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語隱機鋒 微詞刺巡撫-《江湖三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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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秦二人以二敵一,兀是處在下風,呂四娘攻如雷霆疾發,守如江海凝光,御林軍雖多,卻插不進手。董巨川手臂一揮,兩枝透骨釘破空射來,在三人走馬燈般的廝殺中居然認穴奇準,兩枝毒釘,打向呂四娘腦后的“魂門穴”和眉尖的“貞白穴”,呂四娘用劍一格,把第一枚毒釘打落,接著一個“鳳點頭”把第二枚毒釘也避過了。對敵人認穴的準確,也不由一震。董巨川第三、第四、第五口毒釘,又連環飛至。呂四娘雖仗著精妙的劍術、輕靈的身法,一一避過,但也感到頗為吃力,頓時強弱易勢,在甘秦二人環攻之下轉處下風。
甘天龍大喜,長劍劈削抹刺,改守為攻,招招辛辣。秦中越判官雙筆一縮一伸,也是不離她的三十六道大穴。呂四娘要避董巨川的透骨毒釘,分了心神,弄得險象環生,銀牙一咬,陡然橫劍一封,把甘天龍的長劍、秦中越的雙筆全都格開,就從甘天龍的左肩頭上,一掠過去,厲聲斥道:“我先把你這放暗器傷人的無恥老賊殺掉!”揮劍直奔前頭的董巨川。董巨川喝聲“來得好!”一抖手,把三枝透骨毒釘,用“迎門三不過”的打法,分上中下三路,齊齊打來,三釘齊到,這種手法,十分厲害,敵人本領縱高,也難在這剎那之間,閃架躲避。哪料呂四娘不慌不忙,兩臂一抖,使個“白鶴沖天”,平地拔起兩丈多高,三枚毒釘,貼著腳下打過,飛出五六丈外。呂四娘在半空中一聲大喝,霍地連人帶劍,直飛下來。御林軍紛紛圍上,呂四娘寶劍左披右蕩,又殺傷了十余人,仍想直奔董巨川看守的囚車,御林軍以事關欽犯,拼死抵擋,人多勢眾,一時也不易闖過。甘天龍與秦中越急忙趕來,呂四娘左臂連揚,放出三支響箭,嗚嗚連聲,一聲長、兩聲短,過了片刻,道旁的山林中忽地里哨聲四起,沖出了幾十條漢子,飛蝗弩箭,紛落如雨,御林軍急忙伏地對射。這隊人中有個白衣少年,突然沖出,在箭雨中揮刀直進,帶領人馬,沖了過來。
這白衣少年正是獨臂神尼的第六個徒弟,名叫路民瞻,路民瞻乃浙江于潛的富家子弟,這回拼了身家,把家丁帶了出來,助呂四娘搶劫囚車。
董巨川看路民瞻撲到,喝道:“路公子,你也敢造反么?”路民瞻恨他蔑視,嗖嗖兩刀,直劈下來,董巨川用個“霸王卸甲”,雙掌一引一推,動作甚柔,卻是內藏勁力,路民瞻兩刀落空,給他掌力逼退。董巨川乘勝追擊,騰的飛起一腿,路民瞻猝不及防,手中刀給他踢得飛上半天。董巨川乃形意派的名宿,掌力以柔克剛,已練到爐火純青之境,一腳踢飛兵刃,乘隙進身,左臂一起,似點似戳,卻是虛式,右臂一穿,掌如卷瓦,喝聲“倒下!”掌心一按,又勁又疾。路民瞻吞胸吸腹,急使獨臂神尼所授的防身掌法,手臂一牽,身子一仰,只晃了幾晃,卻并未跌倒。路民瞻在江南七俠之中,武功平常,董巨川輕敵過甚,卻不料大象雖瘦,亦有千斤,名師門下,哪可輕視?路民瞻乘著董巨川招式用老,呼的一聲,雙掌連環發出,猝擊董巨川下盤,董巨川吃了一驚,雙掌合攏,往下一分,堪堪把路民瞻招式破開。混戰中呂四娘運劍如風,沖出了御林軍包圍,直往囚車搶去。
秦中越與甘天龍二人攔她不住,董巨川生怕欽犯被劫,無心戀戰,身形一退,路民瞻跟步進擊,給他大喝一聲,雙掌抽撤之間,已經變為掌心向下,手背向上,雙掌駢食中二指,往上一戳,反點路民瞻兩腋下的“期門穴”,路民瞻到底火候未深,絕料不到他以退為進,變招如此迅速,兩腋都給點著,向后便倒,幸有家丁扶住,但已是面青唇白,汗珠一粒粒地滴了出來。
呂四娘撲到囚車,董巨川也已回到車上。呂四娘一劍割裂車蓬,大聲叫道:“沈哥哥,沈哥哥!”囚車中有人應道:“瑩妹,你別冒險。”聲音微弱,但呂四娘一字一句,聽得分明,精神陡長,縱身一躍,跳上車頂。這剎那間,車蓬忽然揭開,呂四娘一劍橫胸,跳進車內,只見董巨川嘿嘿笑道:“呂四娘,你還不下去,我就先把這個囚徒殺了。”囚車前座,董巨川像一尊勒佛地盤膝端坐,沈在寬的頭枕在他的膝上,他一手挾著,另一手叉著沈在寬的咽喉,五指只要稍一用力,立刻可以置之死地。
呂四娘冷汗沁肌,一時方寸大亂,沈在寬睜開雙眼,又低聲說道:“只要師父平安,我死不足惜。瑩妹,你回去吧!”這時真是咫尺天涯,可望而不可即。呂四娘淚咽心酸,猛又聽得車下殺聲喊聲響成一片。路民瞻受了重傷之后,他帶來的家丁,哪里擋得如狼似虎的御林軍,只給殺得傷亡遍地,保護路民瞻的十余名精壯家丁,也已被圍在核心。呂四娘凄然叫道:“沈哥哥,你好好保重,我誓必救你!”霍地使個“飛鷹撲兔”,在囚車上直跳下來,舞起丈許長短一朵劍花,在人叢中一落,御林軍幾曾見過如此威勢,紛紛走避,呂四娘出手如電,轉瞬之間,把御林軍殺得斷手折足,遍地呼號,殺入核心,把路民瞻穴道解開,但因為時過久,路民瞻仍是不能活動。呂四娘挺劍當前,率領路府家丁直殺出去,董巨川喊道:“由她去吧。”秦中越跨前兩步,呂四娘一柄飛刀射來,貼肩飛過,秦中越嚇得連忙后退,呂四娘已進入天目山去了。這一役也,御林軍死傷數十,路府家丁也死傷一半,還傷了路民瞻。
董巨川吩咐把死的扔掉,傷的用馬馱,整好隊形,急急趕路。秦中越痛定思痛,連聲說道:“這女子好厲害!”董巨川笑道:“秦兄萬安,過了于潛,前面已是坦途。以后的事有浙江巡撫與我們分擔了。”一行走了兩天,果然平安到了杭州。浙江巡撫李衛乃是康熙晚年寵信的大臣,與山東巡撫田文鏡齊名,都是當時得令的大官。李衛聞訊出來迎接,見御林軍隊形散亂,傷兵累累,聞得情由,不禁驚心咋舌!
李衛在巡撫衙中,辟了密室,加派高手護衛,甘天龍、秦中越、董巨川三人則輪流守在沈在寬身旁。康熙晚年,偃武修文,頗思籠絡天下人才,因此曾有密令給巡撫李衛,叫他就近訊問犯逆,第一要他們供出同黨,好按名捕拿,第二要他勸降呂葆中和嚴洪逵兩名浙東名儒,若然不從,然后再押解來京。如今呂葆中和嚴洪逵都捉不著,只捉到了呂葆中的學生沈在寬,李衛心中頗為失望,轉念一想,這沈在寬也頗有文名,何妨審他一審。李衛有個女兒,名叫李明珠,嬌生慣養,甚為淘氣,聽說衙中捉來了一個叛逆,是個少年書生,好奇心起,纏著父親,也要去看。李衛斥道:“朝廷大事,你女孩兒家,理他作甚?”明珠道:“我未見過叛逆,只看一看嘛,有什么礙事?”李衛被她纏不過,只得說道:“守衛的都是男人,你一個女孩兒家,怎好去看審訊,不怕下人笑罵你督撫千金,不懂禮法嗎?”李明珠笑道:“這個容易。”進入內室,過了片刻,走出來時,已換了一身男子服裝,昂首擺袖,行了幾步,說道:“女兒扮做爹爹的書僮,爹爹審訊之時,女兒不出聲,誰知道我是喬裝打扮。”李衛又好氣,又好笑,被她纏不過,只好依她。
當晚李衛帶女兒走進囚房,沈在寬經過一日將息,精神恢復。李衛見他雖在縲紲之中,仍是神采奕奕,相貌不凡,不覺暗暗稱贊。心想:這樣人材,若肯歸順,入閣拜相也非難事。見女兒也在凝神看他,心中不覺一動。當下說道:“足下博讀詩書,如今圣上愛才若渴,足下若知順逆,辟邪說,歸圣朝,怕不是個金馬玉堂的學士?何苦抱一孔之見,作愚昧之行,招敗家滅族之禍?”沈在寬道:“撫臺是兩榜出身,習知文事。請問撫臺大人,前輩才人吳梅村先生如何?”吳梅村是明末才子,榜眼出身,后來投順清朝,做到國子監祭酒。李衛見他一說話就提起吳梅村,心中暗喜:“有幾分道理了。”因道:“吳梅村一代才人,又明順逆,知大勢。我輩正當以他為范。”沈在寬笑道:“是么?”吟道:“故人慷慨多奇節。為當年沉吟不斷,草間偷活。”李衛面色一變,沈在寬道:“我想請教撫臺,梅村這幾句詞是怎么個講法?”
原來這首詞是吳梅村的絕命詞,吳梅村在病重之際,自悔失節,因而在臨終前寫了一首“賀新郎”詞,詞道:
萬事摧華發,嘆龔生天年竟夭,高名難沒。吾病難將醫藥治,耿耿胸中熱血,待灑向西風殘月。剖卻心肝今置地,問華陀解我腸千結。追往事,倍凄咽。
故人慷慨多奇節。為當年沉吟不斷,草間偷活。艾炙眉頭瓜噴鼻,今日須難決絕。早患苦重來千疊,脫屣妻孥非易事,竟一錢不值何須說!人世事,幾完缺?
這首詞自怨自艾,悲感萬端,一種痛恨自己“失節”的心情,躍然紙上。李衛說吳梅村可為風范,沈在寬就偏偏提他這首自悔做了漢奸的絕命詞,連刺帶諷,李衛聽了,尷尬之極,搭訕問道:“先生詩文名家,可有什么近作么?”沈在寬應聲道:“有。我此次自分必死,昨日在囚車上曾口占兩句:‘陸沈不必由洪水,誰為神州理舊疆?’尚未續成,撫臺大人才高八斗,可愿為晚生一續么?”李衛一聽,沈在寬居然暗里諷示,以大義相責,叫他為神州理舊疆,不敢再談,拂袖退出。
退出囚房,李明珠悄悄說道:“爹爹,這人才情不錯,說話厲害得很呀!”李衛面色鐵青,不理女兒,自回書房寫奏摺去了。
過了三日,御林軍的統領秦中越來請示,說是要押解犯人進京,請他加派好手相助。李衛道:“你來得好,本府正要挑選新衛士,你們三位精通武功,請給我作評判。”秦中越自然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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