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麟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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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今不必去京城,等新縣令來上任交接之后,他就要去房陵赴任。
周翊因輔佐譚今守城有功之故,受張韜舉薦表功,也跟著被授予房州市令一職,繼續跟在譚今身邊。
譚今帶著周翊親自前來送別,連帶送了賀泰不少禮物,其中還有些金銀銅錢,說得也很動情:“賀郎君與我同住竹山數載,更有患難之誼,此去京師,費錢之處必定頗多,多帶一些,也能便宜行事。”
其實在竹山一戰之前,兩人還真沒什么往來,但譚今能說出這番話,賀泰也很感動。
一行人送至郊外亭子,張韜拱手道:“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譚兄請回吧!”
譚今帶著竹山縣大小官員,朝張韜施禮:“張侯慢走,此去千里之遙,還請多加保重。”
張韜微微頷首,掉轉馬頭,手下將領帶著士兵,連同賀家人一道,浩浩蕩蕩,漸漸遠離譚今等人的視線。
周翊見譚今久久未動,打趣道:“使君莫不是想跟著上京?”
譚今扶正頭冠,白他一眼:“我只是在替賀郎君的前程擔心。”
周翊:“我倒覺得,使君前程,更令人擔憂。”
譚今一愣:“為何?”
周翊:“司馬勻是走了,但房州大小官吏,可是一個沒動,那些人早已形成利益同盟,使君驟然插入其中,豈不如同外人一般,若想有所作為,恐怕還有許多事要做。”
譚今垮了臉:“哎,你這么一說也是,我還不如當回我的竹山縣令算了!”
周翊笑道:“辭官一身輕,屆時就半點煩心事也沒了。”
譚今冷哼一聲,甩袖就走:“我要是辭了官,看你還上哪兒找個像我這么胸懷博大,海納百川,處處容忍你言語無禮的上官!”
真沒見過這么自己夸自己的,周翊差點噴笑。
……
這次楊家奉命上京陛見,去的不止一個楊鈞,還有楊鈞的堂兄楊浩,據說年輕有為,精明能干,是楊家下一任的家主。
楊家有自己的馬車隨同上京,但楊鈞卻沒有與他們一起,反倒過來和賀家人同行。
“為什么是楊浩去陛見?留下來幫忙的明明是你。”馬車內,賀融道,“若你想陛見,我可以請張侯出面,向陛下陳情,陛下若知你才是當初留守的楊家人,想必也更樂意見你。”
楊鈞苦笑:“不必了,我知你心意,但如果這么做,我從此在楊家,就只能被孤立了。”
賀融冷笑:“當初誰也不知道留城是否有命在,他們既然想要富貴,就該親自犯險,讓你去冒險,自己卻撿現成的果實,天底下哪里有這樣的好處?”
楊鈞心頭微暖,旁人都以為賀融少年老成,加上腿腳不便,性情有些沉默,楊鈞與他相處日久,自然知道賀三郎并非如此,不過外冷內熱,容易為人誤解罷了。
他笑道:“說到底,無非他們覺得我不是楊家人,身上沒有楊家血脈,我也已經習慣了。這些年我為楊家賺了不少錢,楊家給我庇護,讓我立足,這份恩德我已經還了,真正待我有恩的是父親,我只是不希望父親為難。倒是你們……父親在京城為我租下一座宅第,我特地讓他選一間大些的宅院,若到了京城,陛下沒有賜宅,你就與賀郎君他們先到我那里去落腳吧。”
楊鈞考慮得很周全,這些事情沒有與賀融說,就已經安排好了。
外面不時有風進來,春日的風并不蕭瑟刮臉,相反還伴著若有似無的草木香氣。
車簾子隨著馬車顛簸震動,時而被風吹開半面。
賀融看見兩旁萋萋新綠,柳上春歸,也看見了天闊云高,飛雁掠虹。
他摩挲著身邊竹杖,笑了笑:“不必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
長安,天下之脊,中原龍首。
萬里行路,始于足下。
……
十多日的旅程,舟馬勞頓,一行人終于抵達京城。
江天映日,千樹蔥蘢,碧瓦浮光,明宮繞云。
街衢巷陌,物華琳瑯,人相笑語,接踵摩肩。
這就是長安。
所有人都看呆了。
他們夢中想象再多,也描繪不出長安的雄偉。
不同于竹山那等小縣城,哪怕是房州治所之房陵,也無法與這座城池相提并論。
鼻間飄過隱隱香風,視線所及,俱是鱗比櫛次,高墻青磚。
就連尋常百姓身上穿的衣裳,言談舉止,似乎都比房州人來得精致斯文。
當年離京時,賀僖賀湛等,正是五六歲堪堪懂事的年紀,如賀穆賀秀,也已成為挺拔少年,長安于他們心中,留下了一個模糊巍峨的印象。
這個印象支撐著他們度過了十一載的流放歲月,也承載了他們曾經的美好印記,然而當他們再次回來,所有人發現,這個地方,比他們回憶里的還要美。
真實的,觸手可及的美。
賀穆幾個不由紅了眼眶。
“父親,我們為什么不能跟著張侯他們進去?”年僅十二歲的賀熙不解道,離京那年,他僅僅周歲,這些年都在竹山長大,京城對他而言,同樣只是一個充滿新鮮感的地方。
朝廷大軍歸朝,且是大勝而歸,宗正寺會有專門的迎接儀式,張韜帶著士兵先入城,賀家并楊家的馬車則由宗正寺指派的一名官員帶路,從另外一個門入內。
賀泰道:“只有皇帝祭祀天地,大軍出戰或凱旋,方可由明德門進出,我們要走的是延平門。”
這些常識,已經牢牢銘刻在他的腦海,賀泰幾乎想也不用想就能解答,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涌上心頭,令他五味雜陳,酸澀滿懷。
馬車入城,在寬敞平坦的青石板上轆轆駛過。
楊鈞等人與賀家道別之后,馬車分道揚鑣,楊家在京城有宅子有分鋪,無須旁人擔心。
“前方就是西市,長安有東西兩市,其中又以西市最多奇物,商人自西域帶來的香料瑪瑙,沒有你買不到,只有你想不到的,所以又被稱為‘金市’。”
賀熙好奇:“那有吃的嗎?”
賀泰笑道:“自然有,杏仁糕端出來之后,用剛熱好的槐花蜜淋上去,那香氣在鋪子外頭都能聞見。還有鮮筍湯,這個時節的春筍最是鮮嫩,切好之后放在用豬骨頭和雞骨頭熬出來的高湯里涮一涮,脆而入味,口齒留香。”
不由自主地,但凡看見一丁點熟悉景物,他就忍不住指點起來,說完又失笑:“瞧我,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些食肆說不定早就易主了!”
袁氏在一旁沒有言語,默默傷感。她能當魯王側妃,雖非名門世族出身,必然也是良家女,未出嫁前,西市同樣是常逛常玩的地兒,如今望去,繁華如故,人卻不是那些人了。
賀熙沒有長輩那么多的感懷,他只聽得口水都快下來了:“那我們住在哪兒,離西市近嗎?父親,我以后能不能出門去西市逛?”
賀泰還未回答,馬車就已經停下。
“賀郎君,到了。”帶路的官員在外頭道。
眾人下了馬車,賀泰先時還不敢確認,待真正站在那座熟悉的宅第面前,不由徹底愣住,小心翼翼詢問:“黃主簿,這是我們要落腳的地方,莫不是走錯了?”
掛著“魯王府”的匾額,早在十一年前就已經摘了,但這兩扇大門,門口石獅子,乃至周圍街景,賀泰又怎么會不認得?
黃主簿笑道:“沒錯,就是這兒,里頭已經著人打掃過了,賀郎君里邊請。”
十一年前他還未當官,對于賀泰,黃主簿只聞其名,未見其人,先時上面讓他來辦這樁差事的時候,他還為難了許久,不知該用什么態度來面對賀泰。
太熱情當然不行,對方現在雖然進了京,卻還是庶民;太疏離肯定也不行,誰知道皇帝會不會哪天心血來潮就恢復魯王的爵位,畢竟不僅賜原魯王宅給賀泰居住,還讓宗正寺的人出面接待,似乎表明皇帝并沒有放棄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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