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沈浪微笑道:“你見我平日行事,總是十分仔細,是以此刻便不免奇怪,‘沈浪怎地也變得像我一樣了’是么?” 熊貓兒失笑道:“我正是有些奇怪。” 沈浪道:“對付王憐花這樣的人,再仔細也沒用,倒不如索性沖過去,迅雷不及掩耳,給他個措手不及。” 熊貓兒撫掌笑道:“正是,這么做最合我的脾胃。” 說話間,牽馬的那個人已回來,輕輕叩了叩門,門開一線,燈光射出,那人方自側(cè)身而入。 沈浪與熊貓兒已閃電般沖了過去。 沈浪人還未到,手指已急點那人腦后“玉枕穴”,那人還未及回聲,已一聲不響地倒了下去。 熊貓兒一腳踢開了門。一拳擊向開門的人,那人大驚之下,伸手來擋,只聽“咔嚓”一聲,兩條手臂已被熊貓兒打斷,慘呼倒地。慘呼方出,熊貓兒伸手一托,又將他下巴卸下了。 屋子里除了開門的人外,還有五條大漢,正在圍桌飲酒,此刻驟驚巨變,俱都一躍而起。 五個人一人伸手抄椅子,一人反腕拔刀,一人要掀桌子,一人沖到墻角提槍,一人奮拳撲來。 熊貓兒虎爪般的手掌一揚,已抓住這人的拳頭,左手往這人后腦一托,生生將這人自己的拳頭塞進自己口里。 這人連叫也叫不出了,身子已跟著被掄起。 掀桌子的那人桌子還未掀起,忽見一個人飛過來,兩顆腦袋撞在一起,“砰”地,兩個人都躺了下去。 那拔刀的刀還未出鞘,肘間突覺一麻,肩頭又是一麻,喉頭跟著又一麻,眼睛一黑,仰天跌倒。 他簡直就沒瞧清向他出手的人長得是何模樣,是男是女?死了也不折不扣是個糊涂鬼。 沈浪左手連點拔刀大漢三處要穴,飛起一腳,連那抄椅子的大漢整個人踢得飛了出去。 提槍的那人頭也不敢回,反手刺出長槍,但槍還未刺出,突然不見了,身后也沒什么殺手擊來。 他還未摸清身后情況究竟怎樣,等了等,忍不住回頭一望,卻赫然發(fā)現(xiàn)一雙貓也似的眼睛正笑瞇瞇瞧著他。 他大驚之下,掄起拳頭,“砰、砰、砰”,一連好幾拳,都著著實實擂在這人的胸膛上。 這人還是笑嘻嘻站著不動,他兩只手腕卻疼得仿佛斷了,咬一咬牙,拼命踢出了一腳。 這一腳方自踢出,眼前突然一黑,似乎被個鐵罩子生生罩住,這一腳究竟踢著別人沒有,他永遠也不知道了。 一眨眼工夫,連里帶外七個人,已沒有一個再是頭朝上的,甚至連一聲驚呼都未發(fā)出。 熊貓兒大笑道:“痛快呀!痛快!” 沈浪已輕煙般掠到里面,熊貓兒緊跟著沖進去,只見一個人倒在炕邊,一條腿下了地,一條腿還在炕上。 沈浪卻又已沖入第三間。 熊貓兒跟著沖進去,又瞧見門旁邊躺著一個人,手里捏著把刀,但這柄刀卻已斷了三截。 沈浪沖進后面的廚房。 熊貓兒輕呼道:“沈浪,留一個給我。” 沖進廚房,只見一個人自廚房中躥出來,熊貓兒一拳閃電般擊出,哪知這人影一閃,竟不見了。 他這才大吃一驚,只聽一人笑道:“你這貓兒當真打上癮了么,連我也要打。” 熊貓兒轉(zhuǎn)身一望,便瞧見沈浪含笑站在那里。 他也忍不住笑道:“我當是誰有如此快的身手,原來是你。” 沈浪道:“廚房里沒有人。” 熊貓兒失聲道:“王憐花呢?” 沈浪道:“此間必有密室,王憐花必在密室中,咱們快找。” 熊貓兒道:“對,快,莫要被這廝逃了。” 只見沈浪圍著這屋子一轉(zhuǎn),又掠到第二間屋子,又轉(zhuǎn)了一圈,身形片刻不停,再到第一間屋子里一轉(zhuǎn)。 熊貓兒跟著他轉(zhuǎn),連連問道:“有沒有,有沒有……” 沈浪終于停住身子,搖頭道:“沒有。” 熊貓兒著急道:“那怎么辦呢?莫非……莫非他不在這里?” 沈浪俯首尋思半晌,突然大步?jīng)_進廚房。 熊貓兒跟著一掠而入,只見沈浪正站在灶前,凝目觀望,只瞧了兩眼,面上便露出笑容,道:“在這里?” 熊貓兒摸了摸頭,道:“在哪里?” 他方自問出,便也不禁大喜道:“不錯,必定在這里。” 那口灶正是北方農(nóng)家通用的大灶,灶上有兩只生鐵大鍋,這兩口鍋一口滿是油煙,另一口卻干干凈凈。 沈浪抓住這口干凈鍋的鍋底轉(zhuǎn)了轉(zhuǎn),突然將整口鍋都提了起來,鍋下面,果然現(xiàn)出了地道。 熊貓兒又驚又喜道:“這廝做得好隱秘所在。” 想到那惡魔王憐花就在地道下,他全身熱血都不禁奔騰起來,面對著如此惡魔,他畢竟也不覺有些提心吊膽。 哪知他一句話沒說完,沈浪已躍下地道。 熊貓兒本當沈浪行事處處小心,未免太過謹慎,此刻才知道沈浪膽子若是大起來,誰也趕不及。 他身子跟著躍下,口中卻不禁嘆道:“沈浪呀沈浪,今日我才知道你一身是膽……” 這句話沒說完,他已入了密室。 只見那密室中果然布置得甚是精致,再加上那張錦帳繡被的大床,便宛然有如少女的繡閣。 但王憐花呢? 王憐花卻連影子也瞧不見。 帳子掛得好好的,被也疊得整整齊齊,這張床,誰都可以瞧出已有許多天沒有人睡過了。 熊貓兒與沈浪站在床前,你望我,我望著你,心里的難受與失望,當真再也無法形容。 沈浪面如死灰,仰首嘆道:“錯了,錯了,我竟又錯了……不想王憐花在這小小的地方,所布下的密巢竟也不止一處。” 熊貓兒從未見過沈浪如此頹喪,他心中雖也不知道多么難受失望,卻伸手一拍沈浪肩頭,強笑道:“錯了一步有何關(guān)系,反正王憐花遲早是逃不過你手掌的。” 沈浪黯然道:“今日一步走錯,又被他逃脫,以后只怕……” 頓足長嘆,垂首無語。 熊貓兒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繞著這密室走了兩圈,瞧著那精致的陳設(shè),香噴噴的繡被,忍不住恨聲道:“可恨王憐花不但是個惡魔,還是個色魔,無論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安置下一張床……床……床……” 他愈想愈氣,愈想愈恨,大聲道:“待我先將這張床毀了,出出這口惡氣。”一步躥到床前,伸手就要去扯帳子。 哪知他手掌方自抓住帳子,突然一連串“嘰嘰咯咯”的聲響,自床下面斷斷續(xù)續(xù)傳了上來。 他手掌立刻停住了,耳朵也直了。 沈浪面上立刻泛起驚喜之色,亦自凝神傾聽。 只聽這聲音漸近,漸響。 熊貓兒啞聲道:“莫非是那話兒來了?” 沈浪道:“想來如此……但愿如此……” 突聽又是“咯”的一響,床,竟似在動了。 沈浪目光一掃,確定這密室并未因自己進來而有絲毫改變,立刻拉著熊貓兒,躲在帳后。 織錦的帳子,沉重而厚密。 熊貓兒悄聲道:“咱們?yōu)楹芜€要躲著,為什么不和他拼了?” 沈浪道:“不妨先聽聽他的機密再動手也不遲。” 熊貓兒道:“但是——” 話未說出,嘴已被沈浪掩住。 “咯”的再一響,床果然翻起,兩個人鉆了出來。 只聽一人道:“你松松手,讓我喘口氣好不好。” 熊貓兒手立刻抖了,這正是朱七七的聲音。 另一人笑道:“抱著你這樣的人,我舍得松手?” 這淫猥的笑聲,熊貓兒聽在耳里,簡直連肺都要氣炸。 王憐花,這惡賊,果然來了。 只聽王憐花長長喘了口氣,笑道:“那廝真不是東西,早不去,遲不去,偏偏要在那緊要當口去,卻將咱們的好事也驚散了。” 朱七七也長長喘了口氣,道:“哼,我當你只怕沈浪,卻不想你連范汾陽來了,也跑得這么快,你不怕在我面前丟人么?” 熊貓兒、沈浪對望一眼,暗暗跺腳,忖道:“早知范汾陽找對了地方,咱們那時就該一起去了。” 又聽得王憐花笑嘻嘻道:“我會怕范汾陽……嘿嘿,我只怕范汾陽后面還跟著沈浪和那只又饞又貪嘴的野貓子。” 朱七七道:“哦,原來你還是怕他們的,你總算說了實話。” 王憐花笑道:“我也不是怕他們,那邊反正有人對付他們,咱們何必不換個安安靜靜的地方,安安靜靜地……” 朱七七突然嬌呼道:“哎喲,你的手……” 王憐花大笑道:“我的手可聰明得很,就知道該往舒服的地方走。” 朱七七喘息著道:“你……你……你先拿開。” 王憐花道:“咦,你不是已答應(yīng)嫁給我了么?” 朱七七道:“但……但……”語聲突然變得十分嬌媚,柔聲道:“但你也該先解開我的穴道呀,這樣子……多不好……我這樣對你,你還怕我跑么?” 王憐花道:“我實在不放心。” 朱七七柔聲道:“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了,不會跑的。” 王憐花笑道:“你現(xiàn)在還不能真算我的人,但等一會兒,你就是了……到那時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朱七七喘息著道:“但你……你……嗯……哎呀。” 沈浪的手掌,也不覺顫抖起來。 熊貓兒突然虎吼一聲,雙手分處,將那帳子生生一撕兩半,只聽王憐花一聲驚呼,整個人翻了出去。 他身上已只穿著件短襖,面上已毫無血色,一個翻到床下,順手執(zhí)起張椅子,向熊貓兒摔過來。 熊貓兒眼睛都紅了,絲毫不閃不避。 椅子摔在熊貓兒身上,立刻被撞得四分五裂,他身子卻已向王憐花撲了過去,厲吼道:“王憐花,拿命來。” 王憐花出手如電,連擊四掌,熊貓兒竟筆直迎了過去。 只聽“噼噼啪啪”一連串聲響,這四掌俱都擊在熊貓兒肩上、胸上,但熊貓兒也已一把抓住了他的胸膛。 若是換了平日,熊貓兒身中他四掌,不死也要重傷,但此刻王憐花重傷未愈,十成氣力已只剩下兩成。 王憐花嘴唇都白了,道:“熊兄,你……” 熊貓兒嘶聲道:“你還想要命么?”劈面一拳,擊了過去。 這一拳擊下,王憐花的臉莫說是肉做的,就算是銅澆鐵鑄,只怕也要被這盛怒下?lián)舻囊蝗虮狻? 但突然一只手伸過來,輕輕一托,便將這一拳力道化解,雖然只差分毫,卻畢竟未碰著王憐花的臉。 熊貓兒怒吼道:“沈浪,你還要攔我?” 沈浪默然道:“留下他的活口,我還有許多事要仔細問他,他此刻既已落入你我掌中,你還怕他飛上天不成?” 熊貓兒狠狠一跺腳,道:“我恨不得此刻便將這廝碎尸萬段才好。” 他甩開手,回轉(zhuǎn)頭。 只見朱七七云鬢蓬亂,一雙纖手,緊緊擁著被,一雙眼睛,緊緊瞪著他,整個人都似已呆了。 熊貓兒顫聲道:“你……你……你……”突又跺了跺腳,轉(zhuǎn)過頭,不再瞧她,整個人卻一直在抖個不停,一雙拳頭捏得指節(jié)都變成慘白色。 沈浪已點了王憐花七處穴道,目光也移向朱七七,他臉上似笑非笑,縱然是笑,也是苦笑,慘笑。過了良久,他終于緩緩道:“你好么?” 朱七七道:“我……我……” 她嘴唇啟動了幾次,卻連聲音都未發(fā)出。 沈浪又默然良久,方自輕嘆道:“我不懂,你為何……” 朱七七突然放聲痛哭起來,就好像一柄尖刀突然刺入她肉里,刺入她心里,她痛哭著道:“沈浪,你懂的,你本該懂的。” 沈浪喃喃道:“我真該懂么?” 朱七七以手捶床,嘶聲道:“你懂,你懂,你……” 熊貓兒仍未回過頭,突然大喝道:“你方才既不哭,此刻哭什么?” 朱七七道:“我……我……你……你……” 熊貓兒雖咬緊牙關(guān),語聲仍不禁顫抖。 他顫聲道:“難道你是見著我們才哭么,那么……我……我們走……走好了,讓你……你和他……反正你……” 朱七七嘶聲道:“熊貓兒,你……你好狠,你竟說得出這樣的話來……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被逼的,我若不……若不那樣說,又該如何?我只是想拖延時間而已。” 熊貓兒終于長嘆一聲,垂下了頭。 沈浪緩緩嘆道:“其實,你還有別的法子的。” 朱七七道:“不錯,我還有別的法子,但我卻不想死,我要復(fù)仇,我……我……我還想再見你一面。” 沈浪道:“我……” 朱七七嘶聲道:“你不信么……你不信么……” 沈浪木然道:“我信。” 朱七七道:“你……你能原諒我么?” 沈浪道:“我原諒。” 但朱七七卻又痛哭起來,道:“我知道你見我那樣子心里難受,但你可以打我罵我,我只求求你,不要對我這樣冷淡。” 沈浪道:“我冷淡么?” 朱七七道:“我……我……” 她心都裂了,哪里還能說得出話來? 沈浪緩緩走過去,拍開她穴道,道:“穿起衣裳吧。” 但朱七七卻撲了上來,緊緊抱住了他,她身上雖只剩下最貼身的衣服,她也完全顧不得了。 她抱得那么緊,哭得那么哀痛。 沈浪卻站著動也不動,木然道:“放開手。” 朱七七道:“沈浪,你好狠,你難道真的不肯原諒我?” 沈浪道:“我不是已原諒了你么?” 朱七七道:“但你……你為何這樣……” 沈浪道:“你要我怎樣,我怎樣才算原諒你……其實,你也根本沒有什么好求人原諒的,你本沒有做錯。” 朱七七嘶聲道:“你嘴里雖這么說,但你心里……心里卻在怪我,我知道,天呀,我若是死了就好了,我方才本該死的,但我……我卻等著要死在你的手上。” 沈浪道:“我為何要怪你?你為何要死?我這樣對你,只因我本來就是這樣對你,這一點你本該早就知道。” 朱七七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愛我,你是愛我的,沈浪,是不是……是不是呀?” 沈浪道:“放開手。” 朱七七突然一抹淚痕,咬牙道:“好,沈浪,無論你說什么,我都只當我對不起你,無論如何,我已配不上你,我現(xiàn)在什么都不想了,只求你……你殺死我吧。” 沈浪道:“穿起衣服。” 朱七七突然一躍而起,躍到墻畔,抽出墻上掛著的一口劍,拋給沈浪,沈浪只得伸手接住。 朱七七嘶聲呼道:“沈浪……”張開雙臂,挺起胸膛,向沈浪手中的劍尖撲了上去。 但沈浪手掌一抖,那柄劍竟生生齊根斷了。 “當”地,劍尖落地,朱七七也已撲倒在地,那哭聲……那哭聲的悲慘,那哭聲的悲痛,誰也無法形容。 沈浪默然半晌,緩緩道:“范汾陽必已涉險,我趕去救他,你守著他們,我就回來。”翻過床面,鉆入床下的地道。 熊貓兒急道:“沈浪,等等,我去……” 但他回過身時,沈浪身形卻已消失了。 壁上一盞銅燈,燈光是一直在亮著的。 閃動的燈光,照著熊貓兒的臉,他竟已淚痕滿面。 他心里在說:“沈浪,你的心真冷,冷得簡直像冰,我雖然知道你為何要如此忍心,但我還是恨不得要狠狠揍你一頓。” 只是他瞧著痛苦的朱七七,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王憐花突然長嘆道:“沈浪呀沈浪,你雖是我最大的仇敵,但我還是忍不住要佩服你,你既能對一個如此愛你的女子如此忍心,我委實不是你的對手。” 熊貓兒厲聲道:“住口。” 王憐花道:“熊貓兒呀熊貓兒,如今我才知道你也是愛著朱七七的,否則你方才便不會那么激動,那么生氣,只可惜你我……” 熊貓兒大喝道:“你再說一個字,我就宰了你。” 王憐花笑道:“好,我不說了,我本不該說出別人心里的秘密。” 他雖說不說,其實還是說了幾句,此人果然不愧為一世梟雄,除了他之外,此時此刻,還有誰能像他這樣鎮(zhèn)定…… 朱七七突然站了起來,哭聲突然停頓,面上突然變得毫無表情,走到床邊,將衣裳一件件穿了起來。 她眼中似乎已沒有別的人,什么都沒有了。 熊貓兒垂下頭,不敢瞧她,也不忍瞧她。 朱七七卻突又走到他面前,盈盈一拜。 熊貓兒道:“你……你這是做什么?” 朱七七木然道:“你對我太好了,而我……我……唉!我此刻唯愿只認識你,不認識別人,只可惜……天下本少有能讓人如愿的事。” 熊貓兒又不禁垂下頭,道:“你……你不必……”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