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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瀝血嘔心 名師遭毒害-《江湖三女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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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鐘萬堂雙拳張開,松了口氣。他剛才使的是空城之計,手中哪里藏有什么飛刀?就是有飛刀,他也沒氣力再發。此際雙魔已去,他益覺難當,以肘支地,一步步爬回屋內,牽了一床棉被,鋪在地上,隔絕地氣,臥在上面,低叫了幾聲:“丁福,丁福!”滿園子靜寂寂的,只有秋蟬蟋蟀之聲,這位江南劍術的名家,無極派嫡傳的弟子,虎目中不由得滴出了幾點眼淚,低聲喚道:“琳兒,琳兒!”過了一陣,又低聲喚道:“羹堯,羹堯,連你也不能來送我的終嗎?”他掙扎著想替自己放血,但卻是力不從心,這時毒氣上沖,昏眩更甚,險些就要暈死過去。一個念頭,突然從腦海中掠過:我的拳經劍訣兵法醫書,還未曾傳給羹堯呢,不行,我怎樣也得掙扎著等他回來。鼓起求生的意志,張口在手臂一咬,把毒血吸了幾口出來,神智稍稍清醒,凄然叫道:“羹堯,你回來啊!你怎么還不回來啊!”

    偌大的一個花園靜悄悄的,只有空氣中蕩漾著微弱的回聲。鐘萬堂嘆了口氣,年羹堯的影子驀然從淚光中泛出,“這是一個何其頑皮而又何其可愛的孩子啊!”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樣費盡心血,把這不羈的野馬套上籠頭,是怎樣不理友好的勸告,冒著培養出一代梟雄的危險,要把他調教成文武雙全的將相之材。這空曠的大花園也是自己設計的,而今自己中了劇毒,卻無人來幫忙解救,這又豈是始所料及。在極度的寂寞與傷心中,鐘萬堂不由得想起了往事:當年自己扮成一個走方郎中,來到年家,見了年羹堯奇異的性格與過人的智慧之后,就決意收他為徒,不但是想為無極劍留下傳人,而且是想為漢族培養一位能領導群倫推翻胡虜的豪杰。那年遐齡正為兒子發愁,許多位教師都給他打走了,沒有人敢教他。自己顯了一點能為,和年遐齡長談了一夜,年遐齡也真算得豪爽,當下就說:“好,我把犬子重托給你了。一切聽憑你的主意,要多少錢都可以。”自己那晚便和他訂了兩條協定,一條是要他拿出五萬兩銀子來,一條是要到年羹堯學成之日,才許他和父母相見。年遐齡對第一條立刻就答應了,馬上開出五萬兩的錢莊折子,任憑自己使用。對第二條卻有點躊躕,他問道:“那么要多少年呢?”我想這是一個關鍵了,不管羹堯父母如何疼愛他,都要堅持自己的意見了。于是我就說:“十年八年都說不定,你若舍不得他,我就無法使他成材。”年遐齡想了又想,終于答應了。

    想到這里,鐘萬堂面上泛出一點笑容,自己為了這個孩子,費了多少心力啊!自己拿到了銀子后,就在年府后面買了一方空地,雇了許多工匠,立刻蓋造起一座花園來,樓臺曲折,花木重重,中間又造一座精美的書室,直到殘冬,才把花園造成,四面高高地打了一重圍墻,獨留著西南方一個缺口。這座大花園就只是自己和年家的老家人丁福三個人在里面住。記得那天是正月十六,是年羹堯上學的好日子,年遐齡備辦下酒席,請了許多親友來陪我吃酒,吃完了酒,年遐齡親自送兒子上學,向我作了三個揖,說了種種拜托的話,我把他送出圍墻的缺口,就吩咐工匠,把缺口堵塞起來,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窗洞,作遞食物之用。自此我們三人就和外面隔絕了。我終日坐在書房里,讀兵法醫書,練內功劍術。對年羹堯不聞不問,這孩子也樂得自由自在,在花園里游來玩去,從不曾進書房里一步,也從不曾和我交談一句,高興起來,便脫下衣服,跳下池中游一回水,或者爬到樹上捉鳥兒,春天放風箏,夏天釣魚,秋天捉蟋蟀,冬天團雪球,有時玩厭了,便搬泥土,拔花草,足足玩了一年,好好一座花園,被他弄得墻坍壁倒,花謝水干,甚至那墻角石根,也都被他弄得斷碎削落,只有我住的書房,他沒有來過。“他什么時候來的呢?”鐘萬堂在沉思中,忽然似見年羹堯提著一根木棒,狠狠的向自己打來!

    鐘萬堂心靈一震,“這是幻覺?這不是幻覺!”那是住進花園里一年之后的事了。年羹堯實在玩得膩煩了,老家人丁福也沒精神和他玩,我看他翻江倒海,從不哼一聲兒,可是他卻來找我了。他跑到書房里道:“這么多先生,算你最好了,從來不敢管我。但我現在玩膩了,我要出去,你快替我開個門兒。”我冷冷地說:“這花園是沒有門的,你要出去,須從墻上跳出去!”圍墻有三丈來高,不是輕功極好的人怎能跳出去呢。他見我不肯開門,冷笑一聲,拿起一根桿棒便向我面門打來,我伸手一格,那條桿棒斷成兩截,我把他的臂膀輕輕一按,他不覺啊唷連聲,叫起痛來,我喝他跪下,他怕痛不敢不跪,但我一放手,他又一溜煙地逃出書房去了。從此一連兩三個月,他不敢踏進書房。轉瞬夏去秋來,景象蕭索,這孩子實在玩不出新鮮花樣來了,便悄悄地走進書房,我正在低頭看孫子兵法,他站在書房默默地看了半天,忽然說道:“這樣大的一座花園,我也玩得厭煩極了,你這小小的一本書,朝看到夜,夜又看到朝,有什么好玩?”我呵呵笑道:“小孩子,你懂得什么?這書里面有比花園大幾千倍的世界,終生終世也玩不完。”他把頸子一歪,說:“我不信,你說給我聽聽,是怎么個好玩法?”我搖頭道:“你先生也不拜,便說給你聽,沒這個道理。”他雙眉一豎,桌子一拍,說道:“拜什么鳥先生,俺也不稀罕。”我雙眼一瞪,他怕我打他,一溜煙又跑了。如是者又過了十來天,他實在忍耐不住了,跑進書房里道:“你臂膊一格,便能把一根木棒折斷,這也是從書本中學來的?”我說:“書本也有許多種,折斷木棒的那是普通不過了,最有用的書還可以教你治國平天下呢!”他伸了伸舌頭,忽又搖搖頭道:“我不信,讀了書也不能出這個園子。”我笑道:“為什么不能,學好了本事,要什么時候出去就什么時候出去。”我拉他的手走出園中,輕輕一躍,便跳上了墻頭,然后又跳下來,說道:“你瞧,我不是隨時可出去么?讀了書,練好本事,莫說這堵圍橫,就是千軍萬馬也擋你不住。”他納頭便拜,說道:“我服了,先生你教給我吧!”我扶他起來,第一本便講“水滸”給他聽,聽得他手舞足蹈,接著又講“三國志”、“岳傳”和古往今來英雄的事跡,俠客的傳記,接著又講兵書、史記,空下來又教他暗器、拳腳,他也真聰明,讀書是過目成誦,練武是一遍即會。到了第三年秋天,我因為赴周青之約,叫他自修,我偷偷逾墻出走,來到汝州,不料碰上了血滴子,周大俠死了,我帶了馮琳回來,那時她剛才過周歲,漸漸會說會行,年羹堯空下來就逗她玩,比兄妹還要親熱,我騙他說這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女兒,他卻不知我有一個特別的主意。

    鐘萬堂想到這里,面上又露出一絲笑意,感到一股興奮,連痛苦也漸漸忘記了。他想道:“馮琳也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講到練武,她更是從周歲起就扎根基,比年羹堯的基礎更為堅固。這兩個孩子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將來長大了結成夫妻,我老年也感欣慰。只是,現在,現在又遭了這場橫禍,琳兒被那個魔頭劫走,而我呢,枉自己精通醫理,造了這樣的一個花園,年家無人能夠進來,又有誰能給我刮毒療傷,活血敷創。哎,羹堯,你怎么還不回來呢?”

    鐘萬堂從大力神魔撞破的房門外望,只見高高的圍墻,八年前種下的槐樹也還未長到墻頭,心想:“就是羹堯回來,他也還未能跳過這個圍墻。哎,少林寺的事不知怎么樣了?羹堯這樣精靈,他不見了我,應該找少林寺的僧人和他同來呀。”想到了少林寺,他又感到一些快慰,心里想道:“羹堯這孩子也真幸運,少林三老全都疼他,把他當成寶貝。我是在他學藝之后的第三年就偷偷帶他去的,我去后馮琳就交丁福看管。怎么丁福也不知哪里去了?這樣一場翻天覆地的大打,他都沒有醒嗎?到了去年,有時我把羹堯送出圍墻,就由他自去。今年三月,有一天他獨自去了半個月才回來,說的話好奇怪呀?怎么我想到哪里去了?”鐘萬堂定了定神,忽然感到一陣顫栗,他想起年羹堯那次回來對他說道:“師父,甘羅十二為丞相,我今年十四歲了,比甘羅還大兩年,我也不稀罕做丞相,最好是做大將軍,統率全國兵馬,丞相也害怕大將軍的。師父,你說,我能做大將軍嗎?”我道:“這也未嘗不可以,但,但還要很長的時間……”我本想對他說,你把兵法學成,武藝練好,將來糾集英豪,共舉義旗,驅除韃虜,光復中華,那時豈止是大將軍,開國元勛也有得做呢!可是他年紀還小,恐他口疏亂說出去,我也就沒對他說。不料他卻誤會我的意思,說道:“你說要很長時間,是說要等考武舉,上京會試,再統兵出身,那才做大將軍嗎?”我說不要。他又說:“甘羅十二為丞相,只是因為皇帝知他聰明絕頂,有此能為,便立刻把他提拔起來的。假如有個皇帝,或者皇子也行,他知道我的本事,也許不用經過科舉,就讓我做大將軍呢!”我聽了又驚又氣,八年來,他不在這園里練功,就是在少林寺內,怎么會知道這么些事情?又怎么會有這么個想法?當下我狠狠地訓他一頓,直到他跪下認錯才罷。哎,我也太嚴厲了,他還是個孩子,知道些什么呢?

    這時,鐘萬堂所中的毒,毒氣已漸行近心窩,鐘萬堂咽了口氣,強運內力抑制著它,口里更感腥渴,半昏迷中,忽聽得外面有人唷喲慘叫一聲,跟著叫道:“師父,我受傷了,你為什么把毒刀插在地上呀!”這聲音正是年羹堯的。

    鐘萬堂在瀕危之際,突然聽見年羹堯的聲音,就像困在沙漠上的人突然碰到甘霖一樣,精神陡振,叫道:“羹堯,你快進來。”淚珠點點滴在地上,淚光中見果然是年羹堯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不禁喃喃自語:“謝天謝地,這孩子果然回來了。”鐘萬堂本來人極精明,但在半昏迷中過度興奮,竟然沒有想到:年羹堯何以能跳過三丈多高的圍墻。

    年羹堯跳了進來,一把抱住師父,哭道:“師父,我的腳又痛又麻,踹中奪命神刀了。”鐘萬堂掙扎著用手撫摸他的頭發,愛憐說道:“不緊要的,你到里房把我的藥囊拿來。”年羹堯“嗯”了一聲,這才注視師父,問道:“師父,你怎么啦?書房給人打得破破爛爛,你也躺在地上,這是怎么一回事情,你不要緊嗎?”鐘萬堂哪里還有氣力和他細說,只是指著里房,用眼光催他快去。

    片刻之后,年羹堯在里面驚叫一聲:“琳妹呢?”鐘萬堂又是一陣絞痛,年羹堯提著藥囊出來了,鐘萬堂點了點頭,年羹堯伏在他的身邊,鐘萬堂小聲說道:“藥囊里有一個羊脂白玉瓶,瓶里有兩色藥九,一種粉紅,一種碧綠,粉紅色的和水內服,碧綠色的嚼碎外敷,這是解奪命神刀的毒傷的。”說完之后,氣喘吁吁,眼見年羹堯把內服外敷的藥丸都使用了,這才嘶聲說道:“你用小刀在我左肩井穴旁半寸之處割開一條裂口,替我把毒血擠出來。然后在藥囊里把那金色的盒子拿出來。”年羹堯又“嗯”了一聲,卻并不即時動手,兩只眼睛東張西望,驀然間外面人影晃動,一個少年公子和一個四十多歲、回人裝束的精壯漢子,走了進來。鐘萬堂吃了一驚,這少年公子正是少林寺的叛徒王尊一,怎么他會知道自己的住址,突然來到此間?

    王尊一軒眉笑道:“鐘大俠,幸會,幸會!”鐘萬堂沉聲喝道:“你來做什么?”王尊一道:“我與令徒有個小小的約會。”年羹堯笑嘻嘻的一躍上前,把羊脂白玉瓶遞給了那個回人,鐘萬堂這一驚非同小可,喝道:“你干什么?”那回人笑道:“鐘大俠,你受傷很重,千萬不能動怒。俺是北京血滴子的總管,如今來拜訪你啦!”鐘萬堂“哼”了一聲,暈了過去。哈布陀藏好藥瓶,笑道:“神魔雙老可等得焦急了,我先把他們救醒再來。”向年羹堯豎起拇指,夸道:“小哥,你真行!我這老江湖也甘拜下風。”

    過了片刻,鐘萬堂悠悠醒轉,年羹堯正用冷水噴他。鐘萬堂宛如置身惡夢之中,試用力咬咬舌頭,劇痛攻心,始信并非惡夢。年羹堯屈了半膝,含笑說道:“師父,這位公子是當今的四皇子,我和他已結成八拜之交。”鐘萬堂這一氣非同小可。

    年羹堯笑嘻嘻道:“師父,四皇子想請你老人家也到北京去。北京好得很呢,吃的玩的,什么都有。”鐘萬堂已氣得說不出話來,心里連罵了幾句“畜牲!”

    原來這次在少林寺偽造貝葉箋文,假傳本空遺命,救出允禎等事情,都是年羹堯一手干的。三年前允禎還在少林寺之時,認識了年羹堯,深覺這個孩童,不是尋常人物,暗地里和他結納,將他當大人看待。今年初年羹堯獨上嵩山,半路上又遇到允禎,允禎引他見天葉散人、了因和尚等武林前輩,這些人見他迥異常童,對他都是贊不絕口。年羹堯見了因等人武功更在自己師父之上,也自佩服。尤其對允禎的帝王氣度,大志雄圖,更覺心性相投。到了后來,允禎索性說明來歷,和年羹堯結為兄弟。所以年羹堯回來后,才有試探鐘萬堂的說話。到了一個月前,允禎將要到少林寺和本無大師對執,正在籌劃萬全之策,驀然想起了年羹堯雖然不過是十四歲的孩子,卻極其足智多謀,而且又素得少林三老寵愛,于是又派天葉散人去找他,年羹堯密室設謀,仗著自己那份鬼聰明,竟然模仿了本空大師的字跡,偽造了貝葉箋文,連無住禪師那樣深沉老練的人都騙過了。

    再說允禎見鐘萬堂兩眼翻白,額現紅筋,用少林寺所傳的推拿之術,在他身上按了兩下,含笑說道:“鐘先生何必氣苦?令徒是百年難遇的奇才,先生也是當今有數的高士,天生奇才,必有大用,與其置身草莽,何如列位朝廷。”鐘萬堂咽了口氣,凝了凝神,咬實牙關,招招手道:“羹堯,你過來。”

    年羹堯恃著師父素來寵愛,作出一副撒嬌的樣子,嘻皮笑臉地說道:“師父,你答應了皇子哥哥的邀請了吧。你的毒傷已很重了,答應了,我還要替你醫治呢!”鐘萬堂更是氣往上涌,萬料不到年羹堯的心術竟是如此之壞,居然拿自己的性命來要挾。

    鐘萬堂數十年功夫,非比尋常,這時雖已垂危,猶有殺手,他拼著最后一口氣,打起精神,待得年羹堯走近身邊,驀然伸出手來,三指一扣,把年羹堯的脈門拿著,厲聲喝道:“孽徒,你要出賣師尊,我先把你殺了!”這一手乃是無極派擒拿奪命手的絕招,年羹堯給他一把拿著,全身酸軟,哪里還能動彈。

    這一著也大出允禎和哈布陀的意料之外,要想搶救已來不及。鐘萬堂突然想起周青臨終時吩咐:“你收的那個徒弟,若發覺他心術不正,你就把他弄成殘廢,切勿姑息!”暗暗嘆道:到底周青比自己有預知之明:三指用力,慢慢扣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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