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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師兄弟沙漠奇逢-《塞外奇?zhèn)b傳》

    玫瑰花開像云霞,

    果子比碗還要大,

    依啦——

    客人呀,你的口兒干了吧?

    請下你的馬,這里有甜甜的哈蜜瓜。

    歌聲雜著駝鈴,飄蕩在黃沙漠漠的空際。幾匹駱駝,拖著沉重的步伐,在塔克拉馬干的大沙漠上行走。一個哈薩克青年縱聲高歌,歌聲方歇,駝背上另一個青年笑著罵道:“伊士達,還沒有把你渴死呀?唱這樣的歌,我給你唱得喉嚨都焦啦!”

    伊士達也笑著答道:“虧你和我們住了這么多年,還不懂得我們哈薩克人!我們哈薩克人呀,在最苦的時候,也笑得出來!”另一個哈薩克青年插口說道:“伊士達,你說得好。只是,你唱這支歌未免太不對景啦!你看前面盡是大大小小的沙丘,找一根草都難,你呀,在這個鬼地方,卻提起什么哈蜜瓜,你這不是存心慪人嗎?”

    伊士達忽然裝出生氣的樣子,罵他道:“麥蓋提,你居然敢罵我們的地方是鬼地方?你在草原上出生,在草原上長大,足跡踏遍天山南北,難道你還不知道我們草原上有多好多美的東西。你別盡瞧這里是沙漠,我給你數數看:那像孔雀翎一樣翠藍的孔雀河,河邊兩岸家家戶戶梨園里壓彎了樹枝的梨子,甜得像馬奶一樣的吐魯番葡萄,阿克蘇、喀什的桃和杏,還有一提起就引得你流涎的哈蜜瓜。哪一樣不是好東西?哼,瓜果還算不了什么呢,我們還有白云似的羊群,拖著長辮子的大地上最美的姑娘。??!麥蓋提,走過這個沙漠,我陪你去找你那美麗可愛的牧羊姑娘?!?

    麥蓋提昂頭說道:“你別數啦,要數我們的好東西呀,一天也數不完:我們還有阿爾泰山在陽光閃耀下的金子,昆侖山流下的玉河,在巖石上就鑲著石榴一樣紅和百合花一樣白的寶石,使流水都變得斑斕。只是這些東西都快要給滿洲韃子拿去啦!”

    開頭責備伊士達的漢族青年接聲說道:“所以我們要把他拿回來。麥蓋提呀,你別笑我想得太怪,我還想總有一天,我們會把天山的雪水引到這個沙漠,那時呀,我們不但保有所有的好東西,我們還會添出許多新的好東西來!你的

    牧羊姑娘再也不怕黃沙吞下她的羊群,一定會笑得更美麗更可愛!”

    伊士達一把跳到那個漢族青年的駱駝上,抱著他道:“楊大俠,你的心比我們最好的寶石還要好上萬倍,你是漢人,可就像我們哈薩克族的兄弟一樣,不,簡直要比兄弟還要親!你幫我們打了這么多年仗,現(xiàn)在還累你陪我們走這個大沙漠。呀,我真愿意親親你?!?

    被稱做楊大俠的帶笑斥責他道:“別胡鬧!我是領隊,我要下命令啦,大家不準多說話?,F(xiàn)在越來越熱,我們水囊里的水不多啦。說得口干了,又要多喝水,那可不成呀!”伊士達伸伸舌頭,跳回自己的駱駝,響動皮鞭,像一個頑皮的孩子似的,伏在駝峰上做鬼臉。

    這位被哈薩克族人稱為楊大俠的,名叫楊云驄,是天山上晦明禪師的大弟子?;廾鞫U師,不知是什么時候從中土來的,他隱居天山之巔,精研劍法,采集各家各派之長,獨創(chuàng)了一百四十八手天山劍法,回環(huán)運用,奇妙無窮。楊云驄父親是明代忠臣之后,為避“閹禍”(明熹宗時,太監(jiān)魏忠賢專政,稱為閹禍。)逃到新疆,得人指點,將兒子送給晦明禪師為徒。從八歲到十八歲,一共學了十年,已盡得天山劍法精髓。

    十八歲那年,楊云驄開始下山,在天山南北路,游俠仗義,抑暴鋤強,和牧民們成為好友。那時正是順治入關后的第七年,中原已定,清廷開始侵略西北,新疆各族,紛起作戰(zhàn)。楊云驄就加入哈薩克軍中,幫助他們抵抗清兵。打了六年,終因眾寡不敵,自新疆中部一直退至南疆,給迫進入了塔克拉馬干大沙漠。哈薩克部分成了零星小股,四處逃散。楊云驄這一股只有八個人,合乘四匹駱駝。伊士達和麥蓋提是哈薩克族兩個出名的年輕勇士,也在這小股之中。這兩個人天性樂觀,雖在危難之中,卻堅信哈薩克族一定不會長遠受人欺負。他們雖愛說笑,可也振奮起同行者疲乏的精神。

    漠漠黃沙,無邊無際。他們在大沙漠里行了多天,還是未見人家,水囊里的水也越來越少。陽光射在黃沙上,燙得駱駝也熱得喘氣。幸好到了傍晚,天氣就漸漸涼快下來。楊云驄找了一道小溝,溝底已經龜裂。楊云驄用手往下插了幾插,撥開浮沙,抓起一把泥土,看了一看,說道:“今晚我們就宿營在這地方?!?

    架好帳幕之后,大家喝了幾口水,送下干糧。楊云驄道:“這小溝的泥土雖然枯燥,但卻可能是個水源,伊士達和麥蓋提,今晚辛苦你們一趟,從這條小溝走下去,找找那里有沒有水源?!痹谏衬镎宜?,可得有很豐富的經驗,要不然,到處亂掘,找不到水,那可是白費力氣。伊士達和麥蓋提熟悉沙漠,就如熟悉他們自己的家一樣。叫他們去找水,楊云驄自然可以放心了。

    沙漠氣候變幻很大,中午酷熱,晚上卻寒冷起來。楊云驄等了許久,尚未見二人回來,猛然醒起,這兩個人匆匆出去,身上還是穿著單衫,雖然他們有一身武功,也怕他們抵御不住。楊云驄拿起兩件老羊皮襖,步出帳幕,正想叫喚,忽然聽得伊士達口哨之聲,急忙趕去,只見寒星冷月之下,他們和一個漢族青年打得十分激烈。兩人連連退后,顯見不支。而那個漢族青年背后影綽綽的好像還有十來個人。

    楊云驄大吃一驚,這兩個人武功,在哈薩克族中數一數二,那和他對敵的一定是武林高手了。他未帶兵器,一躍而上,兩手掄開兩件老羊皮襖,向那人當頭罩下,那人劍法好不迅捷,一個回身拗步,劍鋒已避過楊云驄的“鐵布衫”招數,直刺過來。楊云驄“噫”了一聲,兩件皮襖左右一卷,疾似飄風,只聽得“嗤”的一聲,皮襖給撕破一塊,而那人的劍也給奪了出手。楊云驄叫道:“你是不是楚昭南師弟?”那人滿面通紅,在地上拾起寶劍,邁前一步,看清楚后,急忙行禮,說道:“啊,怎么楊師兄來到此地?”

    楚昭南是一個孤兒,后楊云驄三年上山,是晦明禪師的第二個徒弟。楊云驄下山之后的第三年,他也學滿了十年,下山行俠,到現(xiàn)在也有三年了。

    楊云驄六年未見師弟,此際忽在沙漠相逢,心中大喜,一把拉著楚昭南道:“師弟,你幾時下山的?也不告訴我一聲。師弟,幾年不見,你的武功大進了。居然能把我的老羊皮襖也撕破一塊。哈,哈!”他卻不知楚昭南使的是一把寶劍,名喚游龍劍,和自己所使的斷玉劍一樣,同是晦明禪師所傳的寶物。楚昭南手使寶劍,只兩招就被師兄奪出了手,非常尷尬。楊云驄熱烈招呼,他卻是有一句沒一句。楊云驄道:“你是不是和那些人一同來的,今晚和我們住在一起罷。”楚昭南道:“我們有要緊事,要連夜趕路,往北邊去,我們只是想要一點水?!睏钤乞嫷溃骸澳銈儧]水啦?”楚昭南點了點頭。伊士達上前拉著楊云驄,用哈薩克話說道:“你這師弟好沒道理,我們辛辛苦苦掘出了水源,他跑過來要獨占。看你的面上,要不然我們真不給他!”楊云驄聽后,很不自然,看了楚昭南一眼,心想:“怎的他變成這樣的人?”本想訓他一頓,只是久別重逢,又兼和他來的人也已上前,不想令他當眾丟臉,說道:“既然掘出了水源,就大家分吧?!彼麊栆潦窟_道:“水源在哪里?”伊士達一指,只見在溝邊的石縫中,水一滴一滴的流下來。麥蓋提這時正拿著一個大皮囊,在旁邊盛水。

    楊云驄過去,并指一戳,用“鐵指禪”功夫把巖石插開,水像一條線般的射出來。饒是這樣,也守到半夜才裝滿六個皮袋。再想裝時,水已沒有了。在裝水時,帳幕中其他五個人也都出來,問長問短。楊云驄在這時間中,竟沒有什么機會和師弟說話,就是和他說,他也是支吾以對,問不出什么來。他只是說在北疆混了一些時候,想找?guī)熜郑蓻]有找著。倒是楊云驄很健談,告訴了他這幾年的經歷。楚昭南非常用心在聽,而且還不時發(fā)問。

    楊云驄一看水源已涸,微微笑道:“總算不錯,居然有六袋之多。好,師弟,你們那邊有十二個人,但你們北去,路程也遠,就分給你們四袋吧,你看公不公平。”楚昭南連聲道謝,叫同伴背起水袋,回到他們的帳幕,裝上駱駝,連夜便走。楊云驄問他有什么要緊事,他總不肯說。楊云驄以為他的事和他同來的那些人有關,也不便再問。

    楊云驄別過楚昭南后,又走了三天,尚未走出沙漠。伊士達道:“幸好這么多天來都沒有刮大風,要不然一場大風,就算人畜無恙,但沙丘改形,也會迷路。”話還未了,忽然一陣陣風從西方刮來,黃灰色的沙霧向東方飄去。楊云驄道:“幸好是微風。”伊士達道:“也不能不防備?!睏钤乞嬚胝业胤结敽脦つ唬苓^風頭,忽然遠處駝鈴叮當,還有馬嘶之聲,楊云驄道:“奇了,聽來好像有幾十個人,又不是買賣季節(jié),哪里來的這么多客商?”等了一會,那群駱駝隊已走了近來,前面有兩匹蒙古馬領著駝群。馬上的人一個竟是自己的師弟楚昭南,另一個卻是滿人裝束的漢子。駝背上那些人這時也都跳了下來,漢人滿人都有,個個手里拿著兵器。

    楊云驄驀然一驚,上前喝道:“師弟,你又走回來干嗎?”楚昭南面色一沉,指著楊云驄對那個滿人說道:“他就是領著哈薩克叛亂的楊云驄!”那滿人把手一招,幾十個精壯漢子倏地沖了過來,把楊云驄等八個人圍在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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