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翼仲牟抓起那個隨從的腳后跟向前一送,另一個隨從的“分筋錯骨手”恰好抓著他的同伴,痛得他“哎喲”一聲叫將起來,粗壯的身軀登時軟得似一團爛泥,兩個人倒作一堆。 那富豪模樣的人喝道:“哪條線上的朋友?何妨出來見見!”口未閉攏,忽地一團泥巴飛來,將他的口塞得滿滿,耳朵邊只聽得有人說道:“你再欺負那位化子大爺,我就要再喂你三斤臭水溝的污泥,你這個下三流的小輩,要想拜見我還得再練十年!”他耳邊聽得聲音,眼中卻不見人影,口又不能說話,把他簡直氣得死去活來! 翼仲牟這時亦已知道有高人暗助,但金世遺用“天遁傳音”之術(shù)向那富豪說話他卻聽不見,當下他暗里謝了一聲,便向空中一揖說道:“這位好心的朋友不必動怒,俺老叫化是給人欺侮慣了的。哎,這位大爺不許我在這里捉虱子,我就避一些吧!你們自己人打自己人可不關(guān)我的事,三位大爺,請了!請了!”邊說邊拿起拐杖,“篤篤”有聲,躲到另一個遠處角落,坐了下來,仍然懶洋洋地打開棉襖捉虱子。那個富豪這時哪里還敢多事?吐出了嘴里的泥巴,拉起他那兩個隨從,各賞了一巴掌,三個人嘀嘀咕咕的連忙走開,嘴里雖在小聲的罵,卻不敢再看翼仲牟一眼。 金世遺心里好生痛快,想道:“可惜我另外有事,沒工夫追查這三個家伙的來歷,哼,只叫他們吃點小苦頭,算是便宜他們了。”這時他已在襄陽的大街行走,忽見迎面又來了兩個乞丐。 金世遺心里想道:“是了,怪不得我今天碰見這么多叫化,想來他們都是丐幫的弟子,幫主來了,他們自應(yīng)朝見。” 夜幕將降,華燈初上,襄陽大街上人來人往,甚為熱鬧。金世遺因為特別留意那兩個乞丐,忽然瞥見人叢里似乎有一個相識的人,倏地從那兩個乞丐的旁邊擦肩而過,似是輕輕地碰了他們一下,那兩個乞丐以事屬尋常,毫不在意,仍然是自顧自的趕路。 金世遺可猛地心中一凜,這時他已認出了這個人是姬曉風,不禁有些奇怪:“姬曉風為什么也趕到了襄陽?這兩個叫化子身上有什么東西,值得他施展妙手空空的絕技?” 姬曉風身法好快,一下子就溜入了人叢之中,但在大街上他到底不方便施展輕功,金世遺暗暗運了兩分內(nèi)勁,擠入人叢,在他周圍的人都突然感到似有一股大力將他們推動,不由得兩面分開,金世遺一下子就抓住了姬曉風,低聲說道:“朋友,跟我來!”姬曉風跟了孟神通三年,武功亦差不多可以躋進江湖上一流高手之列,給金世遺一把抓著手腕,全身酸麻,動彈不得,大吃一驚,唯有俯首帖耳地讓他拖走。旁人雖然覺得這兩個人有點古怪,但卻以為他們是老朋友相遇,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一些人被金世遺的暗勁推開,莫名其妙地瞪大了兩只眼睛,還不知道是金世遺搗鬼。 金世遺將姬曉風拖過一邊,悄悄地在他耳邊說道:“把你從那化子身上偷來的東西交給我!”姬曉風是天下第一神偷,眼光特別銳利,金世遺雖然改了面貌,卻給他認出了就是在北京與自己師父交過手的那個喬裝軍官,當下自嘆倒霉,冷冷說道:“算我遇到了賊祖宗了,好,交給你,你先松手!”摸出一包東西,金世遺接過來一捏,四四方方硬硬的似乎是個小匣子,金世遺道:“是這個嗎?在這里我給你幾分面子,你若騙我,我可要叫你大吃苦頭。”姬曉風一副委屈的神氣說道:“你的武功雖高,卻原來是個新入行的,我們這行的規(guī)矩,碰到了更高明的黑吃黑的對手,他要索取什么贓物,我們只有雙手捧上,絕無瞞贓或掉贓之理。”金世遺見多識廣,一想黑道上是有這么一條規(guī)矩,被同道所“吃”的人,縱然心有不甘,也只是事后設(shè)法報復,在被“吃”的當時是只有服輸?shù)摹? 當下金世遺將那包東西納入懷中,說道:“且慢,我還要問你幾句話?”姬曉風已猜到了他要問些什么,趁金世遺將東西納入懷中的時候,忽地身形一起,疾如飛鳥地飛身上屋,金世遺稍為緩慢,一抓竟然沒有抓著,姬曉風在屋頂大叫道:“有賊,有賊,快捉賊呀!快捉賊呀!” 大街上正是熱鬧的時候,姬曉風突然飛身上屋,再加上這么一嚷,登時驚動了看熱鬧的閑人,人聲鼎沸:“看飛賊呀,看飛賊呀!”“賊在哪兒?賊在哪兒?”“哪個是賊?哪個是賊?”就在這紛擾混亂之中,姬曉風早已逃得無蹤無影! 金世遺的輕功雖然不弱于姬曉風,但他稍為慢了一步,有些人的目光又已向他投來,在這樣的情形下,他若也飛身去追,將更駭人耳目,金世遺不肯敗露行藏,只有讓姬曉風逃脫,當下施展天羅步法,在人叢中左邊一兜,右邊一繞,避開了眾人的注意,悄悄地溜出了人叢。 金世遺本來想抓住姬曉風,向他盤問孟神通的消息的,卻不料姬曉風十分狡猾,稍一疏忽,就給他逃了,金世遺心里想道:“姬曉風此來襄陽,多半是奉了孟神通之命,來追查谷之華的下落的。這樣看來,敢情那老魔頭并未喪生在唐曉瀾劍下!” 金世遺在較冷靜的街道找了一間小客店暫且棲身,關(guān)上房門,打開那包東西一看,卻原來是一方拜匣,里面有翼仲牟具名的拜帖,是給谷之華的義母、谷正朋的妻子韓氏夫人的。 金世遺本來就懷疑韓夫人未曾離家,見了這張拜帖,不啻又得了一重證實,心里想道:“丐幫的消息最為靈通,要是韓夫人不在此地,翼仲牟斷不會來,更不會具帖求見。看來那小丫頭說的全是誑話,不但韓夫人未曾離家,那程浩、林笙二人也必然還在谷家,所以翼仲牟才急急趕來。”只是有一件事情金世遺還未明白:那小丫頭若不是秉承主母之命,斷不敢胡造誑言;那么韓夫人為什么要對外人隱瞞?難道她早已料到了他會前來,或者是谷之華已告訴了她,他還未死?而谷之華不肯見他?因此,雖然是谷之華業(yè)已失蹤,而韓夫人也不愿意他來探問谷之華的消息。 金世遺心亂如麻,百思不得其解,心里想道:“不管怎么樣,且待我今晚去看了再說。”金世遺上次在邙山玄妙觀的時候,曾遭遇龜靈子與釋道安二人,金世遺在暗中將他們捉弄,剝了他們的人皮面具,此刻他準備去夜探谷家,想到這人皮面具正好可派用場,不料一檢查身上的東西,卻發(fā)現(xiàn)少了一張面具,金世遺起初呆了一呆,隨即省悟,啞然自笑道:“是了,我迫姬曉風交出贓物,卻想不到他也偷了我的東西。幸好還剩下一張人皮面具。” 待到二更時分,金世遺戴上面具,悄悄離開客店,不到半個時辰,便趕到谷家。正進了圍墻,忽聽得有衣襟帶風的之聲,只見兩條黑影,也正從園子的東北角飛進谷家。 金世遺吃了一驚,心道:“好俊的輕功,后面這個也還罷了,前面這個真是輕如片葉,落地無聲,若然只論輕功,只怕孟神通還比不上他!”金世遺屏息呼吸,在繁枝密葉之中瞧出去,后面那入正是日間所遇的那個富豪模樣的胖子,前面那個有著一張毫無表情的面孔,冷森森的令人感到幾分鬼意,金世遺暗自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姬曉風。怪不得他偷了我一張人皮面具,敢情是要扮鬼來嚇唬谷老太的!” 心念未已,跟著又是兩條黑影越過墻頭,在金世遺眼中,這兩個人的輕功可差得多了,不但有衣襟帶風之聲,甚至可以聽得出他們粗重的呼吸氣息,在他們將落地的時候,姬曉風輕輕將他們一帶,這才沒有弄出聲音。金世遺認得他們就是富豪的那兩名隨從。其實以一般的江湖人物而論,這兩個人的輕功也不算差了,不過,與姬曉風比較,那當然是相形見絀。 姬曉風游目四顧,擺了擺手,表示四下無人。原來姬曉風耳目非常靈敏,只要有些微聲息,他就能聽得出來。這也是金世遺為什么要屏息呼吸的原故。金世遺暗自好笑,冷眼旁觀,看姬曉風搗什么鬼。 只見姬曉風作了幾下手勢,指一指園中央的一棟房子,隨即便獨自離開,一溜煙似的直奔谷家正屋。 金世遺懂得黑道上的“手語”,姬曉風那幾下手勢“說”的是:“你去絆住那個老太婆,我去找人。” 金世遺本來要跟蹤姬曉風的,轉(zhuǎn)念一想:“不如先去瞧瞧谷老太太吧,這胖子的真實武功在姬曉風之上,只怕谷老太太對付不了他。反正姬曉風總要與他們會合的,就是讓他偷了谷家?guī)准|西也算不了什么。” 那富豪帶了他那兩個隨從,上了瓦背,金世遺悄悄跟著他們,那房子里透出一點燈火,富豪模樣那個胖子舉動卻十分輕靈,用了一個“倒卷珠簾”的姿勢,掛著檐角,偷偷向下張望。那兩個隨從則擠在一起,從屋頂中央所開的嵌著玻璃的小天窗望進去。金世遺就伏在他們的旁邊,而且輕輕地揭開了一片瓦,這兩個家伙竟然絲毫沒有發(fā)覺。 金世遺早就聽出屋子里有兩個人在下棋,心里正自好笑:“韓夫人也算得女中英杰,怎的這兩個笨家伙在天窗上偷看,她都沒有發(fā)現(xiàn)?居然還有這樣的閑情逸致下棋。”不料一看之下,金世遺也不禁大吃一驚,卻原來和韓夫人下棋的竟是馮琳,當真是大出金世遺意料之外!金世遺定了定神,心中想道:“怪不得韓夫人絲毫不加戒備,卻原來有馮琳在這兒!” 只聽得馮琳笑道:“韓大姐,你這一著好厲害,我沒法解救,只好和你打劫了!”(按:“打劫”是圍棋的一個術(shù)語,在彼此可以互吃的情況下,己方的子給對方吃去之后,須等待一著,才可以將對方的子吃回。因此這一著必須找對方的要害攻擊,使對方不能不應(yīng)。這便叫做一個“劫”。)韓夫人道:“哪里有劫給你打?”馮琳道:“莫忙,莫忙,哈,我找到啦,瞧,我打給你看!” 她的手心本來扣著幾粒棋子,說到一個“打”字,驀地將棋子一甩,馮琳的“飛花摘葉”功夫,何等厲害,一花一葉,亦足以致人性命,何況是比花葉堅實得多的棋子,只聽得刺耳的破空之聲,向上打的兩粒圍棋子竟然力透瓦背,正正打中伏在屋頂中央向天窗偷看的那兩個人,“撲通”連聲,登時都跌了下來。 那個胖子的武功卻極為了得,見馮琳把手一揚,立刻腳尖一松,“咯”的一聲,竟然施用“頭錘”,破門而入,但饒是如此,他的屁股也給那枚棋子打中,雖然皮粗肉厚,但給棋子擦過,也有如刀剜一般。 那胖子怒吼道:“好狠的賊婆娘,我與你拼了!”聲到人到,腰帶一揮,便向馮琳撲去。他的腰帶是用白金所煉的軟劍。 馮琳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惡商賈商浩,這次買賣你可要吃虧啦。”說罷也解下她的束腰綢帶,向那胖子卷去,一面笑道:“綢帶換金帶,這利錢可算不錯。” 原來那胖子姓商名浩,因他生得肥頭大耳,又是姓商,在江湖上常以富商的身份出現(xiàn),所以得了一個綽號叫做“惡商賈”。那兩個隨從是他的徒弟。 馮琳揮動綢帶,夭矯如龍,呼呼風響,威力竟似比商浩的那柄白金軟劍還強三分,商浩雖然暴怒如雷,卻只有招架的份兒。 金世遺不想給馮琳見到,心中想道:“馮琳大約總得過了十招,才可以把這胖子收服,我趁這機會先去瞧瞧姬曉風搗什么鬼,看他要找的是什么人?” 第(2/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