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懺罪解仇寧一死-《大唐游俠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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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伯通愴然說道:“我這一生罪過不少,竇女俠,我知道你一定恨透了我王家的人。我不敢求你饒恕,但我卻要求你饒恕我的女兒,她那時年紀還小,是我指使她殺了你五個哥哥的,你要怪只能怪我。”
竇線娘淚咽心酸,想起了自己一家的血海深仇,但眼前的王伯通又是這般模樣,她要發作也發作不起來,只好不言不語。段珪璋道:“王老前輩,過去的事還提它干嘛?”
王伯通喘了口氣,說道:“不,這筆債我倘若不還,非但我心里不安,竇女俠心里的疙瘩也難以消除。但望我還債之后,王、竇二家的后人不再要互相仇視。上一代人做的錯事,就讓上一代的人了結好了。”
竇線娘一片茫然,一時間尚未弄清楚他的話意,段珪璋已是心中一凜,急忙叫道:“王老前輩,不可——”他“輕生”二字尚未曾說出口來,只見王伯通五指向胸口一插,登時滾落擔架,原來他已自斷厥陰心脈,一聲慘呼,便即氣絕而亡!
這意想不到的慘事突然發生,眾人都不覺呆了。殿堂里靜寂如死,好半晌王燕羽才哭出聲來。
妙慧神尼合十贊道:“放下屠刀,脫離魔道,乃大解脫,何用哀悼!”展元修低聲說道:“妙慧神尼說得不錯,岳父不辭一死,解怨消仇,實在是大智大勇的行為,燕妹,你不必悲傷了。”
朱靈、朱寶和那兩個使月牙刀的漢子,目睹王伯通之死,面面相覷,朱靈嘆了口氣,道:“冤仇宜解不宜結,算了吧!”他走到王伯通的身邊,默哀片刻,便大步走出殿堂,其他三人,一聲不響,也都跟著他走了。
妙慧神尼道:“善哉,善哉!”王燕羽收了眼淚,說道:“哥哥,請你師父出來吧,咱們該替爹爹料理后事了。”
王龍客一直呆若木雞,這時忽地圓睜雙眼,大聲說道:“你是爹爹的孝順女兒,你向仇人乞憐去吧!我卻不能受他臨終的亂命!”衣袖一拂,摔甩了妹妹,旋風地沖了出去,王燕羽又是傷心,又是氣惱,咽淚說道:“哥哥,你聰明一世,何以今日如此糊涂?”可是王龍客早已走得無蹤無影,這幾句話他已是聽不到了。
褚遂和王伯通是八拜之交,他從擔架上拈起一條薄氈,覆蓋王伯通的遺體,說道:“大哥,你好好走吧。你雖沒有遺言留與我,——我亦已知道你的意思,龍眠谷中的兄弟,我會替你安置的。”
褚遂張目四顧,發覺金碧宮的弟子一個都已不在,連精精兒也不知是什么時候溜了,他是個老江湖,立即感到這情形不妙,心念未已,忽見轉輪法王大踏步走出來,后面跟著的正是精精兒。精精兒朝著王伯通的尸體一指,說道:“師父,你瞧,王寨主已給他們迫死了!”
段珪璋怒道:“你胡說八道,幸虧有他的女兒在這里。”
王燕羽上前向轉輪法王施了一禮,說道:“家父為了解王、竇二家之仇,舍生消怨,與他們全都無涉。請法王念在與家父生前的交誼,借個地方,給我收殮。”
精精兒冷笑道:“王姑娘,不錯,你是王伯通的女兒,但你早已心向外人,甚至與你王家的敵人勾三搭四的了!有我精精兒在這兒,你想花言巧語替他們開脫,這可不成!”
韓湛斥道:“精精兒,你挑撥是非,是何居心?你想害我們,這也罷了,怎的還侮辱王姑娘?”
精精兒冷笑道:“我侮辱她?好,你瞧瞧我臂上的傷疤吧?你問問她,這是不是她刺的?”
精精兒將衣袖一卷,又道:“我再告訴你吧,她刺我這一劍的時候,正是和你現在的這位女婿同在一起。那時,你的女婿是唐皇的侍衛,我是她父親派去的刺客,她不助她的父親,反而當場向我偷襲,助你的女婿,把我重傷。哈,哈,你明白了吧?看來她對你的女婿,比對自己的父親還要好上十倍、百倍!”
王燕羽氣得渾身抖顫,段珪璋朗聲說道:“好,這正見得王姑娘識得大是大非,你含血噴人,于她絲毫無損!”
精精兒道:“各是所是,各非所非,是非二字,難以爭辯。我所說的話,卻是半點不假。”他轉過身來,躬身向轉輪法王說道:“師父,弟子不愿與外人多費唇舌,只是想師父知道這個事實。”
轉輪法王沉聲說道:“我知道了。王姑娘,令尊是我的好友,我自然要替他料理后事。你愿意他埋在此地還是埋在龍眠谷?”
王燕羽聽他說的只是“料理后事”,心中一寬,說道:“我不想給法王添麻煩,還是讓家父回龍眠谷吧。”
轉輪法王道:“好!”喚來了兩個和尚,說道:“你們將王寨主搬去火化,將他的骨殖交給王姑娘。”火葬之事,當時甚屬平常,在西北一帶,尤其普遍。
王燕羽是死者的女兒,依禮當然要在場看她父親的尸體火化,于是她和展元修一道,便跟著那兩個和尚走。
褚遂、韓湛、段珪璋等人也正要跟著進去,轉輪法王忽道:“你們且慢,你們迫死了王伯通,還何必貓哭老鼠假慈悲?”
王燕羽大驚,連忙停下腳步說道:“法王,我已說得明明白白了,當真不是他們迫死的!”
轉輪法王沉聲說道:“王姑娘,我是金碧宮的主人,在金碧宮里,諸事自有我作主張,你不必多管。你不去送你父親歸天,在此作甚?難道你當真是把這些人看得比你父親更緊要么?”
妙慧神尼道:“王姑娘,法王這樣吩咐,你就去吧。”韓湛也道:“是呀,法王聰明睿智,絕不會不講道理,你放心走吧,不必管我們了。”
王燕羽無可奈何,只好先去看她父親火化。轉輪法王面向眾人,冷冷說道:“不錯,我正是要和你們講道理。”
段珪璋道:“王寨主乃是自盡,不但他的女兒可作證明,你那幾個徒弟也是親眼見的,焉能說是我們迫死?”
轉輪法王道:“王伯通已死,他是否甘心自盡,我已不能再問他了。”
段珪璋道:“他臨終時說的話,你那幾個徒弟也是聽得清清楚楚的,精精兒,你本著良心說吧,王寨主臨終時是怎么說的?”
精精兒冷冷說道:“不錯,王寨主臨終之時,的確是說要以一死解仇。他還請求你們不要仇視他的兒女,這正是他為了子女的緣故,才不惜自了殘生的啊,還能說不是給你們迫死的嗎?”
同樣的一件事實,經精精兒這么加以“解釋”,便顯得王伯通之死,不是由于懺罪,而是為勢所迫了。段珪璋不善說辭,只氣得頓足道:“你這不但是污蔑生人,而且是貶低死者了。”
轉輪法王沉聲說道:“不是我袒護徒弟,精精兒的話實在是比你們有道理得多。但王伯通已死,他的心意已無從得知,既然你們各執一詞,我也就暫且撇開這件事情不說。”
韓湛松了口氣,道:“好,那么倘若法王不允我們去送王寨主歸天,我們就告辭了。”
轉輪法王冷冷說道:“韓先生,我已說過,看在你與我故友藏靈子的情分上,我對你可以網開一面,金碧宮的禁例不施用于你。”
韓湛聽他舊話重提,大吃一驚,說道:“怎么,你還是不讓我們走么。難道你當真要與小輩動手?”
轉輪法王道:“韓先生,你要走盡管走,他們卻不能走。你別啰嗦了。”
磨鏡老人眉頭一皺,說道:“如此說來,我們擅上黑石峰,也是犯了禁例,請法王一并治罪。”
轉輪法王道:“我正要和你們說,剛才我看到你們是與王伯通同來,所以未曾向你們提出我的禁例,現在王伯通已死,你們失了保人,這禁例的確也要施用于你們了。”
磨鏡老人亢聲說道:“好吧,法王要如何治罪,小老兒在這里恭候!”
轉輪法王道:“正是因為有你與妙慧在此,我才好辦。”他頓了一頓,繼續說道:“韓先生知道,自藏靈子死后,天下雖大,對手難求,我是久已乎不與別人動手的了,倘若只是你一人到來,我也還不會與你較量,但如今你與妙慧同來,我卻可以破例了。”言下之意,即是要磨鏡老人與妙慧神尼聯手,同他較量。
磨鏡老人哈哈笑道:“承法王青眼有加,小老兒不勝榮幸之至,但請法王示下,敢不奉陪。”
轉輪法王道:“我把話先說在頭里,他們是小輩,我不屑動手,只是與你們二人較量,倘若你們勝了,你們的人,我全都讓走;倘若你們敗了,則都要任憑我的處置。你們可敢擔負這個關系么?”
鐵摩勒道:“師父,盡管應承!”磨鏡老人向妙慧神尼笑道:“神尼,咱們今日可是敗不得啊!他們都把性命付托給咱們了。”妙慧神尼笑道:“勝敗之事,由不得咱們作主,咱們各自盡力,向法王領教便是。”
只見轉輪法王把手一招,里面走出四個和尚,抬著兩張香案,每張香案上插著五枝粗如兒臂的油燭,將兩張香案擺在兩邊屋角,遙遙相對,中間的距離,約莫三丈有多。隨即把蠟燭都點燃起來。
眾人方在詫異:“這作什么?”只聽得法王說道:“妙慧神尼,磨鏡老人,咱們不比市井之徒,只知蠻打,今日各以本身功力,比比高下如何?”磨鏡老人與妙慧神尼同聲說道:“但憑法王吩咐。”
執役和尚在法王那邊香案下擺了一個蒲團,在磨鏡老人這邊香案下擺了兩個蒲團。轉輪法王然后說道:“咱們各以本身功力,弄熄對方的蠟燭,燭在人在,燭滅人亡,請兩位就座吧!請!”
磨鏡老人剛才踏進金碧宮的時候,便與轉輪法王試過一招,深知他的功力,心中想道:“倘若我和妙慧神尼聯手,與他性命相搏,大約勝算可操。如今相隔數丈,各以內家真氣,燭滅傷人,這勝敗之數,就難預料了。”妙慧神尼也知道轉輪法王所練的內功頗有怪異之處,因此也不敢托大,只好與磨鏡老人聯手,以二敵一。
各自端坐在蒲團之上,只聽得法王一聲長嘯,有如裂帛,刺耳非常,功力稍弱的如褚遂、王燕羽諸人,都覺得心旌搖動,似乎“靈魂”就要出竅而去,韓湛、段珪璋等人雖然禁受得起,也覺得非常之不舒服!
嘯聲中只見磨鏡老人這邊的燭光搖晃不定,原來轉輪法王已練成了天竺婆羅門教的坎離氣功,與佛門的獅子吼功異曲同工,可以揚聲懾敵,吐氣傷人,端的是厲害之極。
妙慧神尼口宣佛號,拂塵輕輕向外一拂,她的聲音甚是柔和,王燕羽等人聽了,如聞妙樂,心頭的煩悶登時解了。展大娘又羨又妒,心中想道:“師姐沉默寡言,青燈禮佛,我只道她愚鈍,誰知卻練成了這等絕世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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