要談談生產隊最近的進步和不足。” “首先吧,在改革開放、全民解放經濟發展束縛的偉大行動中,咱們生產隊聯系了外島環境和經濟特色的深刻變化,取得了重大的進步,辦起了社隊企業。” “根據我的打聽,現在咱們公社的各生產隊還都沒有社隊企業,咱們是第一家,咱們頭一個吃了螃蟹。” “現在外界都傳我王向紅是個老頑固、大落后,是個不接受新鮮事物的古板老頭。” “在這里我要表示一下,這是污蔑,是對一名老黨員的誹謗,為了反擊這種言論,我要向同志們表態,咱生產隊辦社隊企業這條路我走定了!” 王憶陡然鼓掌:“好,我也表態,我要跟著支書一起走集體辦社隊企業這套路。” 其他人趕緊跟著鼓掌。 老新兩代領導人都表態了,他們跟著就行。 王向紅低頭抿了口茶水,遞給王憶一個贊賞的微笑。 他抬起手壓了壓手掌說道:“在咱公社,開門辦社隊企業是一樁新鮮事,很多生產隊不敢辦。” “但同志們不要怕,我已經調查研究過了,開門辦社隊企業是無產階級經濟發展路線的重要組成部分,它不是無產階級經濟市場涌現出的社會主義新生事物。” “已經有實踐證明,開門辦社隊企業是發展社會主義經濟市場規模、提高人民群眾生活水平的最有效途徑……” 王向紅今天開會的發言特別有力氣、說話特別多,可能是茶葉水給他補充了水分,他也不嫌嘴巴干燥,跟嘴里含著機槍一樣嘟嘟嘟、嘟嘟嘟。 王憶大開眼界。 他開眼界的不是王向紅能說,而是他說話的模式——簡直就是電視上六七十年代公社領導開會的重現。 上一次他已經有所感受了,但這一次感受格外強烈,因為王向紅說的話格外多。 一場會開下來他沒覺得有什么重要的事。 會上表彰了民兵隊協助王憶抓捕了劉大彪這一窮兇惡極的歹徒,堅定了開辦社隊企業的決心,制定了配合電業局、電力所設置瀝青池的方針,然后沒了。 就這么三件事。 他們開會開了一個多小時。 王憶當時真想給王向紅介紹個活。 你不該在82年當支書你應該去22年當作者、寫小說,你可真能灌水啊! 會議結束,王憶讓大迷糊來收茶碗。 王東喜說道:“不用不用,王老師你讓大迷糊去玩吧,我收拾茶碗,我收拾好了給你送過去。” 王憶說道:“文書你還忙……” “今天不忙,你們去忙吧。”王東喜殷勤的說道。 王向紅說道:“讓他收拾吧,他想收起這些茶葉。” 王東喜嘿嘿笑,顯然是意圖被識破了。 王憶聽聞此言頓感心酸,說道:“文書你要想喝茶去我那里拿吧,這茶葉已經泡成樹葉子了,你看一點顏色都沒有了。” 王東喜說道:“我不是喝茶,我是想搜集這些茶葉回家用醬油和香油拌個涼菜!” 王憶更心酸了。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