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沈浪和熊貓兒兩人按圖索驥,又走了一個時辰。 陰暗的山影中,便突又現出了燈火。 這一次燈光看來甚是明亮,顯然絕不止一盞燈。走到近前,便可瞧見一座巨大的帳篷矗立在燈光中。 熊貓兒沉聲道:“看這地圖,這里似乎尚未到‘快活王’的駐扎之地,但帳篷卻明明在這里……這又是怎么回事?” 沈浪微笑道:“你又要多想了。” 熊貓兒笑道:“正是正是,既然想不通,還想什么?” 沈浪道:“一個人做出的每件事都能令人想不通,這人的厲害就可想而知……” 突見一點火光,自那邊移動過來。 熊貓兒沉聲道:“有人來了。” 沈浪微微笑道:“既已有人來了,咱們正好不必多想了,一個人活在世上,能夠不動腦筋,還是不動的好。” 這句話說完,那點火光已到了他們身前不及兩丈處,高舉的火把下,站著的是條錦衣魁梧大漢。 熊貓兒喝道:“來的可是快活王門下?” 錦衣大漢道:“是!” 熊貓兒道:“你可知道咱們是誰么?” 錦衣大漢道:“是!” 沈浪微笑道:“既是如此,想必是快活王令你來迎接咱們的。” 錦衣大漢道:“是!”轉過身子,大步而行。 他走得雖不快,但也不慢,看來武功也有幾分根基。 熊貓兒壓低聲音,道:“你瞧這人武功怎樣?” 沈浪道:“你看呢!” 熊貓兒道:“我三招便可將他打倒。” 沈浪笑道:“大概還用不著三招。” 熊貓兒道:“我又想不通了,快活王門下,怎會有這樣的笨蛋?” 沈浪笑道:“如今你想不通的事已有幾件?” 熊貓兒喃喃道:“總有一日,我會全部弄通的。” 抬眼望處,那巨大而華麗的帳篷已在眼前。 帳篷的入口處,懸著以琉璃、水晶、綠玉、珊瑚、瑪瑙、珍珠和一些不知名的珠寶所綴成的垂簾。 這垂簾被燈光一映,便交織成一片燦爛的、多彩的、瑰麗的光輝,直可迷眩任何人的眼目。 但在這簾后的那個人,以及有關此人的種種傳說,卻比這垂簾更多彩,更美麗,更迷人耳目,更令人心動。 到了這里,熊貓兒只覺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張了開來,冷風直往里面鉆,就好像小刀子似的。 “熊貓兒呀熊貓兒,快活王難道不也是個人么?你怕他個鳥,你怎地也變得這樣沒有種。” 一想到這里,熊貓兒也不等那大漢掀起簾子,也不等沈浪說話,就一步躥了進去,大吼道:“快活王,熊貓兒前來拜訪。” 他吼的聲音可真不小,但卻白費了。 帳篷里連個鬼都沒有,哪里有人? 燈光,自帳篷四壁的珠盞金燈中灑了下來,照著帳篷里的虎皮墩子、繡金墊子、水晶幾、珊瑚簾、波斯毯…… 水晶幾上擺滿了奇珍異果,金杯中盛滿了美酒,無論是誰到了這里,都難免要瞧得眼花繚亂。 好酒、好吃的熊貓兒,更是該心滿意足。 但人呢?人到哪里去了? 熊貓兒霍然回身,一把扭住那大漢的衣襟,厲聲道:“快活王難道不在這里?” 錦衣大漢道:“是!” 熊貓兒喝道:“人為何不出來見咱們?” 錦衣大漢道:“是。” 熊貓兒道:“他到哪里去了?” 錦衣大漢道:“是。” 熊貓兒怒道:“是,是,是,你難道只會說‘是’?” 錦衣大漢道:“是。” 熊貓兒大怒喝道:“你再說‘是’字,我捏斷你的脖子。” 錦衣大漢道:“是!” 熊貓兒氣得肚子都快破了,提著那大漢往外一拋,怒吼道:“你難道是豬?” 錦衣大漢直被拋得飛了出去,但口中卻仍然說道:“是!”只聽“嘩啦啦”一陣,他身子穿過珠簾,接著“砰”的一聲,他已被擲在地上,口中居然還是說道:“是!” 熊貓兒氣得鼻子都歪了,但卻又忍不住要笑,喃喃道:“這種人真該吊死。” 沈浪微笑道:“你吊死他,他也還是要說‘是’的。” 熊貓兒道:“快活王將咱誘到這里,卻只叫這么個放屁蟲見咱們,這又算是什么?” 沈浪沉吟道:“看此情況,此地必然是快活王的待客之地。” 熊貓兒道:“待客之地?他難道會將咱們當作客人?” 沈浪笑道:“他要咱們先在此處歇一夜,養足精神,再去見他……” 熊貓兒怪叫道:“他會有這么好的心?” 沈浪苦笑道:“這哪里會是什么好心,這只不過是他在向你我示威而已,表示他根本沒有將咱們瞧在眼里,咱們精神再好,他也不在乎。” 熊貓兒恨恨道:“好小子,我熊貓兒遲早總要叫他后悔……” 轉眼瞧見桌上的好酒好菜,突又大笑道:“既是如此,咱們索性就大吃他一頓,以他的身份,想必不致在酒菜中下毒害咱們吧?” 沈浪道:“他若又做件你想不通,猜不到的事,你又當如何?” 熊貓兒哈哈大笑道:“這個你只管放心,我熊貓兒別的不行,但酒菜中有沒有毒,我卻是一試就知道的……我闖蕩江湖多年,就學會這點兒本事。” 沈浪笑道:“難怪你直到現在還沒有被人毒死。” 桌上的酒菜雖多,但片刻間就被他兩人吃了個干凈,熊貓兒抹了抹嘴,倒下去,就呼呼大睡起來。 沈浪雖也吃得、喝得,但此時、此地,叫他拋開一切心事睡覺,他可真是再也睡不著的。 瞧著熊貓兒睡得那么舒服,沈浪又是羨慕,又是好笑,又覺得這人真是可愛極了,睡著了的熊貓兒看來就像是個孩子似的。 沈浪也不知道是瞧他瞧得呆了,還是在想著什么心事,想得出神,總之他就坐在那里,動也沒有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聽珠簾外有人輕喚道:“沈公子。” 呼聲還未了,沈浪人已在簾外。 那出聲呼喚的錦衣大漢也想不到他竟來得這么快,當真是駭了一跳,倒退三步,險些一跤摔了下去。 沈浪微笑道:“是你在叫我?” 錦衣大漢道:“是!是!” 沈浪道:“干什么?” 錦衣大漢臉色有些發白,嘴唇在發抖,垂首道:“我家王爺,想請……請沈公子單獨一見。” 沈浪笑道:“除了‘是’字,原來你也會說別的話的。” 錦衣大漢頭垂得更低,道:“不……不知沈公子是否答應?” 沈浪道:“我為何不答應?” 錦衣大漢喜道:“多謝沈公子,小人本來只怕沈公子定要和那位熊……” 沈浪笑道:“我若定要和他去,你家王爺不見,豈非也是枉然。” 錦衣大漢也笑道:“沈公子果然……”突然發覺自己話已說得太多,立刻停下了嘴,垂首道:“沈公子請隨小人來。” 沈浪似乎十分信任快活王的安排,也確信熊貓兒在此酣睡必定無妨,竟真的隨他走了出去。 兩人走了片刻,只見兩條大漢抬著頂小轎已等在前面,那錦衣大漢停步轉身,賠笑道:“請沈公子上轎。” 沈浪想也不想,問也不問,就上了轎子,兩條大漢健步如飛,又走了頓飯工夫,忽聽一陣悠揚的樂聲傳來。 轎簾深垂,沈浪坐在轎子內,竟未掀起簾子瞧一眼。 只聽樂聲愈來愈近,轎子忽然停下,一個少女的聲音在轎外道:“可是沈公子來了?” 那大漢道:“正是。” 那少女道:“好,轎子由咱們抬進去,你兩人已沒事了。” 接著,轎子又被抬起,又走了二十余步,但覺溫度驟暖,一時有香氣襲來,香透重簾。 沈浪還是安坐不動,似乎別人若不請他下轎,他永遠在轎子里,但這時那少女的語聲已在嬌笑道:“沈公子!你睡著了么?” 弦樂之聲不絕,有少女在曼聲低唱:“這邊走,那邊走,只是尋花柳。那邊走,這邊走,且飲金樽酒。” 這正是王者之歌。 沈浪終于下轎。 這是個華麗而寬敞的帳篷,帳篷里一切陳設,都華麗得不似人間所有,但若問沈浪這些陳設究竟是些什么?他只怕連一件也說不出來。 只因他下轎第一眼瞧見的,便是無數個絕色少女,他哪里有空再去瞧別的。 暗淡而銷魂的燈光下,有二三十個身穿輕紗、身材苗條的少女,她們的長發披散著,赤著雪白的天足。 輕紗朦朧,并沒有遮住她們可愛的軀體,反而將她們的胴體襯托得更可愛,更神秘,更令人心動。 她們有的斜倚在虎皮褥旁,輕挑慢捻,弄著管弦;有的手托香腮,曼聲低唱;也有的正隨著歌聲,裊娜起舞。輕紗飄揚,春光掩映,那雪玉般的肌膚,雖只讓人匆匆一瞥,但卻也更令人心旌搖蕩,不能自主。 還有五六個少女,正圍著張矮幾,在淺斟慢飲著金杯美酒。矮幾后一個少女星眸微蕩,酥胸半露,春色已上眉梢,就在她膝上,正臥著個人頭,沈浪只瞧得見此人頭上的王冠,卻瞧不清他的面目。 沈浪站著不動,面帶笑容。 所有的少女似都已被他豐神所動,俱都回過頭,也不知有多少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都在直勾勾地瞧著他。 沈浪也不在乎,誰若瞧他,他就去瞧誰,忽然有一只細細致致的玉腿伸到他面前,他也不皺眉,更不退縮。 這時矮幾后突有人朗聲而詠:“醉臥美人膝,醒握無敵劍,豈不快哉,豈不快哉。” 沈浪微笑道:“快哉快哉,是名快活。” 矮幾后那人哈哈笑道:“好!好!是沈浪么?” 沈浪道:“正是。” 矮幾后那人道:“你知道我是誰?” 沈浪道:“自然。” 只見矮幾后伸出一只手來,幾位艷姬立刻奉上金杯。 這只手果然是瑩白修長,宛如女子,手的中指上,果然戴著三枚奇形紫金戒指,在燈下閃閃發光。 手持金杯那人,朗笑道:“你我既已相識,何妨共飲一杯。” 沈浪道:“好。” 他這一個字卻幾乎都未說完,曼舞著的艷姬已扭動著蛇腰,曼舞到他面前,雙手奉上一只金杯,媚笑如春花,低語如呻吟,道:“沈公子,請!” 沈浪微微一笑,接過金杯,一飲而盡。 矮幾后那人大笑道:“好沈浪!你不怕酒中有毒?” 沈浪笑道:“有如此英雄相敬,有如此美人奉盞,縱是毒酒,沈浪也得飲下。” 那艷姬婉轉投懷,媚眼如絲,曼聲道:“多謝。” 接過金杯,扭動腰肢,輕笑著曼舞而去,卻留下一陣陣余香,留在沈浪懷中,那香比酒更令人醉。 矮幾后人又復大笑道:“好!人言沈浪一生謹慎,不想也有如此豪氣,難怪連本王御下姬妾,一見你面,也要傾心不已。” 沈浪微微笑道:“不敢。” 矮幾后人朗聲大笑,突然坐起身子。 暗淡的燈光下,只見此人濃眉倒垂,目光如炬,雙眉中一道刀疤,更平添了他幾分煞氣。 此刻他那只女子般的美手,正在捋動著頷下的長髯,那雙光彩流動的眼睛,卻在瞪著沈浪。 那竟是雙碧綠的眼睛。 沈浪也瞪著他,眼睛也一眨不眨,他目光由此人濃眉、刀疤、美髯一路望下去——這不是快活王是誰? 快活王笑聲突頓,一字字道:“但沈浪你卻錯了。” 沈浪道:“錯了?” 快活王冷冷道:“那杯酒中是有毒的。” 沈浪身子似乎微微一震,失聲道:“有毒?” 快活王道:“非但有毒,而且是劇毒,普天之下,除了本王這里外,再也難求解藥,一個時辰內,你便要毒發而死。” 沈浪嘆道:“我以君子待你,不想你竟是個小人。” 快活王狂笑道:“你千方百計要來尋找本王,自然是想將本王置之死地,本王為何不能先下手將你殺死?” 沈浪道:“你如此殺我,不怕被天下英雄恥笑?” 快活王道:“別人有誰知道,這銷魂帳中,除了本王外,還有哪一個男人走得進來,你若非就要死了,又怎地有眼福瞧見這無邊春色。” 沈浪道:“難怪你門下四使三十六劍都不在這里。” 快活王道:“正是此理。” 沈浪道:“既是如此,沈某倒要好生消受消受。”突然拉過個舞姬,擁在懷中,大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這一來不但群姬俱都不禁為之愣住,就連快活王也都愣住了,一雙碧目之中,似已燃起怒火。 沈浪卻不睬他,擁著那絕色舞姬,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訴我么?” 那舞姬臉都黃了,訥訥道:“我……我……” 沈浪笑道:“哦!你原來是叫‘我我’。” 那舞姬道:“不……不……” 第(1/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