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暫且按下唐曉瀾與曹錦兒等人不表。且說金世遺拖了厲勝男,離開斗場,向著距離最近的東門疾跑,街頭上雖有巡邏的兵丁,但只見一團白影在他們的面前飛過,休說阻攔,連他們是什么模樣,也未曾看得清楚。 跑了一會,只聽得厲勝男嬌喘吁吁,金世遺放慢腳步,忽覺厲勝男的身子軟綿綿地倚靠著他,金世遺道:“你怎么了?”厲勝男道:“走不動啦!”金世遺定睛一瞧,只見她雙頰火紅,目光呆滯,金世遺道:“你中了劇毒,又和那牛鼻子臭道士惡斗了半天,也實在太累了。不過,咱們這個模樣,可不能找客店歇息,甚至在北京城里也有麻煩,只好到了城外,再找個合適的地方,給你療傷。”一面說,一面伸開一條手臂,圍著厲勝男的纖腰,幾乎是抱著她跑路,厲勝男充滿了喜悅,雙眼忽地放出光芒,精神也恢復幾分,但她卻更放軟了身軀,低下了頭,靠著金世遺有力的肩膊,氣息咻咻,發(fā)香縷縷,弄得金世遺頸項十分痕癢。 前面忽有一個軍官騎馬而來,喝道:“什么人。給我站住!”原來這是一個派去巡視城門、剛剛回來的御林軍軍官,他認得金厲二人,看個清楚,大吃一驚,問道:“怎么,你們不是隨司空統(tǒng)領去赴宴的么?”金世遺道:“不錯,司空大人差我出城有事,借你的馬一用。”不待這軍官再問,立即將他掀翻,信手點了他的昏啞穴。 金世遺扶著厲勝男跨上馬背,兩人合乘一騎,趕到東門,天剛蒙亮,城門尚未打開。守城的軍官問他們要出城的令箭,金世遺哪有工夫與他糾纏,拔了厲勝男那把裁云寶劍,一劍將鎖著城門的大鐵鎖斬開,再一掌將那軍官打倒,徑自縱馬出城。 厲勝男好像越來越虛弱的樣子,在馬背上搖搖欲墜,金世遺扶著她,手掌緊貼她的背心,一面策馬疾馳,一面給她推血過宮。到得天色大亮,他們大約已離城二十余里,那匹坐騎雖然是匹蒙古健馬,亦已口吐白沫了。 金世遺將手掌收回,問道:“可覺得好了些么?”厲勝男道:“好是好了一點,只是口干得要命。”金世遺回頭遙望,說道:“這個時候,他們大約會分出勝負來了。”忽地嘆了口氣。 厲勝男笑道:“你為著我,寧愿失了眼福,我實在很是感激。”要知假若是唐曉瀾大戰(zhàn)孟神通的話,那實在是武林中百年亦難一見的好戲,厲勝男最熟悉金世遺的脾氣,當然立即便猜到金世遺嘆氣的由來。 金世遺聽她軟語溫存,心中所感到的遺憾登時煙消云散,也笑著道:“為著你的原故,我但愿唐曉瀾能殺了孟神通!” 厲勝男道:“不,我卻但愿孟神通能活下來!”金世遺道:“能夠親自手刃仇人固然痛快,但現(xiàn)在孟神通已是武林公敵,誰都想早日將他除去,你也不必固執(zhí)著定要自己報仇了。”厲勝男搖了搖頭,說道:“孟神通若是由別人除去,那還罷了,我卻最不愿意唐曉瀾將他殺掉。” 金世遺默然不語,兩人的意思,彼此都已明白。金世遺希望唐曉瀾殺了孟神通,是想藉此而消除厲勝男對唐曉瀾的敵意,但聽了她這番話,看來她還是念念不忘祖訓,只因為天山派的始祖與三百年前的張丹楓大俠有一段淵源,而張丹楓卻是喬北溟至死不忘的仇人,所以承繼了喬北溟衣缽的厲勝男,技成之后,就非得為師門雪辱不可。 厲勝男道:“你若是怕唐曉瀾,你盡可置身事外。”金世遺道:“我不是怕什么人,只,只……”厲勝男笑道:“只什么?嗯,我知道你的意思啦,你對唐曉瀾那位寶貝的甥女,只怕是到了如今尚未能夠忘情,哈,只、只可惜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心上人啦!” 金世遺怒道:“你胡說什么?”厲勝男伸了伸舌頭笑道:“一句話就惹得你生氣了?好,我說錯了話,向你認錯好不好?我應該說,其實你也早已有了心上人啦!”金世遺給她挑動了心事,谷之華的影子倏地從心頭掠過,厲勝男忽地咳了幾聲,呻吟道:“口干得更要命了,好像是要冒煙啦。”金世遺笑道:“誰叫你說了一車子的話?口渴活該!”話雖如此,但見厲勝男忍受痛苦的情狀,卻不禁暗地生憐,抬頭一望,笑道:“那邊似乎有一家人家,咱們過去討點茶水喝喝。” 厲勝男的目力不及金世遺,遠遠只見一團黑影,再策馬走了一里多路,這才看清楚了,卻原來是路邊的一間茶鋪。金世遺笑道:“正好,正好,不必向人家討了。” 北方這種路邊的茶鋪,多數(shù)兼賣酒食,金世遺系好了馬,拉了厲勝男進去,管茶鋪的是一對老年夫婦。這時,天亮了才不久,他們的鋪門也剛打開了一會兒,便有顧客進門,這兩夫妻又是高興,又是驚奇。 金世遺叫道:“有酒嗎,給我打一斤酒,不,先倒兩碗茶來喝喝。”那老婆婆陡地一驚,似乎是害怕什么似地,嚇得說不出話來,那老公公顫聲說道:“大人請、請坐,我、我就去倒茶。”金世遺這才注意到厲勝男衣裳上染有血污,心中想道:“這兩位老人家見我們是軍官打扮,身上又有血漬,難怪他們著慌。” 金世遺取出一錠銀子,笑道:“我知道有些公差,總是白食人家不給錢的,我們卻不是那號人。這錠銀子你先拿去,酒錢菜錢,慢慢再算。嗯,你可有什么送酒的菜?” 這老頭兒開了幾十年的茶鋪,還從未見過一個軍官像金世遺這么和氣的,他望著那錠白花花的銀子,哪里敢接,連連說道:“沒有這個規(guī)矩,沒有這個規(guī)矩!你老賞面,肯到我的小店喝茶,我哪還能收你的銀子?而且東西也還未曾端來,要是你老體恤我們,吃過之后,再隨便賞幾個小錢吧。”金世遺笑道:“你有你的規(guī)矩,我也有我的規(guī)矩。別人是先吃東西后付錢,我卻是先付錢后吃東西的。你要是不收,就是把我們與那些魚肉鄉(xiāng)民、白吃白喝的混賬王八蛋官差同樣看待了,你先收下吧,待吃過了,再慢慢算賬不遲。” 金世遺再三相強,老頭兒只好先收下他這錠銀子,說道:“小店可沒有什么東西,只有昨天賣剩的一盤鹵牛肉,拿來給你老送酒可成?”金世遺笑道:“成,成,我喜歡吃鹵牛肉。” 經(jīng)過這么一來,那老婆婆的恐懼也漸漸消除了,金世遺和他們聊天,知道他們本來有一對兒女,女兒已嫁,兒子在五年之前被拉夫,到現(xiàn)在都沒有消息。因此只剩下他們兩老管這家茶鋪,茶鋪后進有一間小房,用門簾隔開,做他們的臥房。 待那老頭兒再去倒酒的時候,厲勝男悄聲笑道:“好容易才使得這兩個老家伙不怕我們,可是等下子我們上路,大路上人來人往,我這身染著血污的衣裳怎見得人?”金世遺笑道:“你改了半個多月的裝束,想來也是很不舒服的了。”厲勝男道:“正是呢,改扮別的身份還好,扮成一個軍官,鄉(xiāng)下人見了都是又憎又怕,那還有什么意思?”金世遺笑道:“很好,很好!”厲勝男道:“別人正不舒服,你還說什么很好?”金世遺道:“你知道了叫人害怕對自己也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那不是很好么?” 正在閑聊之際,忽聽得蹄聲得得,有兩騎馬停在路邊,騎馬的是兩個佩有腰刀的壯漢。一個說道:“好極了,這家茶鋪還兼賣酒菜的呢,咱們且進去歇歇喝上兩杯。” 金世遺聽得聲音好熟,定睛一瞧,認得是邙山派第三代的弟子,曹錦兒的師弟白英杰和路英豪,他們的父親也就是當年在武林中響當當?shù)慕巧掀邆b中的白泰官和路民瞻。 這兩個人都是曾經(jīng)和金世遺交過手的,但現(xiàn)在金世遺已改了容貌,他們卻認不出來。 白英杰眼光一瞥,見有兩個軍官在座;他是個比較謹慎的人,躊躇一下,說道:“路賢弟,咱們趕路要緊,喝兩碗茶算了吧。不要多耽擱了。” 路英豪道:“忙什么?這里離京城只不過四五十里,索性在這里吃點東西,然后一口氣趕到北京吃午飯。何況,師姐……”說到這里,忽地打住,原來是白英杰狠狠捏了他一把。 路英豪雖然較為魯莽,經(jīng)這一捏,也立即會意,心中想道:“師兄也太謹慎了,這兩個鳥軍官也用得著怕他們么?”不過,他素來敬服師兄,當下不敢多話,就在茶鋪門前討了兩碗茶喝,付了幾文茶錢,便匆匆走了。 厲勝男認不得白路二人,笑道:“這兩個人看來武功不弱,卻怎的一見咱們便慌慌張張地走了?莫非他們是背著重案的江洋大盜,避忌公門的人?” 金世遺卻是疑云暗起,想道:“聽他們的語氣,似乎是已經(jīng)知道了曹錦兒的下落,說不定唐大俠前往京師營救曹錦兒之事,他們也知道了。不過,既然有了唐大俠去營救,還何須他們冒險進京?莫非是邙山派另外發(fā)生了嚴重的事情,他們急著要去會見掌門師姐?即算見不著師姐,也一定要見著唐曉瀾?” 厲勝男笑道:“你在想些什么?”金世遺忽地也捏了她一下,指頭稍稍用力,厲勝男“哎喲”一聲叫將起來,金世遺叫道:“不好,不好!你的傷口又發(fā)作了么?” 厲勝男何等機靈,知道他定有用意,立即呻吟道:“是啊,我不該喝了半杯酒,傷口又裂開了,哎呀,痛得好厲害,不能再走啦!這怎么辦?這怎么辦?” 茶鋪這對老夫婦心地甚好,急忙走過來道:“要不要躺一會兒?”金世遺道:“正是不敢啟齒。我們昨晚去捕盜,強盜非常厲害,我這位兄弟反而受了傷。好在不是致命的傷。不過,現(xiàn)在不能走動,正想借你們的房間躺一躺,我到前面市集抓藥,馬上回來。”那老頭兒道:“行。前面不過三四里路,就有市集,你趕快抓藥回來,我給你煎。” 金世遺扶了厲勝男進那間用門簾隔開的臥房,說道:“你們出去招呼客人吧,我給他先換敷金創(chuàng)藥,不必勞動你們兩位老人家。那錠銀子,你也不必找了,就當作房錢吧。” 厲勝男待他們走后,立即問道:“世遺,你這是鬧什么玄虛?”金世遺笑道:“我給你去買一套衣裳,你也該回復本來的面目了。”厲勝男道:“這敢情好。不過,恐怕你還有別的事吧?”金世遺笑道:“什么都瞞不過你,我瞧那兩個人有點可疑,想看一看他們是什么路道。反正你也要運功療傷,這間房正合你用。我去去就回。”其實,他還是瞞了厲勝男,他是早已知道了白路二人的身份的。 厲勝男微笑道:“我知道你不會丟下我獨自跑的,好,你去吧!”聽她的語氣,她顯然已知道了金世遺有些事情還瞞著她。金世遺不由得感到有點內(nèi)疚于心,想到她病傷未愈,幾乎要打消了去追蹤那路白二人的念頭,但另一個人的影子卻在吸引著他,再想到厲勝男有寶劍防身,又有許多歹毒的暗器,雖然功力未曾恢復,但對一般的武林高手,已盡可應付裕如,這樣一想,他好像找到了為自己辯解的理由,終于放心去了。 金世遺那匹馬是匹蒙古良駒,快馬加鞭,不消一頓飯的工夫,已望見了那兩個人。路白二人這時正走到三岔路口,白英杰幼年隨父親到過京城,勒馬一看,說道:“走東邊這條路。” 第(1/3)頁